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悠悠的往前走,靈兒被晃得頭暈。貼緊了車壁去看蘇秦,他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很顯然他一點也沒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她糾結了。不是說要看病嗎,怎麼上了車他自己倒是睡起來了。
對於蘇秦的長相她還是讚許的,雖然雖然比不上寶言的靈動,但卻也有着他自己的獨特。她看着他線條分明的側臉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那個本應該埋在心底的人又慢慢的浮現在眼前。
馬車猛的震了一下,靈兒本來就坐的不穩。身子朝着前面撲過去,她毫無意識的衝着身旁的人一把抓過去。好在沒有丟臉的摔在車裡,她長長的出了口氣。身子還保持着快要摔倒的姿勢,剛纔突然弄得心慌,竟然忘了要現將手收回來。
“你可以鬆開了!”蘇秦冷冷的說,聲音依舊還是沙啞。
靈兒回過頭,臉瞬間就紫了。情急之下,她的一隨手,竟然抓的是蘇秦的頭髮。她剛纔還在納悶的,怎麼車上會突然又這麼長的穗子。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說的斷斷續續的,小臉憋的更加紅。現在哪裡是老虎屁股,簡直就是捅了老虎的頭。她剛纔因爲慣性,手上也沒少下力氣。這會在看蘇秦的臉,簡直比苦瓜還要難看。
蘇秦厭煩的一甩頭髮,蹙起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眼睛轉到一邊去看窗外的風景,悄無聲息的嘆了口氣。這個女人,永遠都是一副沒腦子。他嘴角扯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意,依舊是那副高傲的神情。
靈兒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蘇秦發脾氣。若是往常,蘇秦肯定是劈頭蓋臉一頓罵,再或者也要尖酸刻薄的羞辱她一下。今天他卻一反常態,連句話都沒有說。她暗暗的點頭,估計是發燒的時候腦子燒傻了,到現在還沒有好。
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問他:“還難受嗎?要不…我幫你在看看?”
蘇秦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靈兒知道,他是根本不想在理她。燦燦的低着頭,掰着手指頭。走了大半日,她掀開窗戶去看風景,雖然窗外依舊是枯枝爛葉,但是這裡的積雪早就已經消散殆盡。雖然比不上楚國都城的那麼嚴寒,但是開了窗風就送縫隙裡往裡灌,本來還有些熱氣的車裡,瞬間又冷了幾度。
蘇秦捂着嘴咳了兩聲,靈兒立刻關了窗子回頭看他:“幫你看看吧?”她喏喏的說,十分沒有底氣。她小心翼翼的去擡眼看蘇秦,他的手肘撐着一旁的窗沿,頭靠在上面閉着眼睛。
靈兒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蘇秦!”她擡頭看他,他還是那副臭脾氣:“我知道你討厭我,實話實說我也一樣。有時候,我恨不得你們都死在我的面前。我何嘗不是在每天閉上眼睛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害死我孩子的場面,我一閉眼就好似聽到孩子的哭聲。”她忍住淚水,第一次這樣開誠佈公的跟他說話,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辰妃的死,雖然不是我做的。我並不想回避到什麼責任,我承認因果關係中我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蘇秦,我雖然恨你。但是依舊不能抹滅到你救了我的事實,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你是個極其自負的人,當然也不可能一笑泯恩仇。我們兩清,從今之後,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眼眶裡已經有了淚,她的嘴脣在顫抖:“蘇秦,我還是要個你說聲謝謝,至少我的命是你救得,我纔有去給他報仇的機會。”說道寶言,她的心還是疼的。
眼淚依舊很沒有節氣的留下來,她一哭,整個人無助哀傷的神情,論說任何一個看到的人都會覺得心都融化了,在大的氣都生不起來。她哭的難受,彎着腰直都直不起來。她已經極力剋制了。卻還是發出嚶嚶的聲音。
哭了好一會,她才止住。覺得五臟六腑都擰在一起,哭過一場,雖然沒出息。但是心裡卻輕鬆了不少。
她緩了回,擡起頭。卻撞上蘇秦神色複雜的神情,他面上沒有任何神情,但是看着她的樣子卻已經不在生氣。還有有一種說不出的疼惜與柔情,她以爲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在看他的時候,他眼波里依舊是那副漠然。
“我走了!”她擦乾眼淚,鼻子還帶着一點微紅。她趁手拿起車底的包袱,車不高她站起來的時候只能彎着身:“停車”她衝着門外喊。
感謝的話說了,雖然知道一句謝無足輕重。但是在她心裡,已經沒有遺憾了。她原諒了蘇秦,但是無法去面對他。就像她說的,那永遠都是自己的噩夢。
車依舊還在行駛,不知道車伕是沒聽到,還是故意聽不到。她擡高了聲音又喊了一遍:“停車,聽見了沒有!”她已經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只覺得後背被盯的猶如芒刺。
她往前挪了一步,手腕突然一緊。她全身僵硬,只覺得心跳都亂了。難道蘇秦現在就要殺了她滅口,她剛纔想也沒想一股腦說了那麼多,他肯定氣的不行了。
蘇秦的手微微一用力,她又被扯回了椅墊上。她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立刻挪到車腳。
車子速度慢慢的在放慢,可能是外面的人聽到了裡面的動靜,眼看着車馬上就要停了。蘇秦突然衝着門口吼了一聲:“幹什麼?誰讓你們停下的,繼續走。今天晚上趕不到臨平,有你們好看的!”
