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林林總總的東西又碎了一地,不管是新的還是舊的都沒有留下。不過這也是最近大殿裡經常發生的事情,弟子們也都逐漸習慣,只默默收拾好一切,然後再默默的退下去,並不敢往上多看一眼。
能砸的東西都砸光了,嘯陵依然餘怒未消,作爲鑾座之上眉頭深皺,周圍靈力翻滾,彷彿要摧毀了一切似的。自上一次玄姬受傷之後兩人挑明瞭關係,他就沒有再讓玄姬離開過身邊。這件事情自然也瞞不過其他人,“德高望重”的長老們自然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若是多年前嘯陵羽翼未豐的時候,也許會還退一步。然而既然嘯陵如今敢將這件事情擺出來,便已經不畏任何人事,雷霆手段的鎮壓了一切,依然拖着玄姬困在身邊。長老們無奈忍氣吞聲,但也只是退了一時,只當嘯陵是一時之氣,等過了段時間自然會就會轉移了注意。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甚至包括玄姬也沒有想到,嘯陵竟然要與她結爲伴侶。這一次長老們終於被觸動了逆鱗,再不肯退一步。嘯陵自然更不會退,兩方僵持了幾個月,大殿裡狼藉一片的事情就時有發生。然而無論如何,嘯陵依然在命人籌備着大婚的一切,完全不管長老們頓足捶胸。
斥退了長老們,嘯陵就坐在鑾座上閉目養神。現如今他早已不再是曾經被護在羽翼之下的少年,整個玄宮對他都已經唯命是從。所有人都告訴他,他可以也應該選擇最好的伴侶,然他們並不知道於嘯陵而言,玄姬就是他最想要的那個最好。
感覺到周圍有靈力的波動起伏,沒有一刻放鬆過警惕的嘯陵猛地張開眼,然後又辨識出這股靈力的歸屬,連帶着自身兇暴的靈力也慢慢平復下來,臉上的慍色漸漸消散歸於虛無。
片刻之後,玄姬就出現在大殿之中。除了多了一些成熟風韻,玄姬卻與多年前別無二致,如今即使站在嘯陵身邊也一點兒不顯得違和,反而感覺十分契合。
嘯陵毫不避諱的走下去伸手將玄姬拉住,然後直接擁在自己胸前閉上眼睛。玄姬彷彿麻木似的任由他動作,靜靜的靠在他身前,眼瞼微垂,也不知是看着地上還是看着自己的裙幅。過了一會兒,終於感覺嘯陵徹底平靜下來,她方纔輕輕開口,“你又與長老們爭執了。”
“誰攔着我,都該死。”嘯陵並不睜眼,只是語氣冰冷。
於是玄姬也不再說話,只是漠然的靠着他,垂着一雙眼不知想些什麼。嘯陵一會兒卻好像並不滿足這樣依靠,直接伸手扳過玄姬的肩膀,一連串炙熱的吻紛紛落在她的臉上、頸窩。玄姬只是默默承受,聲音嘶啞的問:“我已經依你,你還不能滿足嗎?”
嘯陵驟然停下動作,張開眼滿是風雨欲來的看着玄姬,繼而譏誚的冷笑起來,“我想與你在一起,你也以爲是一時興起嗎?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要你永生都在我身邊。”
感覺到手腕已經被嘯陵握得快要斷裂,玄姬不再言語,只是默默看着他,整個
人就好像無波的古井一般。
嘯陵一直看着她,自然也看得見她的神情,只是怔了一瞬間就轉過頭繼續冷笑,卻再也不看她一眼。
不論多少人阻撓,都已經阻止不了嘯陵的決心。翌日,他就昭告天下,甚至專程傳書於交好的宗門他與玄姬大婚一事。
作爲少數與玄宮有些淵源的宗門,蜃羅門自然最先知道這件事情。因爲上一次已經見識到嘯陵對玄姬的不同,這一次嶽纖靈一點兒也不覺得驚駭,甚至還覺得本該如此,所以門主在將道賀這件事情交給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半點兒覺得不妥。
“許久沒有下山,你也可到處去看一看了。”門主對她這樣說。這些日子依然沒有冥骨亦或者是風暗胤的蹤跡可循。上一次事了,無比門主還是長老都增派了許多人在外打探兩人蹤跡,尤其是冥骨,然而卻每每無功而返,就好像天地間沒有這麼一個人一般。然即便如此,門主也不敢輕易讓嶽纖靈離開蜃羅門,這一次只是除了她沒有更合適的人才不得已而爲之。於門主而言,是半點兒也不願自己這個愛徒出一點兒事情的。
看着嶽纖靈一身清淡如水的站在下面,門主心思就又動起來,也不等她開口就說:“不過這一次也不是小事,我讓朗煥與你一起去。”
嶽纖靈意外的擡頭看着門主,四目相對片刻,到底只是點一點頭。
離開了門主這邊,嶽纖靈在外面略站了一會兒,也不知想了什麼,就乾脆去尋了朗煥。如今朗煥已是五階中期的修煉者,更多時候都會獨自在山巔之上修煉,也是鮮少有人打攪的地方。
山頂寒涼風疾,嶽纖靈走上去時候裙幅都被風吹得鼓起,好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朗煥想必已經感覺到她的靈力,已經起身迎了過來。他從來都慣穿白衣,無論如何都英姿不俗。
無論誰,都說朗煥是很好很好的,只可惜嶽纖靈卻並不喜歡。
“朗煥師兄。”嶽纖靈在他面前停下來微微頷首,“打擾了。”
朗煥卻不動,只是看着她笑,流露在英俊的臉上宛如春暖花開一樣,“難得纖靈師妹來尋我,怎會打擾?”
