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纖靈猛然睜開眼睛,然後反應過來,怔怔的看着頭頂的橫樑不出聲。
她的氣息轉變,墨雨當然有所察覺,也張開眼睛看着她,平淡的說:“剛纔雙城城主派人來請你我過府一敘。”
嶽纖靈此時心緒十分混沌,聞言許久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嘲諷的坐起身。冷言道:“雙城城主當真以她女兒爲重,這一趟想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他也看出來,雙夕的身子已經出了問題。”
“他想請你爲他女兒療傷?”墨雨不甚意外的問,身爲一城之主自然是有他了解事情的人脈的。嶽纖靈如今修爲雖然不高,但醫術天分出衆,在回春軒也是數得着的。
“他是這樣想,可是我憑什麼呢?”嶽纖靈靠着窗閉了閉眼睛,很冷淡的說。
墨雨與此事無關,所以也不說任何話,只是等着嶽纖靈做決斷。
良久,“不過既然是城主想請,還是去看一看罷,也許他捨得給一些我想要的東西也說不定。”嶽纖靈輕輕撫摸着纖細手腕上的玉鐲子,勾起嘴角輕輕的笑,又去看墨雨,“師姐可要一起去?不知這一遭會不會誤了師姐的大事?”
“無事,渡船到底是要午後才能到來的,我就陪你走一趟。”墨雨搖了搖頭站起身。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和嶽纖靈接觸的時間長了,也覺得她十分可憐,她心裡的苦雖然外人感受不到十分之一,但卻能感覺到她的心如死灰。
嶽纖靈於是對墨雨暖暖一笑,“如此,多謝師姐了。”
雙城白日裡十分繁華,也是城主管治有方,無論如此街上行走的路人還是街邊販賣的小販看着都面色和善,整座城池顯得欣欣向榮。
嶽纖靈一身青衣,墨雨一襲紫衣,並肩行走在街上遭來了許多驚豔的目光。到底修煉過的人周身氣質不同,彷彿總有仙氣繚繞。
才走到城主府所在的大街上,嶽纖靈就遠遠看見城門口站了一個人,辨過身形彷彿是昨日所見的青遠。
青遠長身玉立,站在城主府門口十分打眼,只是臉色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卻十分疏遠。
“那個人是城主門下客卿,不過看他對雙夕卻是情分不同。”嶽纖靈微微側過頭對墨雨說道。
墨雨素來對這些小兒女的情態不慎在意,所以只輕輕應了一聲,不做任何評述。
青遠也看見了兩人,腳步似乎往前邁了一步,但又縮了回去,很鎮定從容的站在那裡等候。
不過他的這一個小動作卻沒有瞞過嶽纖靈和墨雨兩人。
眯了眯眼睛,墨雨有些輕蔑的嗤道:“若是真不着急,何必站在門外,看見我們來了反而端起來了。”
嶽纖靈對青遠說不上喜惡,只是冷淡的笑了一聲,“他怎樣與我何關?想我出手,就得拿出足夠打動我的東西,不然……我可沒有那些個時間浪費在這裡。”
每次聽見嶽纖靈這樣冰冷的說話,墨雨總不自主的回想其自己當日將她領入宗門的時
候,那時這個少女一臉懵懂,卻是不見半點兒傷痕的,也是可惜了。
言語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城主府門前。青遠在兩人面前微微頷首,姿態很是恭謙,但骨子裡的桀驁不馴還是不可掩飾的透了出來。
“兩位姑娘請進,城主已經在大堂等候多時。”
說罷,他就在前面引路不提。
昨日畢竟夜深,對這府中景緻也只能看出大概,白日裡再來看確實是雕廊畫棟,徐徐的風吹拂過來,的確是美不勝收。
嶽纖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青遠的背影,狀似不經意的問:“今日雙夕氣色可好?”
青遠身形頓時一僵,頓了片刻才艱澀的回答:“多謝嶽姑娘關心,大小姐氣色尚可。”
也不知何故,嶽纖靈十分不喜他這副模樣,當下冷笑道:“既然如此,也沒有什麼好着急的了。”
能感覺得到,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青遠周圍都是怒氣,卻又被他強行壓制,十分艱辛。
終於走到了大堂,青遠之站到門口側身請他們進去,自己卻沒有進去的打算。
嶽纖靈從他身邊走過,饒有興趣的停下腳步看着他,輕聲問:“你不進來一聽,不是很關切嗎?”
