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離開了,這裡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待在他的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受不住,她再也沒有藉口再爲自己開脫,
打發掉所有的下人獨自一個坐在院子的涼亭中,太陽曬在身上很舒服。但是心裡總是有着隱隱的難受。幾個時辰過去,她就坐在亭中看着滿園的花開。本來還豔陽高照的天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籠罩在黑雲之下,濃重的霧色慢慢的壓下,四周的空氣讓人悶的喘不過氣。
木蘭倉促的跑來,還沒進到亭中已經被簌簌落下的雨滴打溼。一臉頹敗的來到她的身邊,笑着拉起她的手。
“姑娘別難受了,蝴蝶已經…”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靈兒就打斷了她的話。
“行了,我已經知道了,你不用說了。”靈兒神情漠然的轉過頭,語氣似乎也不在想昨天那麼柔和,聽着讓人總覺得冷。不知爲何,只要想到蝴蝶她內心的負罪感就會更加的濃烈。
木蘭皺了皺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姑娘的消息何時比她都還靈通了?她都還沒說,她就知道了。
雖然很奇怪,但是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那應該是開心些的纔對。怎麼還會這麼悶悶不樂?
“姑娘!”她側着頭看着她越發難堪的臉色:“其實…我知道有些話,我這個做奴才的不方便說。但是…”她頓了頓:“但是我看的出來,殿下是真心的待姑娘的…”
靈兒緊握着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木蘭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給她聽,她眼神中藏着異樣的目光,有些驚訝,有些憤怒,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情緒。
“他對我如何我會不知道嗎?若是真心他怎麼會如此待我”她轉過頭不在看她,聲音帶着些憂怨:“他是何人我怎會不知,心胸狹窄,自私妄爲!”她嗤笑一聲:“木蘭,你有沒有真心的愛過一個人?”看着木蘭微微底下的頭,她笑的更加輕蔑:“連你都懂愛,那他呢?他,只不過是一個權力的傀儡,他不會愛,更不配有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懂得人間真情?”因爲情緒激動,她的音調揚了很高。
“姑娘,你真的誤會殿下了。”木蘭擔憂的望着靈兒,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解釋。
前幾日俊秀對她如何,她分明是看在眼裡。
她並不是一個很會揣摩主子心意的人,她昏迷的時候,俊秀日夜的守在她的身邊。多少個夜晚她守在門口聽他跟她說着話。連聲音都是那麼顫抖那麼哀傷,他多怕她從此都不醒,他就守着她,感觸到她的呼吸對他來說都是感激的。她從來沒有見過殿下如此的對過任何一個女人。可是她就是怎麼都想不清楚,她終於醒了,他卻對她一副冰冷,彷彿就是相識的陌生人。曾經做過的一切彷彿都如一場幻影,如今人醒了。他卻如此漠然的對她。
到底是她怨他更多,還是他恨她很多。或者就如世人所說的,愛的深處便是恨。因爲曾經如此渴望得到人,暖在掌心都覺得會害怕。所以不住的傷害對方,來證明自己。
所以她是那麼的恨他,因爲愛不得。他那麼冷漠,是因爲得不到。
“夠了,你下去吧。”壓低的聲音,帶着濃濃的憤怒。他們不清楚俊秀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後,但是很顯然剛纔的話他都聽到了。
木蘭張了張嘴,遞給靈兒一個眼色。退了出去,是好意的提醒,看着他們彼此的糾纏。她是真心的希望他們能解開彼此的結。
亭中就剩他們兩個人,一陣短暫的沉默。大雨隨着沉默更爲狂傲,滴答連綿的打在瓦片上發出的聲音淹沒了所有一切。靈兒不看他,並不在意他是否聽到了他的話。
“水靈兒?”他沙啞的叫她,聲音淹沒在雨水之中。
在她的心裡,原來他是如此的不堪。只是因爲曾經他讓水飛塵幽禁了她三年嗎?三年的時間,他本來以爲自己可以忘了。他的抱負,他的國家差點毀在她的手上。就是因爲哪一個擁抱,她差點害了整個魏國。
若不是當年她在他練功時的那個擁抱,他就不會經脈逆轉。父皇要將她處死,謀害太子本是死罪。若不是他跪在殿外苦苦求情,那他今日就應該是站在她的墓前了吧。
就是武功盡失,陳國攻打魏國的時候,才輕而易舉的將他拿下。爲了救他,父皇的騎兵營帶着五十萬士兵與魏國大戰了三天,死傷無數。就是爲了她那一句話,那輕微的一個動作。他不應該恨她嗎?若不是答應父皇只要幽禁她三年,不見她。她如今早就是一堆屍骨,所有的一切,在她看來都只是他的孤高無情。
他自嘲,這便是她的詛咒?他永遠不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她永遠記得她入谷之前的那一夜,痛徹心扉的哭聲。她死死的抱住她,不住的說着對不起。他的心難道就不痛嗎?他曾在谷口見她落寞的盼望着、期望着。見她拿到栗子糖的興奮,他能做的都做了,還能怎樣呢。
他永遠都忘不掉滿山的屍骨,那些爲了救魏國儲君的士兵,也有家。那一仗陳國傷人三分自傷七分,但是他永遠都無法忘記看到屍橫遍野的觸目驚心,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靈兒低着頭沒有看他,嘴角帶着故意掩飾出來笑意,福了福身子:“殿下,萬福金安。”
她是民,他是君。她本應該這麼做。
“你!”他氣的半天說不出來話,她就這樣福着身子沒有起來。
半天他才緩緩地開口:“起來!”
“謝殿下”她起來,一刻都不願多待,和這樣的人待在一切一分一秒都有種窒息的感覺:“若是殿下沒有吩咐,民女先行離開了。”
“站住”他恐嚇似的命令,她已經踏出的步子停在原地。俏麗的臉上一陣蒼白,她幾乎用了自己最大的勇氣才能夠跟他說出如此疏離的話。她怕她在多呆一刻都會守不住。
“靈兒,留下來。”他最後一絲尊嚴幾乎崩塌,他無法不承認她是他的劫。即使是萬丈深淵,即使結果是萬劫不復。他都不想在失去他,他無法忍受她冷漠的眼神,他無法人數她在別人懷裡微笑,他更不能忍受她躺在別人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