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密密的白雪,好像是怎麼看也不會覺得膩煩。嶽纖靈倚窗靠站,凝眸看着外面紛紛而至的飄雪,細微的光自上而下照落在她面頰上,宛如剔透清澈的水晶。眼睫輕眨,彷彿驚落了漫天星輝。
有朝一日,若她還能有幸與風暗胤在一起,便要來這裡,一起倚窗看雪,度過這漫漫的日子。閉了閉眼睛再張開,嶽纖靈臉上逐漸浮起雋永的微笑,若真有那樣一天,真是好極。
浣浣從外面走回來,就看見嶽纖靈如此溫柔的表情,走到她身邊有些好奇的盯着她的臉,“師姐?”
回過神收回神識轉頭看着浣浣,看見她的臉頰微微發紅,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別的原因,“冰宮可有趣?”
“嗯,很漂亮。”浣浣單純的回答,十分纖細宛如柳葉的眉細細的蹙起,又好似有些憂心,“方纔我聽聞狼族來犯,明華太子又帶人去迎戰了。”
嶽纖靈只是不甚在意的應答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她說話,笑意卻收起來,很淡漠的抿了抿脣,輕聲教導:“浣浣,兩族紛爭並不是該由我們來插手的。昨日【你救狐的事情是意外,且不可再任意妄爲。”
聽她說得嚴肅,浣浣也認真的應下,只是雙手不自覺的捏住衣角,心中不免仍然在擔心。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就覺得明華太子十分熟悉,情不自禁的擔心他的處境安危。
帝城外大雪紛飛,連張開眼睛也是一件十分勉強的事情,但正在對壘的雙方卻誰也沒有退卻半步。
帝城這邊,太子明華居於所有人之前,玄甲鐵衣,端的是氣勢驚人,便是一張傾城的面容也不能減損他半分的威儀。
至於對面,來人來犯的也是狼族的少主戈燭,黑衣少年身上帶着一股十分桀驁不馴的氣質,一雙狹長的眼睛滿是殺氣的盯着對面的明華。本是一雙十分動人宛如翡翠的碧色眼睛,卻被他的眼神毀滅殆盡。
“真想不到,你還能活着來見我。”戈燭陰測測的對明華裂了一咧嘴,滿是嘲諷的開口,“聽聞你和你那個母親還把那幾個人請進宮殿,真是諂媚到了極點。”
在雪狐族女皇面前還是害羞大男孩樣子的明華此刻卻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眉宇間滿是上位者的堅定和驕傲,即使被戈燭如何嘲諷也不見有絲毫怒意,反而一笑置之,手中長劍緩緩在身前橫握,十分不將對手放在眼前的樣子,“你今日來,只是爲了與我說這幾句話,那倒是我高估了你。”
“哼!”戈燭陰冷的看着他冷哼了一聲,瞬間身邊殺氣翻涌,幾乎眼也不眨的衝了上來。
畢竟是多年相持的對手,明華毫不意外的迎上去。
一時間,雙方數十人纏鬥在一起,尤其是明華與戈燭,身邊儼然已經卷起滾滾黑雲。
幾回合之後,明華與戈燭各退了一大步,眼睛卻還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對方。
明華伸手狠狠抹了一把嘴角滲出的血氣,一臉冷冽的瞪着戈燭,身邊的殺氣宛如化成實質。
戈燭亦不甘示弱,
雖然胸中熱血翻涌,卻還是強撐着沒有嘔血,一臉嘲弄不遜的瞪着明華。
下一刻,兩人又鬥在了一起。
到傍晚時,女官才又來到嶽纖靈等人住的宮殿。她一貫以溫婉面孔示人,這時候臉上卻絲毫不見笑意,反而滿懷着揮之不去的憂慮。
“各位貴客,因由太子殿下受傷,故而請各位貴客晚膳自便,女皇陛下十分抱歉。”女官目光緩緩流過一衆人,最後在浣浣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浣浣只覺得心臟咯噔一聲,也忘了嶽纖靈之前的叮嚀,直接衝到女官面前,“明華太子怎麼了?”
女官擡眸看了她一眼,微微苦笑回答:“太子殿下與狼族交鋒時受了些傷,現在正在東殿接受醫治。”
浣浣凝神聽着女官說的每一個字,只覺得心跳快得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但又無能爲力,只回頭看着嶽纖靈,雖然什麼也沒有說,眼神裡的請求卻顯而易見。
到底是心軟,嶽纖靈也不知道是感慨自己還是浣浣,直接走上來道:“既然如此,我們理應去探望明華太子,不知可否?”
