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公主見安若素並不相信她,不由恨聲道:“我要證明給你看!她一定躲在這裡!一定是!”
“拜託,昭和你能不能安分一點。”安若素皺眉,自己上輩子一定做多了虧心事,這纔會娶了這樣一個女人,真真是倒了血黴。
見安若素不相信她,甚至他那張倨傲的臉上,那是一個大寫的不耐煩,昭和便發了狠,下定了決心,不論那個究竟是人是鬼,一定要揪出她來。遂讓嬤嬤扶着自己過去,在人羣中,這一個又一個的穿着素樸單調的女子之中,尋找着劉韻亞。然而此刻,除了有品級的官員和命婦外,世家官家小姐,加上宮女太監,這廣場上足足有上千人。
此刻,所有的人被昭和公主一嚇,都有些慌,也有些混亂,開始發出聲音或者做動作,想要從中找到一個同樣渾身素縞的女子,簡直是天方夜譚。
昭和公主頭髮被她抓的很亂,眼睛也發直,然而,根本沒有劉韻亞的身影。她茫然地看着一張張素白的面孔,都是同樣的神情,同樣的竊竊私語。
王如煙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昭和,雖然她隱隱約約知道,昭和口中的那個“她”是誰,只是,昭和這樣一副瘋魔的樣子,王如煙當然是選擇默默的待在表哥王勵之的身後,緘默不言,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反正,當日她只是負責帶昭和去看那醫婆,順便將撞到自己的劉韻亞帶給昭和公主,又沒有做別的事情。這樣想着,王如煙便自動屏蔽了外界的聲音,只專心低着頭,等待着皇帝的到臨,開始這最後的祭典。
“看見了吧,這昭和公主可是有瘋病的,不然怎麼會突然發瘋呢?”
“是嗎,我聽說她懷孕期間經歷過一次死裡逃生,想必是那一次,她整個人就開始不對勁了起來。”
“她說看見誰了?誰不該在這裡卻出現了?”
“你說,她不會做了什麼虧心事,纔會這樣害怕吧!?”
“這可難說,死在她手上的人還少嗎,這些人的冤魂纏上她也是在所難免的啊!”
昭和公主以前縱然殺了不知道多少人,廢了不知道多少人,可是,她有皇帝的縱容和保護,沒有人敢當面議論她,可是現在,隨着陛下將秦無惑打入死牢、開始不再沉浸於失去先皇后的悲傷痛苦轉而對皇貴妃與新晉的貴妃極度寵愛、以及對待昭和的態度的轉變,這些人也開始變了風向,畢竟,他們都是些有眼力見、見風使舵的人吶。
所以,對待昭和,也沒有以前那麼畢恭畢敬、巴結討好了。
而昭和卻顯然不曾意識到這一點,她看着面前的這些人,曾經都跟狗一樣,趴在她的面前,戰戰兢兢、搖尾乞憐,可現在,卻這樣的大膽,竟然絲毫不避諱她,對她議論有加,讓她沒臉難看,直叫她憤怒到了極點,原本心緒就不佳的昭和,此刻大聲嘶吼道:“你們眼睛都瞎了嗎?誰都看不到嗎?我沒有瘋,你們才瘋
了!”
就在此刻,突然有一道溫和的聲音說道:“公主,你只是太累了,還是儘快去休息吧。”
昭和猛然回頭,卻是同樣一身縞素,卻身形纖細、面容清秀的秦心顏,看到最最最討厭的人,不由怒道:“不用你管!”
秦心顏卻轉而看向安若素,道:“駙馬,你的妻子在這樣莊嚴的場合如此發狂,你要作何解釋?”
誰都知道,安若素這個駙馬,那是倚憑着昭和這個唯一的一品公主而存在的,秦心顏此刻卻繞過昭和,去問駙馬,明顯就是在刻意諷刺。
“說了不用你管!”昭和一下更怒,瞪着秦心顏。
而安若素只覺得頭痛,他知道秦心顏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卻沒有合適的話來回,因爲現在的他無比後悔,娶了昭和公主這樣一個任性妄爲、可怕自私的女人,偏偏她對自己還有用,不能動她。
平心而論,昭和公主不是蠢人,但她被皇帝給寵愛溺愛的過分了,所以對一切人命視如草芥,殺戮太重的結果,就是在青天白日裡看到了幻覺!卻還不自知,還不分場合的做出一些事情來,讓人難堪。
安若素怒聲看向一旁的宮人道:“都愣着幹什麼!昭和公主累了,還不把她攙扶下去休息!”
