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城的腦子一片空白,她此時只覺得毛骨悚然,眼前浮現出風清揚臨死前的場景……
臺階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人走了下來,穿着官服,頭上戴官幅。
“風先生不愧是性情中人,放着榮華富貴不要,偏要玩感情,敢跟當今的天子爭女人。皇上惜才,只要你從此離開京城,不再同曉柔姑娘見面,皇上就留你性命。你給一句準話吧,從還是不從。”官袍男人說道。
“我和曉柔真心相愛,無法答應皇上的要求。”風清揚摟着身邊的白衣女子,堅定地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勉強。”官袍男人冷笑一聲。
他馬上轉身離去,再下來的時候,身後跟着三個男人,每個男人手裡拎着一個大桶,他們提着大桶一副抓耳撓腮的樣子,不時地將手裡的桶放下來吹着雙手,裡面盛着滾燙的發紅的鐵水!
“風清揚你給臉不要臉,今天看看自己怎麼死吧。”官袍男人的目光落到風清揚的腳邊,那是風清揚視爲珍寶的古琴。
官袍男人冷笑道:“這是遠古的古琴,稱世罕見,你就用這琴聲蠱惑人心!”
說完,一腳將古琴踢起來,這傢伙的腳力力大無窮,古琴翻轉着打在風清揚的肚子上!
那個叫曉柔的白衣女子剛要飛奔到風清揚的身邊,就被官袍男人一把拽了回來!
“呃……”風清揚強忍着痛苦,儘量不發出哀嚎,古琴生生地卡進他的肚皮!
官袍男人冷笑一聲:“開始吧。”
提着鐵水的人走了過來,將鐵水澆下去,滾燙的鐵手從頭澆下來,滋滋作響,渾身的皮肉在這一刻綻開,滾燙的鐵水又鑽進了皮肉裡,骨頭也遭受到嚴重的衝擊,這一刻的痛苦無法用言語表白!
風清揚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嘴巴張開,鐵水就鑽進了喉嚨裡,他連哀嚎也無法發出,喉嚨像被化開了,他只有瞪大眼睛來承受這非人的痛苦,下刀山,下火海也不過如此了吧!
“啪!”林傾城感覺臉上一股刺痛,身子一震,睜開眼睛一看,自己還是站在石壁對面,夢白正扳開自己的眼皮查看情況,林傾城此時一身冷汗,衣服都溼透了!
“還好,終於清醒了。”夢白嘴裡還含着一枚銅錢,上面沾有些許血跡。
林傾城感覺非但臉上有股刺痛的感覺,印堂處也是這樣,伸手摸了一下,馬上火辣辣地疼,夢白說道:“你剛纔魔怔了,我用銅錢給你在印堂刮痧了。”
林傾城稍微緩了一下神,把自己剛剛所看到的場景跟夢白敘述了一遍。
夢白聽了也不禁搖頭嘆息。
“我知道他爲什麼要困着玲瓏了,玲瓏長得跟那個白衣女人曉柔一模一樣的!”林傾城說道。
夢白回頭,浮雕裡的男人好像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一怔,說道:“雖然找到了屍體,可是鐵水早就凝固,屍體取不出來。”
“不把屍體弄出來就沒有辦法淨化?”林傾城心往下沉。
“理論上是這樣。”夢白嘆口氣:“鐵水形成了保護層,屍體被封在裡面,怎麼把鐵水弄開?”
“鐵水凝固就是鐵塊。”林傾城說道:“沒有專業的工具很難。”
兩人同時沉默,兩人太累了,一路上趕路又受驚,現在終於承受不住,靠着牆昏昏入睡。
睡夢裡,夢白看到了玲瓏,她站在不遠處,安靜淡泊。
夢白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沒感到任何疼痛,這回是真的入夢了。
“玲瓏,你沒事吧?”夢白問道。
“我沒事,他沒有傷害我。”玲瓏說道:“他可以操控夢境,想什麼時候出現就什麼時候出現。全看他自己的意願,夢大哥,我發現他格外喜歡古琴,尤其喜歡有人聆聽他的琴音,可是他的琴音……”
玲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騰”地消失了,風清揚赫然出現:“她說的話太多了。”
“風清揚,你死得的確冤屈,活活被鐵水澆鑄而死,死後成魘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夢白說道。
“捉妖師,想救玲瓏,讓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吧。”風清揚一揮手,夢白打了一個寒蟬,渾身一震,醒轉過來。
“怎麼做夢了?看見那傢伙了?”林傾城焦急的問道。
“是啊!那傢伙想留下玲瓏和自己做伴。”夢白說道。
夢很短,但時間不短,已經三個時辰過去了,兩人一閉眼時間就流逝得飛快,怪不得說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怎麼辦,屍體怎麼能融開?想要屍體重新出來,只有一個法子,重新用高溫把表面的鐵水融開,但是,屍體會被毀。”夢白絞盡腦汁苦思冥想。
林傾城不語,忽然靈機一動,示意夢白靠後。
“我來試試使用下“幽冥之火”,既然陰間可以有下火海的懲罰,而且不會毀了屍體,那麼“幽冥之火”想必不單指純粹的火,沒準可以融化鐵水,而不毀壞屍體。”林傾城說道。
夢白不禁打了一個響指:“太好了,沒準真可以。”
林傾城屏氣凝神,緩緩駛出幽冥魔力,雙手往前一推,竟有一個火球衝着浮雕飛了過去。
轉瞬間,浮雕慢慢融化,鐵人也漸漸顯形。林傾城繼續施法,鐵水也漸漸融化,風清揚的屍體慢慢恢復了本來面目。
林傾城見狀慢慢收功,調整呼吸。風清揚的屍體終於淨化完畢。
可嘆啊,一旦消除了死前的恨意,回覆普通鬼魂,魘連攝青也不如。
風清揚說道:“林大小姐果真不是常人,她身上封印着一股強大的力量。”
“那是自然,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夢白故意說道。
“恐怕要等到她手腕上梵文字符串閃亮到第三串,我就不是她的對手了。”風清揚不愧是一代名樂師,氣度非凡:“林家的女人從來沒有閃亮過整串字符,我倒想拭目以待。”
“你來找我們究竟有什麼事,要說謝謝,我們可不領情,你這次讓我們折騰得夠嗆。”夢白說道。
“我是一名樂師。”風清揚說道:“天生樂感加上天生神力。”
“你的背景我大致知道,就是因爲愛情,慷慨赴死,死的太過慘烈,死後成魘。”林傾城說道:“這些我們都知道了,你就不用多說了。你引我們來難道就是爲了幫你淨化屍體?”