“自然,請隨我來。”女官臉上憂慮略散,又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便在前面代爲引路。
從他們住的地方到東殿不是很遠,只是心裡憂慮,便下意識覺得路途遙遠。浣浣低頭皺眉的樣子被嶽纖靈看得十分清楚。
一到東殿,女官似乎很熟悉,連門口通傳也不需要,只帶着浣浣和嶽纖靈**,直接進到太子明華的寢殿中。
繞過一面寫意的屏風,就看見明華正半坐在榻上,上身的衣服都已經除下,正皺着眉讓身邊的醫官爲他處理身上的傷口,地上胡亂的放着他染血的衣裳和鎧甲,看着十分狼藉。
聽見腳步聲,明華似有些不耐的擡起頭想要呵斥,待看清楚來人卻愣了一愣,繼而很尷尬的別開頭,聲音也緊繃着問:“你們怎麼來了?”
瞥了一眼身旁似乎鬆了一口氣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浣浣,嶽纖靈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明華,“聽聞太子受傷,我與師妹於情於理也該來探望一番。”
踟躕了一會兒,明華纔回過頭,先對嶽纖靈點一點頭,看似誠懇,實則有些敷衍,“多謝嶽姑娘記掛,孤沒事。”
說完這句話,明華就揮手讓專心爲自己上藥的醫官退下,然後目光才落到站在略後面的浣浣身上,自己都沒發覺聲音比剛纔要輕了幾度,“讓浣浣姑娘費心了。”
忽然被點名,浣浣才擡起頭,正對上明華瀲灩的目光,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紅燙,掩飾的用手撫了撫,笑着回答:“明華太子客氣了,我們合該來探望……你怎麼樣?”
“我……孤無事,你放心吧。”明華立刻回答道,彷彿爲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還站了起來,一站之下才發現自己現在衣衫不整,又趕緊坐下來,胡亂拽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身爲局外人,嶽纖靈看得十分清楚,卻不得不插到中間,對明華也對一直不說話的女官道:“既然
明華太子無事,我和師妹就先回去了,不擾太子休息。”
“兩位請。”女官似乎看了明華一眼,然後才果斷的將嶽纖靈和浣浣帶出去。
目送她們離開,明華一直坐在榻上沒有動,只是有些嫌惡的將身上沾了血跡的衣裳扯下來扔到地上,然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盯着門口露出一個十分憨實的笑容。這樣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十分不倫不類,他卻好像不知道似的,一笑就笑了很久。
翌日無事,浣浣依然一早就跟着女官在冰宮裡到處遊玩,其他人卻還留在宮殿。
這兩日下來,除了浣浣,其他人都多少看出了一些什麼,不過只是沒有言明,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但禹景寧卻開始有些沉不住氣,向嶽纖靈說:“纖靈師妹是怎麼想的,畢竟雪狐族非人,與我宗門也一貫沒有交集,這一次浣浣師妹……”
“少男少女相識一場,便當做機緣也好,浣浣要自己有心思才行,誰也不能一直在她身邊陪着提點。”嶽纖靈靠着窗看着外面的雪,淡淡回答說,眼瞳裡也倒映着一片空茫的雪白。
禹景寧知道她心裡有數,但到底還是不太安心,只是苦於自己到底是流火軒的弟子,也不能過分干涉嶽纖靈和浣浣。如今回春軒中,嶽纖靈幾乎可以說是除去況晶藝之外第一人,又深受門主愛重,便是他身爲師兄也 是不便多說什麼的。
而且不巧的是,這一次便是墨雨和娥藍也都與嶽纖靈想的一樣,並不覺得在這裡滯留些日子有何不妥。
禹景寧誰也拗不過,就只好自己待在那裡做無用的擔心。
冰宮裡除了各色精緻的冰雕,也栽種着許多喜寒畏熱的植物,一株株雖然不是十分高大,卻在冰天雪地裡開得十分和諧動人。
浣浣在一株冰宵花旁邊停下來,小心的俯身輕嗅着從花蕾傳來的別緻冷香,卻餘光看見一隻十分熟悉的雪白小狐從眼前掠過,不覺得一愣,立刻放下花問女官,“那可是我當日見過的小狐狸?”
浣浣問得着急,卻沒有注意到女官似乎眉心一跳,然後方纔溫柔笑答:“彷彿怔是那一隻,浣浣姑娘想追上去看看嗎?”
“我想去看看它,我覺得自己和它很是投緣。”浣浣難掩臉上的興奮,但說完又想起自己到底是這裡客人,就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官,“可以嗎?”
女官卻不變臉上的溫柔,輕聲細語的回答:“自然是可以的。”
說罷,女官又在前面爲浣浣帶路。等背過了浣浣,她臉上的溫柔就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
浣浣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只跟着女官一直往前走,終於在東殿附近的一塊天然青石上發現了小狐狸,它似乎正趴在石頭上打盹。
“原來在這兒。”女官比浣浣更快一步走上去把小狐狸抱起來,同時在它耳邊咬牙切齒,“你真夠本事。”
也不知是聽懂還是沒有,小狐狸慵懶的擡了擡眼皮,似乎很驕傲的看了女官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