一旁的宮女連忙來攙扶昭和公主,而她在一陣勃然大怒之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當,這裡是皇祖母的喪禮,自己這樣大吼大叫,不但沒人會相信自己,還會以爲她真的發瘋了——
可她明明看見了劉韻亞,爲什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是鬼魂來找自己索命嗎?
昭和感到頭痛,在衆人異樣的眼光裡,和安若素充滿警告的視線中,她強自壓抑着憤怒和不滿,被人攙扶了下去。
而此刻,秦心顏和劉夫人身側的胭脂交換了一個眼神,胭脂向她點了點頭。
事情是這樣的,秦心顏昨夜本來是在跟綠荷摺紙鳶的,可綠荷這丫頭,卻突發奇想開始折動物,秦心顏見她手藝很差,便點評了一下,說到小馬駒的時候,卻偶然說起來之前那個愛馬成癡的玉王爺赫連海,也想起來之前李思郝的事情,便讓藍心去尋了上官安奇,給做了一個劉韻亞的假面,讓海棠帶上,出席明日最後的祭祀大典。
原本也只是想試昭和一試,卻沒想到她竟然反應這麼大,而劉夫人很顯然,也起了疑心,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
當時,胭脂還覺得這個計策未必可行,畢竟海棠雖然也是小姐的丫鬟,但是身形音貌卻也是存在差異的。但是,當看見秦心顏深夜送過來的假面、海棠試着帶了一下的時候,胭脂整個人都嚇了一大跳,險些以爲小姐活過來了,這,這實在是太像了……
原本,這法子很難施行,但是如今,柳筱淑在宮中一手遮天,想要放某些人進來,簡直是易如反掌。再加上海棠她一直用帕子掩着面孔,與其他
人一樣露出傷心的模樣,所以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
等昭和公主引發了混亂,人羣中開始紛亂,立刻便有宮女上前來,悄悄將那海棠趁亂帶走,除了劉家的人,誰又會注意到,多來了一個丫鬟參加祭典呢。
更何況,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身縞素,昭和公主想要從衆人中找到那個女子,難如登天。
當劉夫人看到了昭和公主那樣驚恐的表情,想起胭脂那欲言又止的暗示,也信了七八分,殺死她女兒的兇手,便是昭和公主,原本內心存在的不安也就煙消雲散,對於一個那樣變態無恥的殺人兇手,怎麼樣都不算殘忍的,尤其這可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最疼愛最珍惜的人!
秦心顏目送着昭和公主離去,冷笑着移開了視線,你以爲這樣就完了嗎,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昭和公主被宮女攙扶到了一所專門用於賓客休息的偏殿側廳,宮女恭敬地道:“公主,駙馬請您稍事休息,等他得了空,便來探望您。”
探望?
得空?
他什麼時候能得空?
他什麼時候想得空?
他可剛剛纔說的,生產之前,都讓我不要回去了,就繼續住在儲秀宮,省得舟車勞頓,影響精神。
昭和公主想着,面上便露出無比的憤恨的神情,但她是在宮中,而且是在柳筱淑的視線範圍內,她的護衛全都不在身邊,所以,她必須按捺住內心的忿然,冷冷的揮了揮手,道:“滾下去!”
宮女白芷恭敬地道:“是。”
她的目光,在一旁點起來的安神香上停頓了片刻,隨後便靜靜退了下去。
昭和公主閉上眼睛,復而又重新睜開,喃喃自語道:“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定是的!我身上帶着的首飾,那可都是辟邪的,這麼多年,也從來沒什麼冤魂,這世上哪裡有鬼!一定是我看錯!對,我只要休息一下,一切都會好了!”
她按照之前白馬寺中的聖僧的囑咐,躺平在美人榻上,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想那可怕的情景。
此時,大殿中開始瀰漫着一種香氣,淡淡的,沁人心脾。
昭和公主打小在宮中長大,自然是聞過安神香的氣味,的確是如此讓人心神寧靜,便沒有想太多,不知不覺的,她便進入了夢鄉。
這個夢,有些奇怪,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仿若把她十七年的人生,重新再走了一遭。
小的時候,她剛一出生,因爲像極了母后,便被父皇視作掌上明珠,呵護關懷備至,縱使她只是個女孩兒,得到的,卻遠遠勝過皇兄秦無惑。她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所有人都順着她,除了嚴苛的皇祖母,也除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秦心顏。秦王不過是父皇結拜的兄弟,也就是我天家看的起你,才封你個郡主罷了。可秦心顏明明是鄉野小民的孩子,竟然對她不畏不懼,甚至還比她勇敢,比她張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