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秘老者



滿山……

遍野……

十三的腦子裡迅速出現一大片一大片的茉莉花田的樣子。

“好像的確很美麗……”

她輕聲地。

源墨若有所思地看着十三。

“你也覺得美麗嗎?”聲音,竟然有難得的溫柔。

茉落靜靜地凝視着身邊的源墨,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叫做十三的女子身上。

她聽到自己心底,疼痛猶如泉水一般,然而她還是噙着清淺的笑容,靜靜地凝視着源墨。眼底的強烈的愛意,卻被她很好地掩藏得那麼不明顯。

猶如她身上,極不明顯的茉莉花香味。

終於,站到他的身邊了,那麼還有什麼可以遺憾的呢。雖然他不知道,她已經默默地深愛了他那麼多年,但是——

能夠站在他的身邊,那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她對着十三輕輕地笑了笑。

窗外下着雪。

沒有風,雪是直直地落在屋瓦上,枯枝上,地面的積雪上的,發出低沉的“噗噗”聲。

火爐裡炭火燃燒得正烈。

十三安靜地坐在炭火邊上。

她在回想白日裡發生的事情。

靜下來的時候,她總是不斷地回憶起青羽將軍的臉——他的臉和十三所見過的男子都不同,和公子與竹先生的白皙不同,他的皮膚是微微的有些小麥的顏色的。

據說雪國的人天生皮膚白,但是卻無法經受太過強烈的風吹日曬。

大抵,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他的眉毛極弄,微微有些揚起,十分的英氣。提劍刺向她的時候,眸光暗沉得如同黑夜一半,薄脣緊緊地抿成一條線。

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會想起來。

隱隱地,總覺得自己或許和青羽將軍有些關係。

但是——

如果真的有關係,青羽將軍怎麼會不認得她。她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可是青羽將軍並沒有吧?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麼人。”雪中老人的話,再一次想起在她的腦海裡。

“我……”究竟是什麼人?

“有心事嗎?”在一旁看書的源墨忽然問道。

十三嚇了一跳,急忙搖頭道:“沒有。”

最近,公子似乎特別愛看書呢——卻也不是什麼古籍,而是講述術法理論的書。每次看着看着,都會不由地皺起眉頭來,好像十分地困惑。

不過,公子皺眉的樣子,也很好看。

“沒有?”源墨不信地。

“真的沒有。”十三趕緊認真地點點頭。

“回來的路上,發生什麼事了吧?”源墨的目光終於從書上移到了十三身上,眼底平靜,方纔那一句話,似乎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

“公子已經知道了呢。”一旁的茉落輕輕笑道。

十三有些喪氣,心虛地:“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青國來的將軍,青羽。”看了一眼源墨沒有表情的面容,她心底嘆了一口氣,只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源墨聽完,眼底掠過一絲不悅:“真是愛管閒事——青羽將軍要殺雪國人,你衝上去做什麼?若不是先生及時趕到,恐怕……”

他猛然住嘴,怔了怔,沉默地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書上去。

十三小心翼翼地:“公子是在關心我嗎?”

方纔那樣的語氣,分明是怕她出事焦急的語氣吧?她在心裡偷偷地笑。

源墨冷冷地哼了一聲:“自作多情。我是怕你給將軍府惹麻煩罷了。”

又是這樣呢。

十三在心裡不滿地想着。跟上次送她簪子的時候一樣,公子爲什麼不想讓她知道他在對她好呢?

這時候,茉落忽然起身:“夜有些深了,我去端公子的晚茶來。”

“讓我來吧!”十三急忙起身,“這些事情一向是由我來做的呢!”

茉落笑着搖搖頭:“還是讓我去吧。我剛剛進府,理應多做一些事情。”

“讓她去吧。”源墨也這麼說。

於是茉落便去了。

十三的心裡忽然有一絲失落。

茉落,的確也長得很好看吧,清麗的容顏,溫婉的眉眼,笑起來的時候,淡淡靜靜的,好像一朵安靜綻放的茉莉花。

從此以後,公子的侍女就不是隻有她一個人了呢。

她有些不安。

如果以後,茉落取代了她的位置,而她不能在留在公子身邊,那該怎麼辦……

“你又在想什麼?”源墨這一次扔了書,緊緊地盯着她。

十三微怔:“我……沒有。”總不能跟公子說自己心裡的想法吧,一定會被他取笑的。

源墨有些微微的惱了。

“有。”

“沒有。”十三固執地否認。

源墨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在想竹先生?還是想那個威風凜凜的青羽大將軍?”

