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誰爲棋子
九月裡一連下了數場雨,這日雨仍如千絲萬線,織成細密的水簾,由天至地籠罩萬物,深宮裡的殿宇也在雨意迷茫裡顯得格外肅然。
皇上下了朝回來,正要換了朝服,便聽到一側平日裡得眼的侍從官李羣說:“啓稟皇上,吉嬪娘娘久病不育,向皇后娘娘請旨移出宮外就醫,也怕讓病氣過了人,但皇后娘娘說這事,還得稟一下,問問陛下的意思。”李羣一邊說着話,一邊偷覷皇上臉色。
皇上卻只道:“這些小事,怎麼還巴巴來問?”正說話間,皇上伸手至袖中,無意間將臉一偏,卻見那肩頭上的繡紋,李羣見皇上怔了一怔,只不明白緣由。皇上緩緩伸開另一隻手,任由人侍候穿了衣裳,問李羣說道:“吉嬪病了多久了。”
李羣答:“已有月餘了。”
皇上於是說:“既然如此,再來回奔波,只怕不妥。”言下之意已然甚明,李羣便“是”了一聲不再提起。那雨又下了繼續下着,皇上換過常服,不過睡了片刻,便猛然驚醒。因天氣涼爽,新換的絲棉被褥極暖,卻睡得口乾,便喚:“來人。”
一直在一側候着的李羣連忙答應着,將那明黃綾紗帳子掛起半邊,問:“陛下要什麼?”
皇上還有些迷糊的說道:“叫他們沏茶來。”轉眼又瞧見掛在一側的那衣裳上的繡紋,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着吉嬪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小宮女,因爲奔跑,撞在他的身上,頭上的釵把這衣肩頭上的絲都鉤掉了,她嚇的瑟瑟發抖,默不敢言,他撫手擡起她的容顏,只見她的一雙眼眸裡如一個受驚的小鹿一樣,更是惹人憐愛,後來他臨幸了她,她便把那鉤滑絲的披肩用雲意紋補上了,本也不會再穿戴,只是放着做個念想,怎麼今天又讓人給拿了出來,皇上搖了搖頭,突然想要去看看吉嬪。
皇上想到這裡,便吩咐人穿戴整齊擺駕去了吉嬪那裡,走在路上,雨還在下着,但已不太大了,只見一縷縷水流從各個宮殿的獸頭上流淌下來,皇上看着這微雨朦朧的宮殿,想到自己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爲什麼卻還是忘記不了過去的一些往事,或許人的記憶,真的不是完全可以靠時光來沖淡的。
想着這些,已經走到了吉殿的殿裡,聽到皇上來了,吉嬪居然也撐着起來接駕,皇上已有近一月沒有瞧見過她,見她面色蒼白,形容憔悴,病後甚添慵弱之態。她久未見駕,見到了皇上,居然行了一個大禮,跪下去輕聲道:“嬪妾恭請聖安。”
皇上看着她,終於開口問道:“好些了?”
吉嬪輕聲回道:“謝聖上垂詢,嬪妾已經大好了。”這時候李羣已經極有眼色的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皇上見她還跪着,便說:“起來吧。”她謝了恩站起來,還未站起,眼前卻是一眩,便向前栽去。幸得皇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纔沒有摔着。只是吉嬪收勢不及,撲入他臂懷中,面紅耳赤,顫聲道:“嬪妾失禮。”吉嬪今天身上穿着是七成新的紫色江綢夾衣,外面套着雪青長比甲,腰身那裡卻空落落的,幾乎叫人覺得不盈一握,像是秋風裡的花,臨風欲折。
皇上只覺懷中香軟溫馨,手臂卻不由自主的收攏來,過了許久,方聽見皇上低聲道:“你是存心。”
吉嬪立時有些驚惶失措的說道:“嬪妾不敢。”倉促間擡起眼來,看見皇上只是雙眸凝望着她,終是咬一咬脣,她本來面色雪白,那脣上亦無多少血色,聲音更是微不可聞:“嬪妾知道錯了。”只是那雙大眼裡卻帶着幾分委屈,加上適才倉促間起來迎駕,髮鬢微鬆,看着叫人格外愛憐。
皇上不由笑道:“看你委屈的小樣。”
吉嬪幾乎久未聽到皇上這樣調笑過她,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過往,那時候正是兩人感情最好的時候,皇上不幾日便會到她宮裡歇歇,就算不過夜,也必然與她玩笑幾句,有時候她一撒嬌弄癡,他便帶着幾分笑意的說道:“瞧瞧,看你這委屈的小樣子。”說完過了以後,必然伸手捏一下她的下巴,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皇上極是喜歡她的下巴,可是現在她知道自己在皇上的心裡可不如過去了,可不敢像過去那樣,撒着嬌的往皇上懷裡鑽,只得老實的應道:“皇上能來看嬪妾,嬪妾已是深感聖恩,那裡會有委屈。”
皇上見她回眸含嗔,輕顰娥眉,不由順着她的話說:“是啊,你那裡委屈了。”只是說着話,卻沒有鬆手,還是緊緊的抱着她,不多會,便見吉嬪的臉上發出微汗,那凝脂也似的肌膚透出紅暈來,伸手去解她襟上的鈕子。
她不知爲何,卻要往後縮去,皇上有些奇怪的挑了一下眉頭,吉嬪卻是淡如清風的說道:“嬪妾身子不好,怕伺候不好陛下。”
皇上見她一臉的若無其事,臉上也因爲有些意動而發出微微的紅暈,那裡還有剛纔見着的時候那份病態,忍不住捏住那弧線柔美的下頷——卻是滑不留手,軟香生膩,心中一蕩,不禁低聲道:“你這矯情的東西,看朕怎麼收拾你。”
吉嬪本能的一掙,低聲說道:“陛下憐惜些。”
皇上唔了一聲,說道:“這會就求饒了?”一隻手撫在她的胸口,只覺得吉嬪的心跳得越來越急,不由嗤笑道:“你這矯情的東西。”吉嬪正待還要說話,只覺他的手心滾燙,貼在自己的肌膚之上,又窘又急,只掙不開去,只得道:“陛下,進內室裡。”
皇上唔了一聲,說:“他們都下去了。”
吉嬪再也掙不動了,反是順勢依進了皇上的懷裡,任由他施爲.......
當天,皇上午休歇在了吉嬪的殿裡的消息,便傳遍了六宮,六宮之中,自是各有神色,綠萼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正與酈昭儀一起下棋,她的手裡滯了一下,便繼續落子,自那日以後,她與皇上已有幾日未曾相見,看來她也已是讓他遺忘了,想到這裡,綠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有些認命的放下了一顆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