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歐陽越靈一直都沒有動作,而他也不知道是慧極必衰,還是別的原因,舊疾暴發,而早早死去,繼任的國師,是他的兒子歐陽芷若。
歐陽芷若跟他的爹那是完全不同,他沉迷武功蠱術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他一直修習邪功,基本不在朝中,甚至他越修習,身形卻愈發的古怪可怖起來,雖然已經到了人見人怕的程度,但是他對於朝政,卻並無太大野心,故而,跟陌西皇帝相安無事。說起來,陌西政局的穩定,多半還是歐陽芷若這性子的功勞。
當年,藍心幾個和上官安奇聊天的時候,順帶說起過陌西皇帝的事情,皇帝不問政事,荒淫無道,說起明明人人都以爲死的是他、結果卻是國師歐陽越靈,都嘖嘖讚歎這陌西皇帝真是有種、能忍到這種地步,絕非是勞什子庸碌國主,只不過是世人愚鈍,不及政治家的明銳目光,看不清楚籠罩在陌西朝局上方的迷霧假象罷了。
落雲襄的喪禮,陌西朝廷來使、聖壇來使都會來,而一旦跟國家政壇關鍵人物掛鉤,依仗規矩之類的事情呢,就會很多,人嘛,自然來得自然不會太快,相反的,更多江湖中人,幾乎是立即便奔向神魔谷而去。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天下第一大閣飛鷹閣的閣主,同時也是號稱天下第一人的鬼谷老人以及他的高徒——上官安奇了。
秦心顏看着一字排開的神魔谷弟子的迎接陣仗,吐了吐舌:“有個厲害的師傅就是好,連待遇都不一樣了,莫名有一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
赫連海在一旁悻悻道:“是啊,真有面子……比我等平凡人有面子多了,一聽說鬼谷老人都給面子來了,神魔谷已經派人出谷二十里迎接,諾,這纔剛開始呢,就這麼多人。不過,看這陣仗,大約是準備開谷了。”
“嗨,你別這麼頹喪嘛,如果你擺出身份,別說神魔谷,就是陌西皇帝也會立即出三千鐵甲,萬斤重鎖,來把你給請過去的,”秦心顏斜睨他,“喂,你要不要試試?”
聽出她話裡的嘲笑之意,赫連海滿不在乎一笑,“嗨,如果你擺出身份,只怕待遇不比我低,據說在陌西國高層的心目中,你的聲名,比我還難聽些。”
秦心顏笑,幾乎是讚賞的眼光看向他,道:“玉王爺,你的口舌,真是越發的厲害了,”瞧瞧手中的神魔谷的大概方位圖,道:“重量級的人物到了,谷不開也得開,何況落十一心裡有數,上官安奇是去過這裡的,當真要等到人家到你門前、來一次煞有介事的敲門麼?哈哈,感覺咱們又有一場好戲看了。”
她笑嘻嘻的望着那邊方向,手指輕輕對着空氣中比劃着,低低開口道:“落十一,做好人做善人,做得累是不累?救世哪有滅世來的爽快?不若我乾脆給你一個機會,咱們比一比,誰更黑暗吧?”
神魔谷當家家
主的逝世,打破了一個平衡,一個原本的制約,神魔谷的弟子應是不想讓落家的人再來統治他們的了,而從長流門現在的態度來看,應該是有心讓落家嫡系繼續繼任的,故而,會起風波是必然之事。
誠然,這一件事,使一直沉寂於世人景仰的目光背後的洛迦島爲世所矚目、所關注,連日來,無數有頭有臉的武林中人,相繼奔馳而來,將神魔谷所在的山區塞得那叫一個滿滿當當,衆人抓着從武林中專賣消息的二道販子手中買來的似是而非的神魔谷的方位圖,那是到處轉悠,找累了呢,就睡在樹上,早上醒來往往都是一身的鳥糞——被佔了家園的憤怒的鳥們,用這種方式搶先歡迎了來訪的諸位江湖人士。
有頭有臉的人物,銀子肯定不缺,他們則支起帳篷,等待落家與神魔弟子敞開谷門,風餐露宿的日子,不好過呵。
不是沒有人有怨言,並對這些人連弔唁的人都拒之門外的行爲那是十分的不解,只是,洛迦島長流門的聲名太好了,大家怕一時不忍、會犯了衆怒,只得先保持沉默。
“落十一此刻應該是要瘋,他只怕還在和他的屬下商量怎麼應對,或者正在查問誰把消息泄露出去了吧。”也搞了個帳篷混在諸位江湖人物之中的秦心顏,笑嘻嘻的掀開了簾子,張望着前方唯一的路,她在看上官安奇。
原本她是可以同上官安奇一起的,但是,她對於那一位神秘莫測的鬼谷老人還是有些敬畏的,不如開始先躲開吧。反正麼,不是還沒姓上官麼,幹嘛就要見家人。
“你說誰去接安奇啊?”姚博瑋託着下巴若有所思,“這該是十分重要的任務哦……”
他的語氣拖得很長,一臉曖昧,一直靠在樹邊小憩的赫連海,也淡淡笑了起來,而藍心幾個,卻是有些擔憂的看向秦心顏方向。
咳咳,自然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閣主呢。
“你們在笑什麼?怎麼笑的這麼古怪?”秦心顏百思不得其解。
卻在此刻,周圍突然變得聒噪了起來。
“來了!”