“都沒有!誰要去想那個背叛了自己國家的無恥之徒,!”恨不得往他的臉上狠狠地啐上一口!

“那是在想竹先生?”源墨依然窮追不捨,“你喜歡竹先生?”是了,竹先生他容貌俊美,舉止高雅,不僅有高明的御神術,又精通陰陽之道——

幾年前,竹先生剛到出雲城的時候,便成爲出雲城四公子之首。

這樣一名男子,凡是女子都會愛慕的吧?

他從不爲竹先生能比他多得到一些女子的青睞而在意,跟竹先生在酒樓裡喝酒的時候,走在大街上的時候,奉旨進宮的時候,那些女子的目光和嘴裡所議論的,全都是竹先生,對於他只是偶爾提起這麼一兩句:

“那位就是將軍府的公子呢……”

“是公子淺的徒弟呢……”

但是,他從不會去在意這些。

可是如今他卻在意了。

因爲在意,他的目光變得兇狠起來。

十三看得有些害怕:“公子……”這樣的目光,真的好可怕。那天在面對公子培風的挑釁的時候,公子也曾露出這樣兇狠的目光。

這個時候,她那個乾淨得如同梨花般純白的公子,似乎消失不見了。那白得有些微薄透明的臉上,是駭人的猙獰神色。

“我討厭你……”

“啊?”

“討厭你……”討厭你的心裡想着別的男子。

討厭你在我的身邊的時候,心神不寧地想着別的男子,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有些恍神的表情。即便那個人,是竹先生。

“公子……你討厭我?”十三瞪大眼睛。

心裡感到委屈,鼻尖狠狠地一酸。

“我討厭看到你在思念別的男子的樣子。”源墨氣呼呼地說出這樣的話。

十三微怔。

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她急忙解釋:“我沒有在想別的什麼男子……”

“沒有?”源墨不信。

“沒有。”她很認真地點點頭。

目光如泉水一般地清澈。

於是源墨相信了。

放心地撿起書看起來,心裡莫名地覺得輕鬆了許多。

門外。

茉落手裡端着晚茶,惆悵地站在那裡。

公子的心裡,果然是喜歡那個叫做十三的女孩子的吧。

她忽然覺得失落。

可是,他知不知道,這個叫做茉落的女子,已經喜歡了他整整十年呢。自從十年前她頂着風雪微顫顫地盛開的那一刻,他用白皙的雙手爲她擋住沉重的雪花的那一刻。

她就喜歡上了他呢。

只是,這樣的喜歡註定只能放在心裡吧。

她輕輕一笑。

不管公子是不是喜歡別的人,她與他之間始終是不可能的啊。

她回頭。

院子裡,翠綠的茉莉花枝上光禿禿的。

她想了想。

走到茉莉花枝旁,她伸出手去,輕輕在枝頭一拂。

一朵潔白的茉莉花,宛然在枝頭綻放。

公子,會開心的吧。

她默默地想。

入夜

空氣裡瀰漫着寒冷的氣息。

十三蜷縮在被子裡,看着另一張榻上熟睡的茉落。

沒有月光,窗外是一片黑暗。

可是十三卻覺得自己能看到茉莉的臉。

“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感覺。”她在心底默默地想,“可是,這張臉卻又的確是沒有見過的……”好奇怪,她怎麼會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產生這麼奇妙的感覺呢?

或許,是一種緣分吧。

她的心裡這樣想着。

翻了個身,打算入睡。

可是這個時候,窗外卻亮起了火紅的光芒。

“這麼晚了,誰在外面點燈?”她奇怪地坐起身子。而且看起來這還不止點了一盞燈。

她推開窗子。

“啊……”她失聲尖叫起來。

透過墨韻堂外的圍牆,她看到不遠處有一片火光熊熊燃燒着,在漆黑的夜裡那火光顯得那樣猙獰可怖,如惡魔羣舞。

她的心裡猛然一驚。

當下便僵硬在那裡。

這樣的火光,好像在夢裡也曾見到過一般。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不是恐懼,不是慌亂,不是任何一種她所熟悉的感覺,而是——

