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煒彤扭着楊柳細腰,娉娉婷婷的行至太后所住之處。
見雕花木門緊閉,她柳眉輕蹙,嬌滴滴的語調裡蘊着不耐,“莊嬤嬤,這都什麼時辰了,姑母還未起身?”
莊嬤嬤臉色不佳,這陳婉容分明不是真心孝敬,還日日來裝模作樣。
“回婉容的話,昨日太后娘娘便有些受風,用了廣角散睡得沉。”莊嬤嬤側身給了早就候在門前的莫離一個笑臉。
“安榮華,您也先回吧,平日太后娘娘用了廣角散都會睡到正午才醒。”
莫離點頭稱是,緩步就要離開,卻見陳煒彤猛一推門,徑自朝裡走去,“讓你走便走,分明就是不願侍候太后娘娘,真是……”
話未說完,陳煒彤就撕心裂肺的尖叫出聲,緊接着便悲痛欲絕的哭嚎起來。
莫離心中一緊,快步跟隨莊嬤嬤入內,只見陳煒彤哆嗦着跪在地上,面前是臉色蒼白如紙的太后。
太后了無聲息的面容上,嘴脣青紫得嚇人,緊闔的雙目一片死寂。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陳煒彤忙花枝亂顫地撲進莊嬤嬤的懷裡,“姑母是不是,是不是薨逝了。”
剛踏入屋內的徐雯音一把扯開陳煒彤,厲聲呵斥,“太后身體康健,莫要胡言亂語!”
莫離眉頭緊皺,將纖細手指放在太后脖頸處,豆大的汗珠從莫離額角滑落,若太后有個三長兩短,葉凜風想要探詢的舊事,就成了永遠都探不到真相的辛密。
“鼻息微弱,快去請太醫!”莫離急急催促道。
徐雯音望向陳煒彤,混亂中,只有莫離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的鄙夷,不像是不屑於陳煒彤的膽小如鼠,更像是在怨怪她辦事不利……
不待莫離多想,太醫們已經急急趕來,本就不大的船艙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莊嬤嬤歉疚道,“主子們今日都受驚嚇了,還請先回了,免得人來人往,下人衝撞了主子們。”
陳煒彤已經癱軟如泥,絲毫不見往日風姿,由宮女們半拖半拽的帶了出去,莫離和徐雯音也結伴離開。
水仙閣。
陳煒彤拿着帕子淨面,舉手投足間風姿綽約,全然不見剛剛的狼狽模樣。
這番轉變讓一旁侍候的宮女都傻了眼,忍不住愣愣地望着陳煒彤,轉瞬間,塗着大紅蔻丹的指甲就刮過那宮女的臉頰。
“放肆!”陳煒彤眼神冷冽,哪有平日那嬌蠻癡傻的模樣。
“奴婢知錯!”那宮女砰砰地磕頭,額間霎時就猩紅一片,但聲聲哀求卻換不回陳煒彤原諒。
陳煒彤聽着哀嚎聲,不爲所動地梳着綢緞般的長髮。
“陳婉容也是個狠心之人。”
聞言,陳煒彤笑靨如花,恭敬起身行禮。
“參見楚王妃娘娘。”
葉蕙珏也不喊起,徑自坐在長椅上,凝望着窗外滔滔江水,嘴角帶着靜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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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玲瓏香漸漸燃盡,留下一縷青煙飄散在空中。
半刻鐘過去,陳煒彤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但兩股微顫,眼中驚懼愈發明顯,葉蕙珏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是知道了什麼?
“你們想要陷害莫清漪,爲何要利用母后!”
言罷,葉蕙珏走近陳煒彤,巴掌重重落下,在陳煒彤臉上留下了殷紅的痕跡。
“本王妃是這麼吩咐你的嗎?”葉蕙珏隱忍的怒氣在這一刻爆發,她咬牙切齒地吼道。
陳煒彤雖一向以嬌蠻,但深諳後宮生存之道,葉蕙珏不信她獨自一人膽敢做下這等滅九族之大罪。
“到底是誰吩咐你的?”字從牙縫中蹦出,葉蕙珏氣得眼眶通紅,恨不得立刻將陳煒彤撕碎。
陳煒彤面露惶恐,只不停搖頭,“不關嬪妾的事,嬪妾只想在莫清漪年節贈予姑母的賀禮中做手腳,怎敢傷了姑母性命!”
陳煒彤嗚咽出聲,目光懇切,跪在了剛剛不停哀求的宮女旁,朝着葉蕙珏磕頭求饒。
“楚王妃娘娘明察秋毫,此事當真與嬪妾無關!”
葉蕙珏冷笑,一把揪住陳煒彤的長髮,強迫她與跪在一旁的宮女對視“你看看你這卑賤的樣子,和這個下人一模一樣,”
那宮女被陳煒彤眼中的殺意嚇得跪地不起,不停求饒。
“記住你的卑賤身份,若讓本王妃查出此事與你有干係,定饒不了你!”語罷,葉蕙珏壓着怒火轉身離去。
脫離了葉蕙珏的鉗制,陳煒彤歪倒在地,見那裹着赤狐斗篷的身影遠去,陳煒彤哈哈大笑,散亂的髮絲,詭異的行徑,讓她狀若瘋魔。
“你不可能猜到是誰想要太后的性命……”
御舟,船頭。
凜冽寒風拂過水麪,凝了水中冷意,從衣領處灌入,冷得莫離忍不住發顫。
“總是這麼不注意。”總是笑得玩世不恭的表情變得嚴肅,葉凜風解下斗篷披在莫離身上。
“皇上,這不合禮數。”莫離垂首,執意要將斗篷解開,手卻被葉凜風緊緊裹住,傳來的溫熱從指間蔓延到心間。
莫離想要躲開,往後退去卻背靠欄杆,泛着白浪的江水輕輕擊打着船身。
“別躲,小心碰着水。”葉凜風語調低緩,輕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莫離耳中。
雖知葉凜風視她如珠似寶,但莫離就是難以和他親近,每一次的靠近,都會引出來自內心深處的抗拒。
“皇上,東海如今是何情景?”莫離避開葉凜風挨近的薄脣,冷聲發問。
興致被打攪,葉凜風悻悻鬆手,“在東海的駐軍羣龍無首,正等朝中派良將前去統兵作戰。”
語罷,葉凜風恢復平日的嬉笑模樣,語調嘲諷,“只是可笑,仍有人試圖尋找白珺洺,茫茫大海,不知道白珺洺餵了哪條大魚。”
莫離眉頭緊蹙,“尋不到屍身?”
白珺洺點頭,桃花眼微微眯在一處,笑得俊美,“對,你是有功之臣啊!”
莫離不語,只是靜靜看着白浪翻涌,兩人並肩而立,相顧無言,但葉凜風卻覺得這比看任何鶯歌燕舞都要來得心情愉悅。
猶豫再三,葉凜風低聲探詢道,“莫離,朕的後位空虛,你可願……”
“不願。”
話音未落,莫離便直言拒絕。
“江河盡頭的大海纔是我的歸宿,我不願將一生耗盡在那四方紅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