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海宮是一個女修衆多的宗門,宗門內男修寥寥可數,女修卻是佔了多數。施沅兒便是寮海宮衆多女弟子中的一個,原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長得不出衆也沒有太深修爲天分,可就是因爲這份不起眼,卻讓嬛彌被看中,親自向寮海宮宮主言明要帶她一起去明溪谷。
施沅兒也不笨,很明白嬛彌選她的原因就是因爲她不多話又平庸,在她身邊能很好的擔當一片綠葉。既然不管她願不願意,這件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她也不再做掙扎,就乖乖的爲離開寮海宮默默做着準備。
有時候閒下來,施沅兒也安慰自己去明溪谷也不錯,寮海宮這裡太壓抑了,宮主雖然鮮少現身,但每一次出現都帶着一身冷意,讓人膽顫,想必之下嬛彌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反而好斟酌得多。
雖然這樣說,但施沅兒好歹也在寮海宮待了許多年,忽然要離開也有許多不捨得,何況她爲人和善,周圍交好的師姐妹也不少,所以想起來還是有些傷感。
初四這日晚上,一衆的師姐妹就偷偷的商量爲她踐行,畢竟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衆人說起來都覺得感傷,不自覺就喝得多了一些,施沅兒走出來的時候都有些搖晃。
就這樣迎着冷風一路走回她自己的院子用了很久,過程中她好像還摔了一跤,看着腳下晃動的月光就慢慢的掉下了眼淚,對寮海宮的一種同門也是很捨不得的。
還不待她站起來,就忽然感覺眼前出現了一個黑影,她有些遲鈍的想擡頭去看,卻覺得後頸忽然被重重的劈了一下,接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月光之下,嶽纖靈緩緩垂下頭面無表情的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施沅兒,她也是費了一番力氣才知道施沅兒的一些事情,很顯然她是最合適她假扮的人兒。但這一次不同於上一次在明溪谷,稍有不慎就會讓她自己陷入危險,所以嶽纖靈想也不想就將施沅兒用靈力放倒。至於之後怎麼做,她卻還是有些猶豫。
爲了她自身的安慰,無疑殺了施沅兒纔是最一了百了的選擇,可是她卻下不去手。與她有恩怨的是嬛彌和溯月,寮海宮雖然保庇她們,卻和普通弟子無關,她下不了手。
猶豫再猶豫,最後嶽纖靈還是冒着危險將施沅兒帶出了寮海宮,施術讓她忘記了寮海宮的一切。
她也知道,一旦施沅兒被人發現她會很危險,可還是做不出殺害無辜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心裡柔軟。
翌日她果然探知溯月回來就被宮主叫去,於是早早等在她必經之路,然後說了一通讓溯月心智堅定的話。走過去之後,她就在一個不被人發現的角落停下來暗暗看着溯月,果然見她臉上的茫然漸漸退去,變得堅決果斷。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冷笑着拂了拂額前的發,嶽纖靈轉身離開。
溯月是一個很有些謀算的人兒,不然當年也不會想出用嶽纖靈等人來穩固自己與嬛彌的
關係。所以一旦決心下定,她便即刻行動,換上一副歡喜的面容走向嬛彌的院子。當然,她也不會知道這一切都在寮海宮宮主的掌控中,連嶽纖靈也是一清二楚的。
這幾日嬛彌也算聽從了寮海宮宮主的話,並不總離開寮海宮出去,而且影夜不在她身邊,她也覺得不習慣,彷彿一下子沒有了安全感,更不願多走動。
這時候,溯月正好敲門走進來,一臉喜色的向她彎腰道賀,“大小姐,恭喜了。”
她這時出現,無疑讓嬛彌很有些驚喜,正愁着如何打發時間。她院子里人多,但多數都是她特地選的木訥人兒,連說話也無趣,所以連帶着對溯月也十分和顏悅色,“你也是有心了,能在我大婚之前專程趕回來。”
溯月哪能接這句話,當即就說:“大小姐說哪裡的話,這麼大的事情我自然是一定要回來的,不然豈不是讓大小姐白日裡白白對我拂照了。”
好聽的話誰不願意聽,嬛彌被她哄得更歡喜,就拉着她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絮絮說起凡麒的事情。她說得開心,卻一點兒也沒有發覺溯月眼底越來越深的恨意。凡麒的好,她自然是知道的,她還知道凡麒對別人沒有的溫柔,這樣的男修怎麼讓嬛彌佔據呢。
艱難的揮開心頭雜念,溯月對嬛彌笑得真摯祝福,“所以我纔要恭喜大小姐,便是我在外歷練這些日子也經常聽聞旁人誇讚凡麒公子,他的名號可不弱於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修。”