絕望。

悲傷。

失去一切的絕望,遭遇背叛的悲傷。

在那一刻,沒有來由的從她的心底蔓生出來,她不知道這些感覺是哪裡來的,然而卻清楚地感受到,猶如切膚之痛。

緊接着:“哎呀,着火了!”薄煙的聲音在漆黑的夜空中響起。

着火的地方是結草堂。

火勢極其兇猛,只是好在明國的御水之術,正是與火相剋的。

大火很快被撲滅了,只是結草堂裡的最重要的東西,卻已經被燒燬了。

十三跟在源墨的後面,驚訝地看着被燒成一團烏黑的供桌與牌位。

未免太過於奇怪了吧,大門前面的屏風和橫樑上的幔帳只是燒燬了一點點,而供桌和牌位卻被燒燬殆盡。

這火是從供桌開始燒的。

她的心裡下了這樣的結論。

“奇怪,這結草堂怎麼無端端地會着火。”源墨皺眉看着眼前的殘垣。

眼前被燒燬的東西,看起來是一個供桌和牌位香燭。

什麼時候府裡供奉着這樣的東西。

父親的牌位,不是應該供奉在忠烈祠裡纔對嗎?

這時候,雲夫人聞訊趕到了。

她衣衫不整,想必是聽到結草堂着火的事立刻趕來的。

她的神色很是慌張的樣子。

然而在看到被燒燬的牌位之後,卻鎮定了下來。

“我看只是意外罷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理了理衣衫,“都回去歇着罷。”

薄煙輕霧亦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好詢問的,見夫人這麼說,斂裙行禮便退下了。

“結草堂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源墨卻忽然這樣問出來。

所有的人都愣住。

連正要退下的薄煙輕霧,亦忍不住好奇心站住腳步。

難道大家都不知道這結草堂的秘密嗎?

十三偷偷地去看雲浮的臉色。

果然,雲浮夫人的臉色一白,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凌厲的眸光在十三的身上一掠而過,落在源墨身上的時候,脣邊已經噙了溫柔的笑:“這是娘爲你爹特別設立的……”

“如果是他,又爲什麼要給這屋子起名叫結草堂?”源墨絲毫沒有相信雲浮的話,眸光如漆黑的夜裡的一點星芒,緊緊地盯住她不放。

他敢肯定,這裡面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從他懂事開始,這個結草堂就已經在這裡。

但是,卻被雲浮夫人上了鎖,不許任何人進入。他曾經試過偷偷地從窗子裡翻進去,也試過從屋頂上下去,但皆以失敗告終。

雲浮夫人在這屋子周圍下了咒。

他亦從書上讀到過關於結草銜環的故事,因此也明白,這屋子定然是爲了紀念某一位恩人而設立的。

只是他不知道,這裡面供奉的是牌位。

雲浮看着源墨。

心底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這孩子……

他雖然同她一樣,有着美若桃李的容貌,同源藺一樣,有着堅毅的目光,可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絲相同的地方。

從他在自己的身邊開始,到如今……

已經快要十八年了吧。

她低頭,理了理自己散亂的發:“你們都先下去吧。”目光在衆人臉上一掃,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於是所有的人都只得行禮退下。

散發着熱氣的結草堂焦黑的廢墟之前,只留下母子兩人相對而立,空氣裡有細細碎碎仿若不見的雪花

,沒有風,周圍寂靜得沒有任何聲音。

雲浮嘆息着,走到源墨的面前。

她深深地凝視着面前這張臉。這是第三次,她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第一次,是從源藺手裡接過尚在襁褓內的他的時候,第二次,便是她捧着源藺的骨骸的時候。

“墨兒……”她伸出手去,想要撫摸這張臉——她記得小的時候,墨兒與她是十分親密的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憎恨。

源墨表情冷淡如霜,不露痕跡地退後了一步,躲開雲浮的手。

“夫人有什麼事情,只說就好。”

伸到半空的手,悻悻地垂下。

“墨兒,我是你娘。”她輕若無聞地,聲音已是哽咽,“我是你娘呵……”

源墨冷笑一聲,微微側過臉去。

結草堂的廢墟里,有青煙在這夜色中嫋嫋升起,他只是沉默了片刻,隨即又苦笑着搖頭:“娘……娘……”鼻子一陣發酸,已經紅了眼眶。

“沒錯,我是你娘。如今在這出雲城,我只有你,而你亦只有我而已……”

“不。”源墨忽然斬釘截鐵地。

雲浮看着他。

“夫人可是堂堂的明國公主,明王可是您的侄子,又怎麼說只有我而已。”他的目光如釘子一般盯在她的臉上,“何況,夫人還有信臨侯不是嗎?”

“墨兒!”雲浮慍怒,“爲何這麼多年來,你依然不能明白孃的苦衷——整個出雲城的人都在看我們母子的笑話,娘都不在乎,可是你……可是你……”難道,這就是她撫養他十多年的報答嗎?