風清揚定定地看着林傾城,“你果然很聰明。但是,可惜啊!也罷,看在你幫了我,我決定……”
風清揚的臉色突然變了,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原本好端端的身子突破破了一個洞,黑氣從洞口倏倏地冒出來!
夢白上前一步,掏出好幾張陰符貼在風清揚的鬼影子上:“喂,你忍了這麼多年,現在好好忍住!”
陰符的死氣根本無法阻止風清揚的魂飛魄散,風清揚的鬼手抓住了林傾城的手腕:“生死薄裡藏着的力量是遠古時期的冥器碎片。這股力量一旦現世,陰陽兩界沒有能阻止的人,爲什麼會依附在林家的女人身上還不清楚,但是,一旦生死薄現世,保管它的容器也會碎掉。你必須小心,我,我只能留下這個給你……”
風清揚用最後的力氣張開雙手,那張古琴出現:“琴絃沾了我作爲魘時的戾氣,聲音可滅惡鬼,你要保重,多謝……”
風清揚多謝兩個字仍有餘音,身子就徹底化爲一縷縷黑氣,最終飄散在空氣中,而那張古琴突然飄向林傾城的手腕,印在她的左手腕上,成爲一個黑色的印記,是一張古琴的形狀。
古琴和風清揚一起被鐵水澆鑄,都說古琴有靈,現在林傾城相信了。
風清揚雖然剛從魘入鬼,但想在瞬間將他擊破並不容易,這個傢伙讓兩人一鬼毫無防備,突然下手,動作快,而且狠毒,他究竟是什麼人?還是,不是人?
兩人不再多想,趕緊匆匆離開了山洞,趕回了客棧,此時玲瓏也已經甦醒了過來。
林傾城和夢白已經極度疲憊了,兩人看見玲瓏已經沒有事情了,便回屋休息去了。
林傾城的頭脹痛不已,她扶着自己的腦袋,剛躺在牀上,突然看到古琴就在眼前飄着,着實嚇了一跳,睡意全無:“你怎麼冒出來的?”
“主人把我留下,你就是我的新主人了。”古琴居然開口說話了。
“你被鐵水澆鑄也有幾百年的時間,怪不得會講話,你有什麼用處?”林傾城問道。
“我本來是遠古的名琴,曾經被多方爭奪,後來落到民間琴師伯牙子的手裡,我的主人是他的關門弟子,是最得意的弟子。”古琴說道:“伯牙子把我送給了主人,我和主人很合拍,可惜好景不長。”
“後面的事情都知道了。”林傾城擺了擺手說。
“我是金絲楠木造的,紋理順而不易變形,千年不腐不蛀,琴絃是用金蠶絲做的。”古琴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林傾城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它馬上說道:“主人可以用琴絃殺人,那是因爲金蠶絲經過特殊處理,硬度與韌性已經登峰造極,再加上主人他力大無窮,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你主人把你交給我,你有什麼用處?”林傾城問道。
“我和主人一樣可以進入人的夢境,操縱別人的夢境。還有,比我低等的小鬼我完全可以對付,你以後分身無術的時候,可以放我出來。”它說道。
“放,怎麼個放法?”林傾城說道:“你現在只是個皮膚印記,人的鬼魂纔能有等級之分,可是你只是琴,怎麼弄?”
古琴說道:“我本來就是沾有靈性的古琴,凡有靈性者死後都有精魄,你不能叫我魂,我是精魄。”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就叫你小琴吧!趕緊睡覺吧。”林傾城打了一個呵欠:“累死我了。”
林傾城倒頭就睡,洋洋灑灑介紹自己的古琴自討個沒趣,乖乖地回到林傾城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