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纖靈緊緊盯着面具,這一刻呼吸幾乎停滯。
看着面具後面熟悉的面容,嶽纖靈渾身都顫抖起來。雖然她在此之前早已有所覺悟,但真正看見宮譽致的臉還是激動萬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看着面前的人,聲音澀得好像灌滿了泥沙,“譽致……”
“你到底是誰?”吳葵,也就是宮譽致困惑的皺緊眉看着嶽纖靈,似乎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可是卻感覺你很熟悉,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嶽纖靈心中猛地一涼,不敢置信的往後退了一大步,嘴脣顫抖,“你不記得了?你都不記得了?”
且說那一日,宮譽致在冥骨手下幾乎殤亡,瀕臨之際冥骨卻忽然收手,幾步走到宮譽致面前,俯身靠近他。看了一會兒,冥骨便自言自語的笑說:“若今日讓你在此殤亡,卻是可惜了你的修爲,不如……”他的話沒有說完,便伸手在宮譽致面前輕輕拂過,接着宮譽致便感覺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叛離蜃羅門多年,冥骨早已在外掌握了諸多秘術,其中就包括一項能將他從殤亡之際拉回來的秘術,還有一個能讓人忘記前塵舊事的秘術,這兩個秘術疊加在宮譽致身上,便成就了明珠樓第一弟子吳葵。
“宮譽致是誰?”中了秘術想要恢復顯然不可能,宮譽致只是茫然的追問,對嶽纖靈雖然沒有敵意,但也未想起絲毫舊事。
片刻之間嶽纖靈就想到了許多,便不敢靠近宮譽致,只定定看着他說:“你若信我,便跟我走,我告訴你爲什麼你會熟悉我,我還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對你最重要的人。”
宮譽致此刻腦袋已經亂成一團,雙目迷茫的看着嶽纖靈伸出來的手,雖然明明不認識她,卻就想上前伸手握住,對她有一種無端的信任。就在宮譽致的手指馬上就要碰到嶽纖靈的手指時,一個兩人都熟悉的聲音卻在背後門口響了起來。
冥骨披着一身雪白長衣負手走進來,衣襟鬆散,隱隱露出裡面光潔的肌膚。他的目光輕輕掠過嶽纖靈,宛如挑釁,最後落到宮譽致的身上,聲音有些拖長,“徒兒想要去哪兒,是否也該和師父說一聲。”
就即將指尖相碰的時候,宮譽致因爲冥骨的聲音倏地將手垂了下來,轉身恭敬的退到一旁低着頭,“師父。”
“冥骨!”經過前塵種種,嶽纖靈幾乎恨毒了冥骨,看見他之後頓時想起此前一樁樁事情,連逃走也忘記了,只站在原地狠狠的看着他。
走到宮譽致身邊,冥骨彷彿信手在他肩上輕輕按了一下,瞬間就讓他的目光由迷惘變得清明,然後像看着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看着嶽纖靈。
“纖靈,別來無恙。”冥骨完全不在意嶽纖靈的敵意,只笑着看着她,“既然來了,爲何不與我知會一聲,讓我好生款待一番?”
嶽纖靈目光灼灼,盡了最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對冥骨出手,她很
明白自己的修爲,在冥骨手下根本不可能討得好,她現在該想的是如何順利逃脫,然後再從長計議。
不過嶽纖靈沒有糾結太久,另一個人就走出來替她緩和了此間局面。正如浣浣之前所想,有嶽纖靈在的地方,風暗胤也必會出現在附近。如今嶽纖靈情況如此,風暗胤自然不會不出現,所以他也出現在此,漠然的站在嶽纖靈身邊。
冥骨自認天下少有讓他忌憚的人,但風暗胤絕對是其中一人。風暗胤的出現瞬間打斷了他的許多計劃,讓他不得不警惕的站在原地。察覺到風暗胤的目光落到宮譽致身上,冥骨卻對他冷笑一聲,極爲輕鬆愜意的問:“你認爲你能帶走他?”
方纔風暗胤已經目睹了宮譽致的變化,知道他前塵舊事皆忘,也想到此時便是將他強行帶走也無用,便默默將目光收回,有些躲閃猶豫的落到身邊的嶽纖靈身上。自他出現開始,嶽纖靈就沒有再說一句話。
感覺到風暗胤在看着自己,嶽纖靈蒼白的臉上便露出一絲血色,直接將手伸到他面前,“你帶我走嗎?”
