花王爺剛纔人未露面,已經語出驚人。
這番露出真容,讓眼前的三人齊齊眼前一亮。
他像是剛剛沐浴過,一頭墨玉似的長髮並未束起,而是隨意地披散在後背,髮梢猶自往下滴水,他身上的白衣更不知是什麼材料所制,有如冰綃,發尖滴落的水珠溼了白衣,隱隱露出肌膚之色,將他的好身材展露無餘。
若水只瞧了一眼,就被小七上前一步,擋住了視線。
小七心頭微惱,暗道這皇叔說話不自重,穿衣更不自重。
老八則看得眉飛色舞,心道,怪不得皇叔能夠娶盡天下的美女,這種裝扮,實在是太……太勾人心魄了。
試問有哪名閨中少女,見了皇叔這般風姿,而不目眩神迷!
自愧不如,自己比之皇叔,還真是差着好大一截啊。
小七對老八這種五體投地的模樣嗤之以鼻,恨不得擡起腳來,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將他踢落水中。
只是他心中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若水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來。
她曾戲言,八弟這性子不隨父皇,倒是隨了皇叔,自許風流,也和皇叔一樣,心不在政,而在於遊玩天下。
他二人性情相投,也難怪老八對皇叔這般推崇備至。
“皇叔,侄兒聽聞皇叔府中美妾無數,怎麼,這許多美妾之中,卻無人懂得針線刺繡一活嗎?”小七目光閃爍,看着花王爺身上的微溼白衣,微笑道。
花王爺聞言,不由一愣,眼眸微眯,隨後笑得如沐春風。
“老七似乎話中有話,本王愚鈍,老七何妨明言?”
他對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瞅了一眼,這衣料的昂貴不需要識貨之人也能瞧得出來吧,老七不像是有眼無珠之人啊?
小七似笑非笑地道:“穿衣戴冠,乃是女子侍奉夫君的所責,如果夫君衣着不整出來見客,旁人不會笑話那夫君,只會笑話那做妻子的不懂得針黹之道,皇叔娶了這許多美人,怎地個個都不通針黹,倒叫皇叔穿成了這樣。”
此言一出,饒是花王爺臉皮極厚,也不由厚臉微紅。
他隨後哈哈一笑,掩去了臉上的尷尬之色,笑道:“非是本王的姬妾們不通針黹,乃是本王剛剛沐浴完畢,心急見客,便匆匆而出,倒讓老七見笑了。”
若水笑道:“古人曾有云,有佳朋自遠方來,主人倒履相迎,顯見待客之誠,如今皇叔溼衣迎客,這份誠意,更勝古人。”
花王爺微微一愕,長眸微眯看向若水,笑容愈發燦爛。
“老七啊,你娶的這個媳婦出口成章,不但有貌,更是有才,本王我雖然娶盡天下美女,卻沒有一人及得上你的媳婦,慚愧啊慚愧。”
“皇叔太過自謙了。”小七淡淡地道:“皇叔欣賞的是人的容貌,侄兒倒並不在意,再美的容貌也如朝花,終有蒼老衰敗的一日。只有一顆真心,纔會亙古常青,歷久彌新。”
“呵呵,老七之言有理,本王受教了。”
花王爺再次笑了起來,對着幾人拱了拱手,道:“本王先去更衣,幾位請去醉仙閣稍坐,本王片刻即回。”
他足下的扁舟不大,船中只有他一個人,無竿無槳。
但隨着他話音落地,那葉小舟忽然倒流而回,緩緩滑入密林之中,白衣碧影,很快消失不見。
小七的眼睛眯了眯,忽地對老八道:“咱們這位皇叔,倒是真人不露相,他這份功力,不在你我之下。”
老八不由點了點頭,目光追隨着花王爺消失的方向,臉上神情若有所思。
“七哥,我和皇叔向來親密,無話不談,可是我卻從不知道皇叔居然會武,而且身手這般了得。”
有一句話他卻沒有說出口來。
皇叔既然有意隱瞞自己的功夫這麼多年,如今突然在自己幾人面前露出這一手,究竟是何用意?
他心中忽然產生了隱隱的不安。
覺得此次的賞花之會,恐怕不單單是尋常之宴那般簡單,不由微含擔憂地看了若水一眼,欲言又止。
若水卻微微一笑,“我好像聞到了花香,都說花王爺府里名花如數,咱們只看到了美景,還未見花,小七,你說朝花夕顏,遲早會有衰敗的一天,那咱們何不趁它還在盛開之時,盡情欣賞它的美態呢?這樣也算不辜負它花開一時,你說對不對?”
“不錯,水兒,八弟,咱們若不賞花,豈不白來一趟?”
