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荒的路遙遠,嶽纖靈也不期待能飛快的趕過去,路上該休息還是休息,嶽纖靈也擔心兩個師弟妹受不了連日兼程趕路,所以過了午就在一片曠野上停了下來。越往東走,秋冬來得越遲,所以地上還是長着一片十分蔥綠的鮮草。嶽纖靈自己在一大塊石頭上坐下來,招手讓浣浣和譚墨也都坐下來。
浣浣很乖的在她身邊坐下來,也不管裙子會不會發皺,然後從玉佩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琉璃球在手心裡把玩,這枚小小的琉璃球十分透徹,握在手裡隱隱發着不同於常的寒涼,顯然是不屬於中土的物件,反而更像是雪原的東西。
往常休息的時候,譚墨總會坐在離她們有些距離的地方,似乎不想和兩個師姐靠得太近,但這一次他卻奇怪的走到嶽纖靈身邊坐了下來,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問我的?”嶽纖靈也看出了他臉上沒有藏好的糾結,伸手輕輕抹平裙襬一些細微的褶皺,然後溫柔的問。陽光下她的眉眼顯得極溫柔,好像一縷幽幽的月光,寧靜翩躚。浣浣還在把玩她的琉璃球,並沒有發現這邊的異樣。
譚墨盯住嶽纖靈,眼中生出一絲十分不容易被理解的狂熱,甚至一貫清冷的聲音也微微有些起伏,“纖靈師姐,他每日黎明也會練劍嗎?”
嶽纖靈愣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譚墨說的“他”是誰,只是怔怔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她纔看着譚墨執着的臉龐反應過來,微微垂下頭低笑了一聲,露出頸後雪白的一片肌膚。
“譚墨!”浣浣終於聽見這邊的動靜,惱恨的瞪向譚墨。她自然也反應過來譚墨在問什麼,當即怒火中燒,這樣戳人心窩的問題怎麼能當面來問師姐。
擡眸看了一眼遠方几乎看不出輪廓的羣山,嶽纖靈向浣浣擺了擺手示意無妨,看着譚墨的眼睛更是依舊溫柔,連聲音也沁了細軟的春水似的,“譚墨,你想超越暗胤嗎?”她當然也知道譚墨爲何這麼在意風暗胤的事情,事實上她已經見過不知一個想要超越風暗胤的流火軒弟子,不過只有譚墨讓她看見了可能。
畢竟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譚墨看着嶽纖靈,忍不住臉色泛紅,低下頭“嗯”了一聲,然後又擡起頭露出一雙執着的眼,“我一定會超越他。”
嶽纖靈只是笑,目光溫柔的落在譚墨身上,彷彿在比較,也彷彿在判斷,末了輕輕的說:“他每日也會練劍,連受傷的時候也不會停下來。若你想超越他,便要比他那時候還要努力。”
一剎那,
譚墨的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好像在白日裡升起的兩顆星星,灼灼閃耀,聲音雖然是少年特有的青澀,卻露出一股超越了年齡的堅定,“我一定會做到。”
他這樣說的時候,嶽纖靈只是一味的看着他笑,笑着笑着忽然低下頭,臉色慢慢變得淡白透明。她也曾像譚墨這樣努力,只是且不是爲了超越任何人,而只是爲了報仇,甚至傷害了無辜的人,真是不堪的回憶,但她到今日依然不曾悔過。
有了嶽纖靈的話,譚墨果然更加努力,甚至在趕路的時候也不忘調理內息。看着他拼命的樣子,連浣浣都爲之動容,總在他調理的時候悄悄看着,生怕他一個不好走火入魔。
走到東荒時,三人關係卻是貼近了許多。譚墨嘴上雖然沒有說,可是心底卻是十分敬服兩位師姐了。
他們才一進入東荒,就見到了一個渾身穿着緋紅衣裳的年輕男子,自稱是明珠樓弟子,特地在此接引。一個紅衣的男子,還好面容尚且清俊,否則實在是無法入目。嶽纖靈目光閃動了一下,然後微微一顧身後的兩個師弟妹,便回答:“那麼,有勞。”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其中有別的內情,憑着他們同門三人,便是不能力敵自保應該也是無礙的。
這紅衣男子彷彿也爲此鬆了一口氣,便展顏笑說:“那麼請嶽姑娘與兩位同我來罷。”
“你知道我是誰?”嶽纖靈聞言卻心中有些驚醒,在擡腳往前走的瞬間狀似無意的問。
紅衣男子面色如常,彷彿很傾慕的看了嶽纖靈一眼,又去看她背後的浣浣,“自然認識,嶽姑娘與浣浣姑娘醫術超羣,當初熱疫多虧兩位,我出身晶城人。”