微微垂下眼瞼就能看清楚伸到自己面前這隻手,指骨纖細,手指潔白,若可以,最好能一直握住不再放開。風暗胤心思微動,卻不影響他直接牽住嶽纖靈的手微微施力,不必一息之間兩人便消失在閣樓之中。
“你送我回城中吧。”退到明珠樓外,嶽纖靈並不再去看風暗胤,只輕聲的對他說。既然宮譽致和冥骨都在那座閣樓中,她自然不再擔心其他的同門安危,只用蜃羅門獨有的方法傳信,然後便直接對風暗胤說。
後者一言不發,只趁着夜色輕輕的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然後順從的將他送回城中,直接落到客棧門前。
“你,自己小心。”在門口後退了一步,嶽纖靈始終不敢擡頭去看風暗胤的眼,只低着頭說。
風暗胤站在原地未動,只是慢慢握緊了右手——剛剛握住嶽纖靈的手。站了片刻,他卻又返回明珠樓,直接前去主樓。如他所所想,冥骨正在主樓之中自斟自飲,仰臥在一張軟榻上十分愜意,看見他來也毫無反應。
整座閣樓裡都充斥着濃濃的酒香,幾乎飄出十里之外。風暗胤站在門口不再往前走一步,冷眼看着冥骨。除了對嶽纖靈,風暗胤的眼神從來都如冰刃一般,便是冥骨也承受不住,很快就坐直了身子眯眼看着他。
“我要帶宮譽致走。”風暗胤與他無其它話可說,只直接說明來意。
“你現在便是將他帶走,我也可講他隨時召回,甚至隨時讓他死。”冥骨舉起酒杯向風暗胤示意一番,然後自己一飲而盡。
風暗胤不再說話,身邊的靈力卻瞬間暴漲,一隻手直接舉起孤雪劍,連話也不說一句就揮了下來。
劍氣涌面而來,冥骨終於變色,向旁邊臥躺險險避過劍氣,然後又重新坐直嘲諷的看着風暗胤,“你對我出手,爲的是當年我拘禁嶽纖靈?我可不相
信,你如今還不知道靈情魂是什麼,其餘三件你都已經拿到手中,那麼這最後一件你準備何時動手?”
未料冥骨也知道了這件事情,風暗胤動作微微一頓,冥骨就藉着這個機會越窗而出,十分高傲的懸於夜空之中,聲音好像來自遙遠的虛空,“風暗胤,我還等着看你最後的抉擇,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
冥骨的修爲本就不弱於風暗胤,一剎那時間已經足夠他離去。所以風暗胤並未再追出去,只是臉色因爲他的話有了極細微的變化。
明珠樓本就是冥骨一手所建,然而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風暗胤沒有再在明珠樓多留,在這裡已經感覺不到宮譽致的氣息,餘下的普通弟子他也並不在意。不過冥骨有一句話說得對,只有破解了宮譽致身上的秘術,才能真正將他帶回來。風暗胤在閣樓之中佇立許久,最後手書一封送往蜃羅門。
在嶽纖靈回到客棧之後,朗煥等五人也陸陸續續回到客棧之中。他們也並未無功而返,反而發現了另一件事情。嶽纖靈等人當時在明珠樓印下的瓊漿並非尋常瓊漿,盛着瓊漿的玉杯也不是尋常玉杯,每一個用過玉杯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抽去了些許靈氣。至於這些靈氣到底要用於何處,卻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背後,似乎有着一個巨大的陰謀。
而嶽纖靈也沒有再隱瞞下去,直接將宮譽致的事情說了出來。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但之後也更爲擔憂。嶽纖靈已經算是回春軒數得上的高手,連她也不曾見過如此秘術,那麼就只能請門主和況晶藝再想辦法,若連這兩個人也無辦法,那麼……
嶽纖靈也想到了見到宮譽致在冥骨身邊宛如傀儡的樣子,忍不住想真真如此對宮譽致來說還不若殤亡。可是現在得知宮譽致還活着,她便一定要救她,不管是爲了兩人多年相識的情分,還是爲了苦守荒蕪的戚銀屏。
“浣浣,這件事情先勿要告訴銀屏。”看見浣浣閃亮的眼,嶽纖靈立刻對她禁言。剛纔聽說了前因後果,浣浣也明白嶽纖靈良苦用心,便很用力的點一點頭。
這些事情說完,還餘下明珠樓的處置,這卻是朗煥要決定的事情,可是不非他一人能決定。他早已傳書回蜃羅門,向門主和況晶藝請示,這一會兒消息就該到了。明珠樓如今已是天下俱認的宗門,哪怕明知道冥骨是起樓主,蜃羅門也不能擅自輕舉妄動。各大宗門之間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蜃羅門必不能成爲衆矢之。
最後門主傳書,果然是讓他們切勿對明珠樓動手,事情一了便先行回來,其他的事情從長計議。
此時千里之外,門主雙手各執一張信箋,其中一張自然是朗煥所書,另一張卻出自風暗胤之手。況晶藝安靜的站在她身邊,正等着她最後的決意。
門主閉了閉眼,終於好像有了決定,“晶藝,去讓莫邪來見我一趟。”
“是。”況晶藝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