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凜風小心翼翼地拭去莫離身上的血跡，像是仔細擦拭着無上珍寶，微顫的指尖透着心疼，他在上了藥的傷口處輕輕呼氣。
“這樣會不會好些？”葉凜風低聲問道。
莫離點頭，帶着鞭痕的手抓住葉凜風的衣袖，如今身上的傷對她來說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白珺洺的事。
“最近朝堂上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莫離試探的詢問。
聞言，葉凜風不解的望着莫離，眼前聰慧的女子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是何事讓她不顧一身傷痕來詢問？
而且剛剛潑在她身上的水，爲何沒讓她露出魚尾？
疑惑在葉凜風心頭纏繞，他發現自己愈發看不透眼前這個就算在剛剛那般狼狽境地，依舊鎮定自若的女子了。
現在的莫離，早已不是在水晶缸裡苦苦掙扎的孱弱鮫人了。
“不曾，朝堂上風平浪靜，一切都在計劃之內。”葉凜風安撫地笑笑，揮手讓王公公端湯藥上來。
瓷勺抵在莫離脣邊，升着溫熱的氣息，莫離卻推開了葉凜風的手，“晚些再喝，我現在有事要說。”
葉凜風放下湯藥，像是被莫離的舉動弄得不高興了，神色鬱郁道，“王清，帶着他們都下去，沒聽見安榮華的話嗎？”
王公公見龍顏不悅，趕緊上前接了藥碗，急匆匆的帶着一干宮女太監退了出去。
聽見那雕花木門合上的聲音，莫離一臉正色的對上葉凜風深邃的目光。
“皇上，白珺洺極有可能是被他們救回來了。”莫離低聲道。
葉凜風面上是掩不住的詫異，白珺洺怎麼可能回得來，他當初是落入了無盡深海，早該成了魚的腹中餐。
他就是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海上漂了那麼久還活着，更何況他命人搜查的時候，無論是周遭海岸還是海面上，都無他的蹤影！
“不可能。”葉凜風直接否定，他心心念念這麼久才除去的心腹大患，怎麼可以活着。
莫離嘆息，她想清楚這一點的時候，心緒也是不停翻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畢竟他們自幼年相識，又在少年時互相愛慕生了情愫，王府中的三年陪伴雖是曇花一現，但總歸組成了她生命中抹殺不掉的存在。
如今她的族人死在他手上，他險些把命丟在了她手裡，恩恩怨怨，讓她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蕙珏郡主不再入宮吵鬧着尋鮫人來找出白珺洺蹤跡，而在朝堂之上，白裕洺自幼便不懂朝政，爲何現在能有條不紊的處理一切，就算是太后扶持，也不該這麼快將這一切處理的如此妥帖。”
莫離低聲和葉凜風解釋，這只是她分析中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莊嬤嬤那日不小心說漏嘴的一番話。
聞言，葉凜風若有所思，白珺洺若是光明正大的回來了，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怕是又要失去大半。
“朕會仔細查探，就算他回來也無妨，他那麼驍勇善戰，北方正好有戰事可以讓他出徵。”說着，葉凜風嘴角揚起詭譎的弧度。
莫離會意，葉凜風所言應是今日在含元殿所說的，玄狼族一事。
她伸手按住太陽穴，神態疲憊，語調也虛弱起來，“皇上，我現在昏昏沉沉的，能否先休息一會兒再與皇上商議。”
葉凜風見莫離臉色已經慘白如紙，自是不忍心再讓她費神，“這件事交給朕來處理吧，你好好養着身子便是。”
莫離扯出溫柔笑意，由着葉凜風扶她躺下……
行至連玥閣門外，葉凜風突然停了腳步，“王清，你讓人仔細盯着連玥閣的動靜，安榮華的一舉一動皆要向朕彙報。”
不知道爲何，葉凜風總覺得這把利刃用得有些不順手了，莫離實在是變了太多，讓他捉摸不透了。
夜裡，連玥閣的燈早早熄了，寂靜的雪夜連蟲鳴聲都沒有，宮人們規矩的守在門外，紅牆綠瓦中只有一片靜謐。
突然，牀榻邊的窗戶“吱呀”一聲，風捲着雪花颳了進來，冰冷的氣息將沉睡中的莫離喚醒。
不待立在牀前的黑影反應過來，莫離已用匕首直直抵住那黑影的胸口處。
雖滿身是傷，但莫離眼神清明，神色熠熠，全然不似重傷不起的模樣。
“你是何人，竟敢深夜潛入連玥閣！”莫離厲聲呵斥。
平日她只是起身都會有宮女進來侍候，今日她這般音調說話，外頭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們都昏過去了，你說再大聲也無用。”
黑影扯下了墨色的面巾，月色下映照出一張熟悉的臉龐。
莫離謹慎的盯着，有些拿不定注意，是白珺洺還是白裕洺？
“楚王深夜闖入宮闈本就是亂了規矩，還請楚王快些回府，下鑰後就不要留在宮中了。”莫離緊緊攥着匕首，她分不清眼前人來意。
莫離的身子被窗戶處漏入的冷風吹得愈發冰冷，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風中輕顫。
“我不會傷你性命。”
一抹溫熱落在莫離冰涼的手腕上，“先披上外衣。”
語罷，那黑影將一旁檀木架子上的外衣取下，自然的披在了莫離肩上。
莫離收了匕首，目視那黑影將窗戶合緊，又站回她的牀邊，“你來這，所爲何事？”
“你不問問我是誰？”
莫離不言，眼前這人在幫她披上外衣時，她心中就知道了答案，是白珺洺。
白裕洺因在太后身邊養大，衣裳也跟着薰上了甜膩的蘇合香，但白珺洺不同。
自多年前認識他的時候，便是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像帶了冬日的冰雪一般冷冽的味道。
“嬪妾知道，您是楚王，但就您身居高位，深夜闖入宮妃寢殿也是大逆不道之事，會遭衆人議論，毀了楚王的一世英名。”
只聽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莫離，你要裝到何時？”
莫離愣住了，一顆心跳的極快，這些時日練就的鎮定，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她慌亂擡眼對上那如藏了星辰般的眸子。
“楚王在說什麼，嬪妾竟是一點都聽不明白。”莫離微微垂下頭，用夜色掩蓋壓抑不住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