“我剛從門主那邊回來,有些事情要與朗煥師兄說。”嶽纖靈擡起頭也簡單露出了一個微笑,很淺很淺,如湖心的漣漪幽幽盪開,“玄宮宮主大婚,門主命你我前去,有勞朗煥師兄。”
朗煥只是靜靜的聽着她說,一如既往的由着她姿態疏離,然後也就輕輕的點頭,“這是應該的,纖靈師妹不必與我客氣。”
該說的話說了,也暗自點明瞭自己的態度,嶽纖靈便不想再久留這裡,但眼眸微微一動,就從自己的玉佩裡取出不大不小的一個青玉長瓶遞上來。
不解的目光也跟隨着嶽纖靈的動作落到青玉長瓶上,朗煥似是迷茫的看着嶽纖靈,“纖靈師妹這是……”
“我近日煉製的丹藥,贈與朗煥師兄。”嶽纖靈聲音泠泠,眉宇十分清明。
朗
煥知道她的意思,心底裡雖然不願,卻還是即刻接過來,“如此,就多謝纖靈師妹了。”
“師兄別過。”嶽纖靈見他收下藥丹也默默鬆了一口氣,臨行之前宛然一笑。
從嶽纖靈走到山頂到她離開,前後不過是一刻鐘。朗煥負手站在原處看着嶽纖靈背影,再看一眼手裡的青玉長瓶,最後手心緩緩合攏,甚是小心的收了起來。嶽纖靈的心思沒有變,他的心思也沒有變,她願意與他疏遠喚他師兄,他就與她疏遠做他師兄,就這麼守着護着她也好。
閉了閉眼,朗煥臉上所有的情緒紛紛消失,又折身回去坐下繼續打坐修煉。
儘管玄宮大婚之事已經昭告天下,但玄宮諸位長老卻也沒有就此偃旗息鼓,該鬧該背後慫恿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少做。嘯陵卻絲毫都不動搖,無論什麼事情一概手段雷霆的壓制下去,別無二話。
玄姬自大殿裡走出來,一路遇見的弟子紛紛讓到路邊向她垂首,面帶恭敬的等她走過。偶爾玄姬的腳步略慢,就能聽見周圍弟子們呼吸微微急促,可見其心中的緊張。
這一切都在玄姬意料之中,想着昔日自己在玄宮種種,再看眼前情狀,玄姬只有苦笑搖一搖頭,繼續走了下去。而她剛剛走過的地方,卻在斷定她徹底離開之後開始議論紛紛。
“玄姬師姐真是人不可貌相,竟然仗着與宮主熟絡做出這種事情……”
“當初宮主幼小不諳世事,沒想到玄姬竟然是這種人……”
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相似的義憤填膺,紛紛親眼見到了玄姬做出什麼不爲他人所容的事情一般,卻不知玄姬雖然走遠,卻還是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隱身於角落的玄姬靠着牆靜靜的站了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而去。她沒有時間耽擱在這些無謂的流言之中,她有更多重要的事情去做。
玄宮四位長老已經等候多時,見到玄姬走進來各個面帶慍色。其中大長老簡直要拍案而起,不過被坐在左邊的三長老悄悄扯了一把袖子才生生忍住,臉色鐵青的僵坐在那兒。其餘三位長老也神情相似,瞪着玄姬一言不發。
“四位長老久等。”玄姬走進來輕輕攏上門,對着四人不卑不亢的低了低頭。
四位長老中最沉得住氣的二長老見着其餘三人臉色實在不好,只好自己先開口,也是抑制不住的火氣,“玄姬,你預備什麼時候離開?”
“我若走得太早,唯恐宮主察覺,大婚之日既然已經定在十日之後,我自會在當日出走。”玄姬從容平靜,好像在說別的事情,“只是不知春舞準備如何?”
春舞是四長老幼女,也是四位長老早早就爲嘯陵物色預備的伴侶。
“這自然不用你操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大長老終於忍不住開口斥了一句,看着玄姬的目光好像看着什麼穢物一般。
玄姬又低了低頭,對這一切全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啓脣道:“自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