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兼之夜的黑暗,簡直看不清人影。嶽纖靈跪伏在地上,明知道危險近在咫尺,卻怎麼也提不起力氣起身,只無力的看着凡麒越走越近。很顯然,剛纔她是被凡麒劍氣傷到了。
後面更遠一些的地方明溪谷主似乎並沒有再走上來的意思,也許是認爲嶽纖靈必然逃不掉了,所以不想多費力氣。
嶽纖靈溼漉漉的頭髮緊貼着臉頰和身體,咬牙忍住疼痛,只等到凡麒到了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才忽然出其不意的擡手,一道流光正正打在他的身上。
凡麒怎麼樣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還手之力,被這一道光打得正着,在原地微微晃神愣了一愣。
就是這個瞬間,嶽纖靈幾乎將牙咬碎,拼盡了力氣翻過外牆逃出府邸。凡麒反應過來想要去追,可是翻過外牆卻沒有看見半個人影,好像一瞬間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逃了?”明溪谷主也走上來,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漆黑的雨簾。
凡麒很有些挫敗的微微低下頭,“剛纔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被一道光打中就愣住了。”
“那是你不熟悉的魘術,並沒有什麼。”明溪谷主安慰他說,繼而又仔細的打量了他一遍,“你身上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凡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很仔細的感覺了一番,然後才肯定的回答:“並沒有,我一切正常。”
明溪谷主卻很相信自己的兒子,稍稍寬慰的點一點頭,“先回去吧,有什麼時候明日再說。”
然凡麒卻還有些不甘心,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雨簾,不甘願的答應回去。他總覺得,自己連日與衆不同的夢魘與剛纔的人兒肯定有關係,然而這卻是不能讓谷主知道的,畢竟夢裡是那樣的事情。
而此時,嶽纖靈卻已經快要踏出明溪谷。蒼洛在她前面走得也飛快,只是偶爾會稍稍慢下賴看她一眼,但也不說話。他一直聽從青夙的吩咐守在府邸外面,沒想到今夜果然出了事情,也是他反應快,才堪堪在嶽纖靈越過外牆時接應到她,將她飛快的帶走。不過她的力氣剛剛一恢復,就甩開了他的手,自己堅持前行。
想到剛纔發生的事情,蒼洛在前面無聲暗暗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又悄無聲息的回頭看了嶽纖靈一眼。他向來擅長夜視,這會兒即便有雨簾的阻隔也能清楚的看到嶽纖靈蒼白的臉色,不由又嘆了一口氣。
走出明溪谷,嶽纖靈就停下來不再跟着他往前走,只是疏遠的說:“剛纔多謝你。”
蒼洛也只能停下,淡淡的回答:“少島主吩咐我接應你。”
“那勞煩你幫我向他道謝,就此別過。”嶽纖靈依然毫不遲疑,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多給,就自己選擇了另一個方向離開。
雨下得依然大,蒼洛卻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纔想起來要回去覆命,於是擇了另一個方向。
也許是有所感應,蒼洛才一回到
臨時落腳的山莊,就聽聞青夙召見,於是過去閣樓見他。
“她走了?”青夙見到蒼洛一個人回來絲毫不覺得奇怪,只是微微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盤,狀似隨意的問。
蒼洛渾身溼透,卻很自然的垂手站在那裡,將剛纔發生的種種簡單說了一遍,然後將嶽纖靈道謝的話也轉達了。
“確實是她會說的話。”青夙搖了搖頭,繼而微微皺眉,“沒有想到明溪谷主會提前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破壞了她的計劃。”
“她直接走了,也許是計劃已經完成了。”蒼洛接了一句,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逾越,又閉口不言。
青夙卻似乎沒有發覺,反而微微笑着附和,“你說的是,若是計劃被破壞了,她必是不會甘心離開的。”
渾身溼透的一連往前走了很遠很遠,直到一大片密林才停下。這時太陽早已經高懸空中,散發着灼灼炎熱。
嶽纖靈停下來站在原地,抱住自己的手臂,很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茂盛的樹林。她的幾乎明明成功了,心裡卻感覺不到任何喜悅。若是可以,她只願意守在藥田裡與各色花木爲伴,遠遠的看着風暗胤。然而這一切,現在都不可能了,她既然已經做了,就要做到底。
