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的甜膩充斥在大殿內,三人各懷心事,靜默不言,大殿內寂靜得只有香燃燒時發出的輕響。
莫離望着不遠處的太后,心中滿是驚訝,太后精神尚佳,除卻瘦削不少,面色如常,不似身中劇毒之人。
感受到莫離的張望,太后將茶盞放置桌上,捻動手中佛珠,對上莫離的目光。
“安榮華隨君出征,到底也是個膽子大的,宮裡不乏武將之後,倒也不見得他們有這個膽量!”
太后話裡話外都在數落莫離身爲後宮女子,卻干涉了前朝事物,莫離在這深宮久居,怎會聽不懂其中深意。
她恭敬一笑,“嬪妾自幼時就十分豔羨能在朝中做女官,一展抱負的女子,此次聽聞皇上有意復興女官制,又恰逢東海有戰事,自是要前去一戰,好爲自己博個一官半職。”
聞言,太后眼中滲出冷意,她倒是疏忽,竟真以爲這個日日都來孝敬自己的女子是個溫順謙良的,倒是忘了葉凜不會寵愛一個只知三從四德的女人。
“哀家可不曾答應女官制啊。”太后笑盈盈的說着,目光卻狠厲如刀,直直劃過莫離和葉凜風,暗藏着威脅。
葉凜風卻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母后多慮了,此事已徵得朝中過半大臣同樣,宰相也在擬定女官官職。”
被葉凜風直接反駁,太后卻不鬧,只是笑,那笑容讓葉凜風和莫離心中都生出了不安,太后不該是這個態度!
三人又陷入了僵持,誰也不肯多說一句,就在此時,大殿門口出現了一襲月白身影。
見到那身影,葉凜風大驚失色,面上的驚異是再也掩蓋不住,他險些直接起身,想要上前去證明自己是否看錯。
殿外的暖陽攏在那人身上,光影下的身姿分明就是白珺洺!
莫離的心咯噔一下,這人就算是生死未卜,也該是重傷難治,畢竟墜入深海,難免被海浪捲起撞到礁石,怎會安然無恙!
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莫離鼻尖,莫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在泣血,大仇仍舊沒報!
太后又端起茶盞,一臉怯意的抿了一口,“朝中大臣半數聽命於楚王,若楚王不答應,皇上如何服衆?”
言罷,太后嘆了口氣,眼中帶了幾分唏噓,“安榮華要是有這個能耐,大可以看顧後宮,盯着前朝事物不放做什麼?”
莫離淺淺一笑,只要白珺洺安然歸來的消息沒傳出去,一切就仍有轉機。
對上葉凜風的目光,莫離安撫一笑。
見狀,太后眼神不屑,徑自起身,“無論白珺洺是否活在這人世間,楚王的位置,都有人坐着,裕洺啊,陪哀家下棋去。”
“好。”白裕洺緩步上前,攙扶住太后的右臂,斂去了風塵氣息,撇開了淡淡的脂粉香,似乎是因着白珺洺的戰亡,他一夜間就不是從前那荒唐少年了。
莫離心下一沉,面對白裕洺,她心中總是有幾分化不開的歉疚,那日他無端遇刺,是因葉凜風,但就算危在旦夕,他也沒有隻顧自己生死而棄她於不顧。
他不是個惡人,可她害了他唯一的親人,每想到此處,莫離都會心虛不已。
莫離別開目光,行至葉凜風身旁,“皇上,您一路風塵僕僕尚未休憩,先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番吧。”
葉凜風眼中蘊着深沉,緩緩點頭,扯出平日裡不羈的笑容,將莫離摟進懷中,“愛妃所言極是,這等好時光,自該是好好歇息。”
行至大殿門口的太后聽了這略顯孟浪的話,冷笑一聲,“皇帝,哀家的鳳印已帶回,要好好的行使哀家的權力,查一查到底是誰敢毒害哀家!”
葉凜風裝聾作啞,只抱着莫離大笑着往內殿走去,像是全然不被太后的話所觸動。
入了內殿,莫離與葉凜風一同進了白玉池。
池中水溫熱,縈繞着白氣,遮掩了葉凜風滿是寒意的面容,這次太后是要好好造勢,殺一儆百,讓衆人不敢輕視了她。
碰巧,他也着實好奇,太后在宮中到底安置了多少眼線,到底能把此事查探到什麼地步,能挖出多少消息。
葉凜風緩緩招手,已游到池對岸的莫離歡快的遊了回來,望見那閃爍着奇異光芒的身影,葉凜風嘴角溢出笑容。
“莫離,又到了你大顯身手的時候。”葉凜風將莫離摟進懷中,貼面耳語。
莫離緩緩點頭,這次的事情,倒不難辦。
含元殿。
莫離依舊五更天便候在殿外,屹立在風雪中的身影已經被紛飛大雪覆蓋,快凍成雪人了。
莊嬤嬤一臉的心疼,別的宮妃都是能躲則多,莫離倒好,纔剛從東海回來,不曾多休息兩日,便又早早來請安。
“安榮華,快請進,太后娘娘正睡着,您先到偏殿烤烤火,暖暖身子骨。”
言罷,莊嬤嬤親自引了莫離到偏殿整理衣衫。
莊嬤嬤親自給莫離解了斗篷,小心翼翼的拂去從飄進裙襬的積雪,這才喚人擡了暖爐進來。
“你們都是伺候安榮華的,往後也注意着,不禁是拍去身上的雪,還得將藏在裙襬裡的積雪清乾淨,不然火烤化了,冷着主子,你們擔不起這個責。”莊嬤嬤扭頭望向白蘇白梨,低聲教導道。
聞言,莫離笑靨如花,“滿宮裡就數莊嬤嬤最疼我了,每每見着莊嬤嬤,總覺得見了從前府中的奶孃。”
莊嬤嬤笑着搖頭,“安榮華玩笑了。”
莫離微微側頭,瞥了白蘇白梨一眼,兩人即可會意,捧了莫離斗篷出至外殿。
莫離望着莊嬤嬤,眼眶微紅,被燭火一朝,更是顯得淚眼盈盈,“莊嬤嬤,您現在可安排下人手查探太后娘娘中毒一事嗎?”
莊嬤嬤詫異,“不曾,安榮華是何意?”
莫離嘆息,捏着綢帕抹淚,“雖知太后娘娘不喜我,可說句大不敬的,嬪妾將太后娘娘當家中母親看待的,如今這等情況,我也想出點力。”
這淚眼婆娑的小臉讓莊嬤嬤看得更是心疼了,多乖巧的孩子啊,就是不知太后爲何不待見。
“行,安榮華開口了,老奴自然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