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直接送到門主手上的,不過她粗略的看完信上的內容之後卻有些無奈的抵住額頭苦笑了一聲,想起曾與莫邪說的話,沒想到她也有一語成繆的潛質。
信是清流親手寫的,雖然用詞極盡委婉,但意思還是表達得很明顯,青夙最近舊疾發作,當初在桃源秘境是嶽纖靈出手醫治的,現在還想勞煩嶽纖靈過去相助。若說偌大的仙遙島找不到能醫治青夙舊疾的人,門主當然是不信的,這也不過就是仙遙島相請嶽纖靈的一個藉口罷了。
門主乃至全宗門的人都很清楚嶽纖靈心中所想,所以無論仙遙島做什麼事情恐怕是難以打動她的。只是這封書信出自清流之手,就不容門主隨意對待了。
不管是推辭還是答應,她都要和嶽纖靈說明白。
近日來嶽纖靈一直蟄伏於宗門,一次也沒有下過山,連山腳的小城也不曾去過,只是時不時到藥田裡走一走,餘下的時間不是修煉就是發愣,整個人好像沒有了精氣神似的。
聽聞門主的話,嶽纖靈卻未多想,只是側過頭捋了捋耳垂上細細的流蘇,不甚在意的說:“既然清流相請,我還是去一趟,便是不做什麼,這一次賺人情也是夠了。”
直至今日,對於自己未曾爲蜃羅門做過貢獻這件事情嶽纖靈也是耿耿於懷的。
門主從不干涉她的任何決定,只是說:“那你就過去一趟,只是萬事小心便是。”
“其實我還想多在山上待一待,我在回春軒的時間太少了。”嶽纖靈誠懇的說,不過旋即又抿脣輕輕笑了笑,“不過也好,仙遙島上有許多外面難得一見的草藥,我這一次去可以好好看一看。”
啜笑聽着嶽纖靈的自言自語,門主也沒有說好與不好,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清流寫書信這樣正式,你一個人過去未免顯得不夠重視,我則已弟子隨你一起去,也算全了兩門情誼。”
嶽纖靈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戚銀屏,但又馬上被她自己否定了,最近戚銀屏正準備閉關進階,這時候是不好叨擾她的。
門主顯然和她想到了一起,不過說的話卻是——“去年我收下一個小弟子叫浣浣,是個十分單純的孩子,入門之後還沒有離開過宗門,不若你這一次就帶她出去見見世面,也算全了師姐妹情分。”
回春軒中嶽纖靈也沒別的特別熟悉的人兒,所以門主這樣一說她就直接答應了,心道門主看好的弟子中不會太差的。
“如此倒好,我一會兒讓她直接去你院子找你,你們準備一下就上路吧,既然清流說要你過去醫治,倒不好耽擱時間。”門主一隻手撐着臉頰,有些調侃的說。她曾經也與清流有過數面之緣,不過就算清流被外界傳得再精明能幹,在她眼裡也就只是一個看得順眼的後輩。
既然決定去,早一些或者晚一些也沒有什麼區別。嶽纖靈回自己院子坐了一會兒,又靠着窗
發了一會兒呆,就聽見院外一個怯怯的聲音在叫自己,“纖靈師姐在嗎?”
聽着聲音,彷彿和曾經的自己竟然有些神似。嶽纖靈搖頭對門主有些無奈,不過還是立刻起身打開門走出來,就看見一個穿着一身鵝黃色衣裳的嬌小少女站在梨樹下,清秀白皙的臉上流露着顯而易見的侷促和忐忑。
也不知道宗門裡現在都流傳了自己哪些事情?嶽纖靈在心裡默默搖一搖頭,儘量露出溫和的微笑,看着少女友善的問:“可是浣浣師妹?”
“我是浣浣。”少女看見嶽纖靈走出來似乎愣了一下,這會兒聽見自己的名字立刻立正站好,單純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不自覺想起之前況晶藝還有墨雨等人對自己的關照,嶽纖靈對浣浣又緩了緩聲音,甚至帶着安慰之意,“不必拘束,這一次要你隨我下山也是幫我,我自會拂照你。”
剛剛知道自己竟然被門主指派和嶽纖靈一起下山的時候,浣浣的確十分緊張忐忑。她本來膽子小性子柔,回春軒衆師姐妹對她都很溫柔,只是嶽纖靈卻是從未接觸過的,之前又聽了許多關於她的傳言,所以來的路上都很緊張,甚至想了很多可能遇見的狀況。
然而現在真的讓她見到嶽纖靈,才發現其實是一個很溫柔的師姐,心中忐忑就慢慢消失了,對嶽纖靈信賴的點頭,“是,路上就要勞煩纖靈師姐了。”
果真是容易相信別人的性子……嶽纖靈又對她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對溯月也是這樣的,眼底就不自覺泛出了一些冷意。好在浣浣並不敏銳,一點兒也沒有發現異樣,反而很羞澀的站在那兒看着她笑。
兩人過午就啓程了,似兔自然也隨行。自它回到嶽纖靈之後就再也沒有遠離過她,幾乎日日膩在她肩上,只有睡覺的時候纔會趴下來。
嶽纖靈擁有一隻似兔這件事情在宗門裡流傳得卻不是十分廣泛,所以浣浣是不知道也不認識似兔的。只是似兔這樣的靈獸沒有少女不喜歡,所以路上她總是悄悄的偷看似兔,最後終於忍不住探問:“纖靈師姐,這是你的靈寵嗎?”