“來了,快看,來了來了!!”
外面的人羣,卻突然喧鬧了起來,樹下的帳篷裡,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竄出了無數條人影,滿臉豔羨的,向着前路望去。
道路盡頭,煙塵滾滾,數十騎飛奔而來,馬神駿,人彪悍,一色白衣黑帶,姿態輕捷,齊刷刷的下了馬。
雁列兩行,一直天命長者瀟灑下馬,向着西南方位一躬身,轟然道:“在下鬼谷,攜徒兒安奇,特至來貴谷親祭於落少家主的靈前,請予通報!”
這應該就是拜山禮節了,衆人茫然回首,正想着,這神魔谷不至於吧,連個人都沒有,怎麼接拜帖。卻忽聽得“轟隆”一聲,隱約西南之側起連綿之響,隨即重重的藤蔓之後,也突然行出兩列少年,青
衣淡素,束着白色腰帶以示戴孝,姿態平靜的過來,當先的少年溫文施禮,笑道:“敝谷上下俱蒙鬼谷先生德惠,不勝感激,裡面請。”
雙手接過拜帖,又一一和在場各地江湖上的諸位大佬們見禮,一再致歉,因爲家主去世等諸事紛亂以致禮節不周、而怠慢貴客等等,風姿平和端靜,言語洵洵儒雅,交接人物,更是絲毫不亂,一派大族風範,由不得人不暗贊,果不愧是大家風度。即便只是跟洛迦島沾邊,也都能有此風範,可想而知,洛迦島長流門的人,會是怎樣的風華絕代、翩翩君子。
一時見畢,便聽前方蹄聲大響,鬼谷島的隨從們,也齊齊斂容轉了個方向向着來路,衆人不由肅靜,許多陌西本地的人,其實並沒有見過天下第一人及其師傅的風采,也不由伸長了脖子,去好生一瞧。
帳篷裡面,秦心顏悄悄對赫連海道:“有意光明正大拜山,逼得神魔谷不得不大開谷門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也跟着一起進去,安奇乾的漂亮,此舉真得我心也。”
赫連海笑,不作迴應。
一片靜謐中。
一騎踏風,飛馳而來,在冬季深翠斑斕的背景裡,馬上的白衣男子衣袂飛卷、鍾靈毓秀,膚光皎白而神采朗朗,長髮黑眸,皆是一派漆黑如墨,好似一揚眉,便是一場鏗然江湖的風雲。俊美到讓女人都嫉妒無比,妖孽到讓男人都心神盪漾,那是怎樣一個難以言說的風華絕代的男子!
衆人屏息着,寂靜着,凜然着仰望着這個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神采飛揚,步雲而來。
可此時,卻突然有女子聲氣,聲如銀鈴,脆得像初春清晨從最新鮮花瓣上摔落地下的露珠兒,清亮的笑道:“安奇,你到現在纔來見我!”
秦心顏整個人忽然僵住,幾乎是跳了起來,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個猛然出現在上官安奇跟前的清麗女子,究竟是誰。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剛纔身邊所有人的笑意,究竟含了什麼意味,只覺得這風吹的也有些心梗,有些莫名的不爽起來。
衆目睽睽之下,一抹粉紅宛如枝上的新桃,活潑無比,從一色濃翠之中亮起來,細看來,卻不是粉衣,那明明就是規規矩矩的素色衣裳,只是細得不堪一握的腰間,粉色繡花腰帶,着實扎眼,那身影嬌小玲瓏,烏髮黑潤而眼眸明亮,明明很溫柔很淑女的顏色,偏偏給她穿成了鮮明亮烈,光彩奪目,一下就能夠輕易奪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她如一陣風似的捲了過來,死死牽住上官安奇的衣袖。
衆人的目光,也下意識的自那被抓得緊緊的衣袖,轉向天下第一人的那張俊美妖孽的臉,看着這瀟灑倜儻的男子,揚了揚眉,而他的神情間,掠過一絲尷尬,不,他整個身子,都是尷尬的。甚至,覺得身後某個地方,有一處凌遲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