嬛彌早已將凡麒看成自己所有,聽了這句話簡直將溯月因爲知己,當即就拉着她的手說:“我這些日子真是想念你,就知道只有你能與我有些話說。罷了罷了,一會兒去就去請宮主同意你隨我一同去明溪谷,日後也能和我做個伴。”被恭維衝昏了頭腦的嬛彌此時此刻早就忘記了之前一直堅持選施沅兒這樣平庸弟子陪伴的初衷。
溯月卻是不笨,當即想到寮海宮宮主剛纔冷淡犀利的目光,不覺打了一個寒噤,感激說話打消她的念頭,“大小姐還是不要衝動,這麼一件小事情不易驚動宮主。原本大小姐大婚之後我也是要繼續外出歷練的,既然大小姐看得上我,那我便跟着你一起去明溪谷,只盼大小姐日後別厭了我纔是。”
嬛彌自然不會想那麼許多,只覺得溯月說得有道理,就不住的點頭,“你說得也是,宮主前幾日還讓我安靜少事,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一定要跟着我去明溪谷。”
“那是自然,不然大小姐可不是白白對我好了。”溯月低下頭肯定的說,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揚了揚。看吧,她就知道嬛彌如此好糊弄,這樣子的人怎麼配得上凡麒那樣的人物呢。
有了嬛彌的首肯,溯月心裡也算放下一點兒,不過這還不算什麼。距離大婚之日還有兩個白日,她也不想白白放過這麼好與凡麒接近的機會。日後若是再想接近凡麒,可就要避諱嬛彌了。
這樣想着,溯月
心裡就有了成算,傍晚就託詞晝夜趕路勞累從嬛彌院子裡走出來。也是不巧,剛剛走到院子外面她就看見午時見過的外門弟子施沅兒呆呆的站在外面,許是沒有想到她還會被嬛彌這樣倚重。
溯月自詡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也沒有心情在一個小弟子面前耀武揚威,只是對她冷冷一笑就走了出去,悄悄避過衆人離開寮海宮重回小城。
路上她很仔細的翻遍了自己外出歷練得到的東西,最後終於找出一兩樣能拿出手的好東西裝進和裝仙參一樣的錦盒裡,她還沒有那麼不聰明,既然要見凡麒,自然要準備好一套可以取信於人的說辭纔是。要不然就是凡麒沒有猜忌,他身邊的人也會提醒他的。
邊想着邊走向驛館,也是她的氣運不錯,纔到驛館正好遇見凡麒從裡面走出來,兩人險些迎面撞上。
爲了躲避撞上凡麒,溯月很是慌張的往後退了一大步,卻眼看着就要跌倒。凡麒想也不想就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兩人鼻尖相對,呆呆的對視了許久。
“對不起,凡麒公子。”溯月反應過來之後很是慌亂的推開他的手,臉上緋紅一片。
凡麒也覺得尷尬,避開目光緩聲道:“剛纔事出緊急,冒犯姑娘了。”
驛館門前的人雖然不多,但也有些看見了這一幕。雖然凡麒初來乍到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但溯月卻是很多人都認識的,當下也有些人在竊竊私語。
現在可不是溯月想讓人議論的時候,就一臉懇切的看着凡麒,“公子可否與你尋一個地方說話?”
對她說的話,凡麒一點兒想拒絕的意思都沒有,當下就跟着她一起走出了驛館,兩人默契的一前一後,一直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水潭邊上才停下來。
溯月擡起頭有些羞怯的看着凡麒,然後從懷裡拿出錦盒遞上去。
垂頭看着這個極爲精美的錦盒,凡麒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定情信物,不過也知道不可能,就狐疑的看着溯月,“這是什麼意思?”
“這幾日多謝公子拂照,溯月無以爲報,這是我外出歷練時偶然得到的幾株仙草,還盼公子不要嫌棄。”
凡麒不由得氣惱,目光灼灼看着她,“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等挾恩圖報的人?”
可以說凡麒的一系列反應都在溯月意料之中,於是她也慌張的擡起頭解釋,“公子你被誤會,只是公子與嬛彌大小姐大婚在即,所以我……”說到這兒,溯月又故意緩下來,似乎有些難過的沒有說下去。
也不知從哪個字裡聽出了溯月對嬛彌的畏懼,凡麒剛剛好些的心情又變得不大好,一邊將錦盒退還給溯月一邊冷聲問,“嬛彌對你不好?”
之前做的姿態不過都是爲了讓凡麒問出這句話,溯月也知道他不會收自己的東西,當即就垂下頭膽怯的搖頭,“不、不是。”
這句否認,卻比承認更讓人懷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