嶽纖靈之前並沒有多想過自己和似兔的關係,聽到這個問題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側頭垂下眼睫看着似兔,微微笑着說:“似兔是自己願意跟着我的,我們之前沒有契約關係。”
作爲能被門主看好的小弟子,浣浣還是聽過似兔的名字的,張大眼睛似乎不相信的打量着趴在嶽纖靈肩頭甚至都沒有看過自己的白毛小獸,“竟然是似兔,我只在書裡看見過一些記載,它真是能尋寶嗎?”
到底是沒有太多閱歷的少女,嶽纖靈心底微微嘆息了一聲,伸手在似兔頭上輕輕彈了一下,然後悉心的對浣浣說:“似兔擅尋寶應該是真的,不過這次就罷了,你以後記得別隨便探問別人的事情,哪怕是靈獸的事情也不能隨便問。”
浣浣不笨,沒用嶽纖靈
說更多就明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紅着臉向嶽纖靈道謝,“我知道了,多謝纖靈師姐指教。”
這一趟沒有着急到日夜兼程,所以在傍晚的時候嶽纖靈還是就近找了一個城鎮的驛館住下。在這樣的事情上她雖然不甚在意,卻不好委屈了和自己一起第一次出門的浣浣。
然而浣浣卻表現得比她還不在意,進驛館之後還一再的問嶽纖靈會不會耽誤時間,然後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趕夜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嶽纖靈看着她覺得有些好笑,又莫名的覺得親近,如果不是桃源秘境的一場變故,自己大概也會和浣浣一樣,安心的在回春軒裡做一個小弟子,每日歡喜靜默,偶爾爲看到風暗胤一眼而雀躍吧?
感覺想得頭有些脹痛,嶽纖靈便不再去想,吩咐了浣浣早些歇息,自己卻坐在窗前的榻上,很快就進入了境界。想要對付齊遇,她就決不能耽誤了自身的修煉,齊遇與溯月和嬛彌都不同,並不是一個簡單的計劃就能解決的。而且,嶽纖靈有心想要與他光明正大的比一場,並不想再謀劃什麼。
出門在外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嶽纖靈和浣浣就住在一個屋裡。雖然浣浣說着趕夜路沒有事情,但走了整整半日疲累是一定的。她本來已經在睡榻上躺下,忽然看見嶽纖靈坐在窗前竟然絲毫沒有歇息的意思,忍不住輕聲說:“趕路已經很辛苦了,纖靈師姐還要修煉嗎?”
這種程度的話語還不至於打斷嶽纖靈的修煉,她依舊閉着眼睛,氣息不曾錯過一分,聲音空靈彷彿來自另一個時空,“這種程度的疲累對我沒有什麼影響,我修煉與你們並不一樣,而且我有飛速進階才能做到的事情。”頓了頓,似乎又擔心浣浣會效仿自己似的,“不過你大可不必,修煉講究沉穩,我這樣修煉其實日子久了沒有好處,不過我不在意就是了。”
經過半日相處,浣浣對嶽纖靈早就沒有了疏遠和陌生,聽得她最後幾個字說得冷淡寂寥,旋即聯想到宗門裡一直流傳的關於她的事情,終於因爲年少不懂事忍不住小心的問:“纖靈師姐,他們都說你這麼做全是爲了流火軒的一位師兄,還說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說完這些話之後,浣浣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當即懊惱的捂住嘴巴,又擔心的看着嶽纖靈。這時候她卻不是擔心嶽纖靈會動怒,而是擔心自己剛纔說的話會讓她不開心。
果然,嶽纖靈聽見她說的話之後氣息微微滯了滯,然後極認真的梳理了一番身體裡的靈力,緩緩張開眼睛。她的眼珠是十分純淨的黑色,沒有半點兒雜色,但此時也沒有半點兒光亮,空茫得好像沒有星光月光的夜空一樣。
“浣浣,我知道許多人背後都在笑我,可是就像我剛纔說的,我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你必定沒有一心仰慕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信仰,是你畢生追逐的光。我的那道光,就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