小七朗笑一聲,攜着若水的手,沿着碧溪,向前而行。
老八則滿腹心思地跟在二人之後,不復剛纔言笑晏晏的輕鬆心境。
那醉仙閣建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之上,山坡這邊綠蔭遍地,而另一邊的景色,卻讓剛剛踏入閣中的三個人,瞬間變得目瞪口呆。
三人事先都料到,這醉仙閣定是賞花的最佳所在,可直到親眼看到,才知道天下間居然會有這樣的奇景美景。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
不知怎的,若水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兩句詩來。
看到眼前的景色,若水已經驚歎得不知如何形容,只覺得唯有這兩句詩,才能勉強勾勒出這樣的奇景。
“皇叔好會享福,居然有這樣美的地方,如果換作是我,哪裡捨得長年離開此地,遠遊他方。又有什麼樣的地方,可以有勝得過這裡的美景?”
老八越看越是讚歎,見閣中几案上擺放着瓜果美酒,便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倒了杯酒,一口飲盡。
他倒酒之時,若水凝目瞧去,只聞酒香,酒色如漿,的確是上好的酒,只是卻不知是什麼釀製而成,那股香氣經久不散。
老八也覺得餘香滿口,讚了一句:“真是美酒。”
“的確是好酒。”若水聞到酒香,不由饞涎欲滴,這酒果香中混着花香,雖然並未入口,已經讓她有醺然薄醉的感覺。
“我也嚐嚐。”她的手剛剛握上酒壺,就被一隻大手握住。
“你有了身孕,不能飲酒。”正是小七。
他命令式的口吻讓若水吐了吐舌頭,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
小七的話卻讓老八渾身一震,他擡眼看向若水,期期艾艾地道:“七、七嫂,你、你……幾個月啦?”
小七忍不住瞪了老八一眼,這小子連話都不會說了!
哪有這樣直白的問這樣隱秘的問題,更何況他還是一名男子!
老八卻是渾然不覺,直直地看着若水,等着她回答。
若水微笑道:“再過六個月,你也要當叔叔了。”
老八屈起指頭算了算,略顯緊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只是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在若水的腹部一掃,見她身形苗條如初,半點也看不出有了身孕的模樣,又緊張起來。
有一句話藏在他的心中己久,如梗在喉,噎得他難受。
他本來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可是這件事卻憋在他心裡,讓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所謂借酒澆愁,他便舉杯,一杯接一杯地喝個不停。
小七皺眉道:“老八,還未開席,主人未至,你就要把自己灌醉嗎?”伸手奪下他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
老八已經有了薄醉之意,聞言笑道:“主隨客便,七哥總聽過這句話罷?何況皇叔乃是自家人,用不着講這許多的規矩。”
“好,說得好,老八,在皇叔這兒,你的確不需拘泥俗禮。”
隨着話聲落地,一條人影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正是花王爺。
此時的他和剛剛的模樣判若兩人,衣履整潔,頭髮束之以玉冠,梳理得一絲不亂,容止修雅,一眼望去,頗有飄然出塵之態。
他的身後是緩緩向西方墜落的斜陽,他整個人沐浴在斜陽餘暉之中,加上神采出衆,的確會讓萬千少女傾心。
若水不由得掩袖一笑。
這花王爺倒懂得利用光線的原理,特意選在這個時辰,這個角度用這樣的方式出場,倒真有眩人眼目的效果。
可惜,她來自現代,見多了比這更加奇幻的舞臺效果,花王爺的這招雖然用了心思,卻只讓她覺得暗暗好笑。
花王爺的目光若有意若無意地在若水臉上一瞥,見她神色自若,並無被自己的風采所迷的模樣,倒是頗出意料之外。
他眼中的異樣一閃而逝,並沒讓旁人發現。
“幾位是本王的貴客,請坐。來人,上茶!”
他輕輕拍了拍手,只聽得琴聲叮咚,悠揚響起,隨後有幾名身着白衣的童子捧上一隻紅泥小火爐,一缸清泉,和一隻小小的茶壺。
“皇叔,你這是要現場烹茶嗎?”
“茶,要現烹的纔夠香夠醇,你們是本王的客人,本王自是要洗手爲貴客們烹茶。”
花王爺伸出一雙如白玉般的手,在童子端上的水盆中洗了洗,再取出一方潔白的絲絹,輕輕擦拭,擦過的絲絹依然潔白如新。
他這才緩緩坐下,取過一隻竹筒,打了開來。
一股極幽極淡的香氣登時彌散開來。
“呀,真香!”老八讚道。
若水的眼睛卻突然一亮。
這香……正是幽冥花的味道!
莫非這茶,是幽冥花所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