腳步踉蹌的走近密林深處,嶽纖靈隨便找了一棵樹洞,整個人就鑽進去沉沉睡着,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夢魘中再看一眼風暗胤。
可惜事與願違,這一場黑甜的沉睡沒有任何夢魘滋擾。嶽纖靈醒來時,外面已經漆黑一片,只偶爾能看見夜空中點綴的幾顆明星。
眨了眨眼睛,嶽纖靈呆呆的緩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也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着外面嘲諷的笑了笑,繼而蜷縮成一團,自己抱住自己的膝蓋。
溼衣裳已經在她睡着的時候被身體散發的熱力烘乾,但她還是覺得冷,若不是修士的身體都好得不得了,她都要以爲自己生病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就是想生病也不能的。
這時距離嬛彌大婚的日子剩下不到十日。嶽纖靈也不得不精打細算,不敢再耽擱太久,日夜兼程的趕到了寮海宮附近的小城裡。她小心謹慎,還沒有進城就該換了另一副面貌,便是嬛彌站在她面前可也不可能認出她來。
一路風塵僕僕走進小城,幾乎不用多費心思就能聽見路人口耳相傳的說着嬛彌大婚的事情,越是盛大詳細就越是能激起嶽纖靈心中深刻的恨意,讓她忍不住的說:“若是我說,嬛彌大小姐佔的也就是出身,若她不是寮海宮宮主獨女,明溪谷凡麒公子也未必會娶她,我可是知道……”
說到這兒,嶽纖靈又故意停下來不再往下說,果然引起了周圍幾個人強烈的好奇,紛紛催促她繼續往下說。
見時機不錯,嶽纖靈便按着計劃開口,“我聽聞凡麒公子其實中意的是寮海宮女修溯月,只是溯月的出身實在比不
得嬛彌,所以最後這兩宗聯姻的人才換成了嬛彌。還聽說啊,凡麒公子對溯月女修可是情根深種的。”
小城中的人對這樣的事情當然是爲所未聞,紛紛驚愕的看着嶽纖靈。嶽纖靈也不着急,任由他們自己猜測,這種事情若是再說詳細了,反而失真。
不久,就有人宛如恍然大悟般開口,“我也曾經見過溯月女修,那纔是頂頂溫柔的人兒,若是凡麒公子真的……也是不奇怪的。”
有了一個人開口,餘下的人也開始三三兩兩的附和起來,彷彿親眼所見。
見到這一幕,嶽纖靈微不可見的掀了掀嘴脣,悄然退去。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到最後來了解這一切。也想情緒波動得有些大,背脊被凡麒劍氣所傷的位置開始隱隱作痛。這個位置有些不好處置,即使嶽纖靈專擅醫術也不能很快將自己醫好,何況她連日趕路,也顧不上處理傷勢。
感覺背後一陣陣宛如針扎的疼痛,嶽纖靈忍不住咬住牙齒,額角都漸漸沁出了汗。當時她憑着意志衝出府邸也沒有感覺,事後才發現若當時她的反應稍稍慢一點兒,恐怕就會被凡麒那一劍直接斬成兩段了。
在外面無論如何嶽纖靈也不能露出端倪,只咬牙強撐着走回到暫時落腳的驛館裡,回到房間關了門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
這麼長時間忍痛是一件十分耗費精力的事情,嶽纖靈側靠着門好生緩了一會兒,才臉色蒼白的擡起手,艱難的覆在自己背上,純白的光在她指尖閃爍。
醫者自己爲自己療傷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本身受傷時靈力也會受到影響,再動用靈力自然是千難萬難。
嶽纖靈嘴脣一點兒血色也無,只是憑着強大的精神力才堅持下來,到緩解了背上的疼痛渾身幾乎都被冷汗浸溼。
也不知爲什麼,許是受傷的人會格外脆弱,嶽纖靈不自覺想起之前曾經幾層危險時風暗胤都擋在自己前面的事情,只覺得眼眶有些發潤,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奪眶而出。
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很久再沒有哭過了,嶽纖靈有些諷刺的想着,果然離開了桃源秘境之後連眼淚也變成了奢侈的東西。不過若不是到了極致,她現在也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畢竟眼淚這樣軟弱的象徵不要也罷。
又過了很久,嶽纖靈終於積蓄了足夠的力氣站起來,一步步有些艱難的將自己挪到榻上。睡榻正好挨着窗戶,她就將窗戶打開,自己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發呆。
窗下就是一條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來回的人幾乎絡繹不絕,即使看見宮譽致和戚銀屏也不讓嶽纖靈覺得奇怪。她就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會來這裡,但她卻不想與他們在一處。復仇這件事情,若不是她自己親手做的也覺得無用。
暗胤,我一定會做到……嶽纖靈微微擡起頭,望着天頂寥落的笑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