這卻是十分巧合的事情,嶽纖靈終於放下大半戒心,對他歉意的笑了笑。紅衣男子大方坦然,毫不放在心上。
明珠樓雖然名爲樓,所在的地方卻不真的只有一座小樓,而是在一片綿延的坡地上,雖然地勢不高,卻佔地十分廣闊,其中有一座小樓十分顯得十分精緻且高過餘下所有的樓,便是明珠樓最重要的主樓。紅衣男子將嶽纖靈等人帶到明珠樓的坡地上,然後就安排在了距離主樓並不太遠的另一座樓裡。
“這裡是轉爲貴客準備的地方,你們可以隨意。”紅衣男子這樣對嶽纖靈解釋。然後便要匆匆的離開,明珠樓的弟子並不算多,近日因爲要接引諸方來客,門下弟子都十分繁忙,他也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去處置。
嶽纖靈當然不會留人,只是在她剛剛走進這座小樓時隱隱感覺到一個十分熟悉卻又不完全相似的靈力,讓她心底微微有些不平的起伏,不過想來也該是她的錯覺了。
三人在小樓裡安置下來。雖然只是一個看似尋常的小樓,裡面卻佈置得十分不差,連屋子也十分寬裕。最後嶽纖靈和浣浣都住在了二樓,譚墨一人住在一樓。才一定下來,譚墨就提了劍走前外面,小樓有一大片空地。
“你纔來到明珠樓,也不現休息休息。”浣浣一看他的架勢就知道又要練劍,忍不住在後面嘀咕了一句。自從聽了嶽纖靈的一番話,譚墨每日的練劍便不再限於黎明,白日裡有了時間便一刻鐘也不肯荒廢。
已經走到門口,譚墨聽見浣浣的話腳步頓了頓,似乎很是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最後轉身又走了回來。嶽纖靈正準備上樓,見他走回來也是輕輕一笑,“譚墨,歇息一下也好,到底是在外面,不比我們在蜃羅門自己的地方。”有些話她不比說得太清楚,譚墨也能聽懂,明珠樓這個地方誰也不甚瞭解,有些防範到底是必要的。
果然譚墨擡頭看了嶽纖靈一眼,微不可見的點了一點頭,然後手握着佩劍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此時明珠樓主樓裡,幾個外出回來的紅衣弟子紛紛單膝跪在地上,十分恭敬的回報着自己帶回的客人。而在上首一身蕭然的,自然是明珠樓大弟子吳葵。他固然還帶着面具,一身玄衣卻十分顯得俊麗不凡,渾厚的靈氣壓得衆弟子根本不該擡頭。
不知是嶽纖靈三人,其他宗門也已經有許多人來到了明珠樓。明珠樓畢竟是現在東荒數得上的宗門,既然相邀,自然都要派人來賀,這也是尋常的事情。
聽着弟子們一一回稟,吳葵只是輕輕點一點頭,接着又吩咐了幾件事情便讓人退下。他現在管着明珠樓所有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在一件事情耗費太多心思和時間。
等着所有的弟子都退下來,吳葵才繼續去看桌几上的幾封書信,並挑出其中最緊急重要的寫了回函。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窗外天色如緋,薰染得十分美麗。桌几上書信所剩無幾,吳葵便站起來走了出去。他並沒有必要去的地方,只是在周圍隨意的走動,也是一日當中唯一放鬆的時候。
正在屋裡小憩的嶽纖靈猛然張開了雙眼,震驚的從睡榻上坐了起來,就是剛纔她又感覺到了那一股靈氣。顧不得想太多,她直接披衣走出來,從二樓直接跳到一樓,然後直奔門外。
這麼大的動作自然驚動了一樓的譚墨,他的屋門瞬間打開,手握着佩劍就走了出來,看見嶽纖靈之後微微一愣,“纖靈師姐?”
嶽纖靈腳下不停,也無暇去顧譚墨,人已經匆匆走了出去。雖然她也知道明珠樓不同於她熟悉的其他地方,但她不能幾乎疑惑下去。出了小樓,她就直奔向靈氣傳來的方向,只覺得那一股靈氣時強時弱,甚至有時候就會消失不見。
纔剛剛走了一半,嶽纖靈就再也感覺不到那股靈氣,就如同剛纔無緣無故的出現,現在又無緣無故的消失。嶽纖靈停下來,很失望的嘆了一口氣,也許還是她弄錯了。
然而就在她想要轉身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股凜然的靈力,帶着不容忽視的殺氣滾滾而來,讓她幾乎沒有應對的時間。
這也是一股十分熟悉的靈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