門口的人沒有說話,車子猛的晃了兩下,馬蹄的聲音越來越快。似乎整個車都要飛起來,靈兒只覺得呼吸困難,臨平!那就是寶言,遇刺的那個地方?她緊閉着眼睛,胸口又開始隱隱約約的疼,眼淚還沒有幹又流了出來。她默默的哭,緊咬着脣咬破的嘴脣殷紅一片。她緊握着雙拳,身子不停的顫抖着。
“水靈兒…不…應該叫你路靈兒!”蘇秦冷冷的盯着前方,身上散出的寒氣讓整個車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我們做一場交易!”
靈兒胸口越來越痛,只能強忍着輕聲恩的一聲。
“我幫你報仇!”蘇秦冷淡的說。
靈兒捂住胸口,眼睛一片清亮。猛的回頭看他,一臉的不可置信:“條件?”她言簡意賅,此時疼已經席滿了全身,她是隱忍着才能吐出着兩個字。
蘇秦沉默了會,擡起眼看着遠方,微微迷濛的眼神中放出無數道厲光:“魏國!”他不自覺得握緊了拳頭,緊要的額骨讓臉上的肌肉繃得更緊。他現在只能用這種辦法來留住她了嗎?除了這樣的理由,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他很想跟她說,條件就是讓她好好活着。更過分的話,他希望她能夠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剛纔聽的異常的清楚,他痛恨自己爲何能那麼清晰的聽着她一字不落的說完。她說,恨他。他有千言萬語,可是唯獨不能說出口,樁樁件件都是關於她的。他嘆了口氣,他何時也會這麼卑微過。
“好!”她吐出最後這個字,已經覺得五臟俱焚。趁着蘇秦走神的功夫,她抓緊時間調節內息。疼痛在慢慢的減輕,她的臉色也舒緩了好多。幸好剛纔蘇秦沒有看她,不然肯定會覺得她跟午夜遊蕩的女鬼一般,白的臉上一點血色的沒有。
又走了大半天,中午打尖休息的時候,她替蘇秦簡單的看了一下。只是風寒引起的後遺症,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吩咐了吳曉等晚上到了臨平去抓幾味藥,然後她自顧自的回到車上。越接近臨平她越覺心裡越發的難受,她刻意迴避的事情始終還是要去面對。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已經離開她了。
馬車一路顛簸,終於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趕到了臨平,蘇秦向來也不是挑剔的人。隨便吩咐找了個地方投宿。雖然簡陋,倒也算是乾淨。靈兒覺得已經快把她整個人顛垮了。下了車,還是感覺得整個人是漂浮的,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是踩在棉花上,洗漱更衣後也沒有因爲舒適而振作起來。
她剛要出去,一開門差點跟蘇秦撞個滿懷,好在手扒在門框上。她站起身,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都是躲躲閃閃的,蘇秦倒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
他退下那身棉袍,穿了件湖藍色的長衫,煥然一新、錦衣玉帶,配上奢侈美貌的容顏。這樣的男子,該是多少世間女子的夢。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狐疑的神色落在她的臉上,又像是一早知道的樣子,隨意的拍了拍靈兒的肩膀:“吳曉會送你去!”蘇秦轉過身給她讓道,下巴點着院門的位置:“去吧!”
靈兒疑惑的看着他:“去哪兒?”
蘇秦笑笑:“去你想去的地方,東西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他扯了扯她的胳膊,催促道:“快走吧,一會天色晚了。”他本想說不安全,後來覺得吳曉在,倒也覺得說過了就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