青遠不能回答這句話,只是低垂着頭,讓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又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嶽纖靈走過時微不可見的嘆了一口氣。她都知道自己現在有時候心緒十分刻薄,連旁人情誼也越發看不慣了。她自己如此悲傷,風暗胤又是那般,怎麼其他人卻可以無憂呢?這世道,實在是不公至極。
“纖靈師妹,別讓城主久等了。”墨雨也看出她的情緒,當下伸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以助她勿入心魔。她現在的狀況十分不穩定,一個不好恐怕就要落入心魔,這也是門主讓她出來的原因之一,走過的地方多了,也許會驅散一些心魔也未可知。
雙城城主果然已經在大堂裡等候,威儀的形象在白日裡看來越發的突出,如果不是知道,恐怕誰也想不到這會是一位愛女至深的父親。
見着兩人進來,城主即刻站了起來,笑容可掬的道:“多謝兩位姑娘屈尊降貴來我府上,請坐請坐。”
這親和的態度比昨日有過之無不及,想必是更加打聽了嶽纖靈這個人。墨雨作爲陪襯也不必應酬說話,就依言坐下做樑上觀。
端起早已備好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感覺到極爲清怡的茶香盈口,嶽纖靈又看了一眼青瓷茶杯上十分生動的花卉,旋即將茶杯放在茶桌上,依然是無意的問:“怎麼不見雙夕小姐?”
城主到底是經歷過世事的人,聽聞之後面色不變,只很平靜甚至看不出一絲重視的回答:“劣女頑劣,仍在房裡歇息。嶽姑娘若是相見,本主這就着人去喚她過來。”
“不必,我與雙夕小姐也不過昨日相識,泛泛之交罷了。”嶽纖靈卻不着城主的道,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說。
城主面色微沉,但沒有
露出半分情緒,只微笑着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放下後又道:“不知兩位姑娘此次蒞臨我雙城所爲何事,是否有本主能相幫的地方?”
這句話語涉墨雨,嶽纖靈也不好回答,就看向她。墨雨卻是連茶水也不沾一口,冷淡回答:“城主客氣了,我們同門二人此次要去南丘,於雙城不過是暫時落腳,不必擔心。”
恐怕雙城城主怕的就是與雙城無關吧?嶽纖靈低下頭微微笑了一聲,再看城主的臉色果然有些僵硬。不過她是不會主動說什麼的,要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姿態,這樣一直端着是沒有用的。
大抵城主也沒有想到這兩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女修士會如此油鹽不進,但又不能得罪,狠了狠心說:“昨日聽小女說其嶽姑娘似乎對戀心石很感興趣?”
若是曾經,嶽纖靈恐怕會十分心動,然而現在卻是半點兒意義也無。只要風暗胤好好活在當下,他心裡藏着誰又能怎麼樣呢?
嶽纖靈對自己諷刺的笑了笑,直視城主說:“只是未曾聽聞過此物,一時好奇罷了,讓城主見笑了。”
“如此麼……”城主面色越發凝重,許久竟是不曾言語。
見狀,嶽纖靈更是不疾不徐,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臨近正午,於是起身說:“叨擾城主了,只是我與師姐二人下午尚有事情,不便多留,就此告辭。”
只看城主臉色也知道他其實很想挽留,不過沒有說辭,只是站起來送別二人。
青遠仍然等候在門外,他身子背對裡面,正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的迴廊。忽然聽見腳步聲回頭,就看見嶽纖靈二人從裡面走出來,面色當下一沉。
城主也跟着走出來,對青遠說:“你幫我送兩位姑娘罷。”
“是,城主。”青遠垂下眼睛掩飾住情緒,依然在前路帶路。
嶽纖靈也沒有什麼話想說,就這麼一路走出了城主府。青遠也不願送,就在府門口看着她們的背影,雙眉漸漸皺成了川字。
嶽纖靈無視掉心裡淡淡的不忍,之問墨雨,“我們現在去沉河邊等渡船嗎?”
“你不會後悔嗎?”墨雨不答反問,轉臉細細的打量她。
“這世間諸事多了,我若是一件件管如何管得過來呢?”嶽纖靈看向旁邊一戶賣涼粉的尋常人家,“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命數,我不想去幹涉,而且我吃夠了助人和輕信的虧,已經夠了。”
她這樣說,墨雨更不再說,“那走吧,今日想必無論如何也該有渡船了。我的寶劍可耽擱不得。”
出了城門依然走向沉河的方向,因爲這邊除了沉河別無他地,所以很少有人過來,除非是一樣想要去南丘的人。走了很久,都看不見第二個人。
走近沉河,果然看見河面上遠遠有一條竹筏往這邊慢慢靠近。小小的竹筏在河面上顯得格外孤寂渺小。
“嶽姑娘請留步!”
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青遠急迫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