“這些都是你自找的。”源墨固執而倔強。

這些都是她自找的——身爲明國的公主,卻不知自愛,爲了榮華富貴和安逸舒適要委身於信臨侯,所以他纔會成爲出雲城的笑話,將軍府纔會成爲出雲城的笑話!

“我自找的……”

雲浮苦笑,有冰涼的**,順着臉頰緩緩留下,滴在冰涼的地面上,瞬間結冰。“我自找的……哈。”她又哭又笑,“這麼多年來我受了這麼多委屈,爲的只是保住將軍府,保住你……你竟然說我是自找的。”

是啊,她是自找的。

她堂堂明國公主,不過是死了丈夫而已——當年父王對她寵愛有加,整個出雲城的男子哪個不想娶她,只要她願意。

只要她願意。

可是,她不願意。

她拒絕了父王的好意,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撐起這個將軍府。然而父王死後,她的異母王兄繼位,接着又是她的侄子成了明王,她這個高貴的公主,已經名不副實。

沒有了父王的庇佑,一個弱小的女子,即使有着公主的高貴,又如何在這出雲城生存下去。

如果不是她用自己的肉體,換來信臨侯對將軍府的庇佑,恐怕,恐怕……

她哭得那麼悽楚。

源墨只覺得自己的心底,有強烈的愧疚。他自知自己說錯了話,卻又不願意示弱。

他知道母親的苦衷,卻又憎恨她的所作所爲給他帶來的恥辱。

於是他選擇了沉默,轉過身去,看着空中若有似無的雪花。長廊上懸掛着燈籠,在黑夜中柔柔地散發出溫暖的光芒,那些細細碎碎的雪絲映着橘色的光,無聲無息地落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雲浮已經拭去了淚水。

“總而言之,這結草堂裡有着關乎將軍府生死的秘密,如今燒了倒也好,爲孃的不必再日夜擔憂。墨兒不必多問了。”她轉身離開,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那一頭。

關乎……

將軍府生死的秘密?

源墨的眉頭緊緊皺起,望着那被火燒得七零八落的供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忽然——

廢墟里傳來輕微的叫聲。

源墨一怔,再仔細去聽——

又是輕微的一聲,彷彿是鳥類的叫聲。

他循着叫聲尋過去。

在那供桌的殘骸中,竟然有什麼東西在動——

他咬牙,手藏在寬大的袖袍裡,已經摸到了隨身攜帶的匕首。

“哎呀,好像是一隻幼鳥呢!”一個輕輕脆脆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他驚得手一顫,轉身看時,卻原來是——

“公子,這好像是一隻幼鳥呢!”十三驚喜地看着廢墟里蠕動的小東西,雙眸明亮如星。絲毫沒有察覺源墨臉上的慍怒,她蹲下身子去,小心地在散發着熱氣和青煙的廢墟里,用雙手將那小東西捧出來。

果然是一隻幼鳥。

“呀——”那幼鳥朝着她發出這樣的叫聲,然而卻輕微得好像是雪花落地。

源墨皺眉。

奇怪,在這裡怎麼會有幼鳥——別說結草堂有云夫人下的咒,連人都不可能輕易進去,就算這隻鳥是一早就在裡面的,它也應該被大火燒死了纔對。如果說是大火之後纔有的,又說不通。

哪有鳥類,會不怕灼熱投身到大火的廢墟里的。

“公子,你看它——好可愛!”十三將幼鳥捧到源墨的眼前。

這是一隻剛剛出生的幼鳥,羽毛都尚未長出來,灰撲撲的樣子,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鳥的幼鳥。

“你剛纔在偷聽我和雲夫人的對話?”源墨對這幼鳥絲毫沒有興趣,盯住十三問。

十三急忙搖頭:“奴婢不敢——奴婢是遠遠地看見夫人走了,纔來請公子回屋休息的。”雖然她也的確是很想偷聽,可畢竟沒有那個膽子。

雲夫人的御神術並不一般,她可沒有膽子在夫人面前偷偷摸摸的。

“諒你也不敢。”源墨隨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公子,我可以養它嗎?”十三小心翼翼地問。平常無聊的時候,有一隻小鳥陪她玩也是很不錯的事情呢。

“隨便。”源墨負手,慢慢地朝着墨韻軒的方向踱去。

“那就是答應了。”十三朝着手裡的幼鳥揚起甜甜的笑容,“以後呢,你就做我的朋友吧……嗯,是不是應該給你起個名字呢……”

那幼鳥彷彿是能聽懂她的話,撲棱着翅膀朝她輕輕地“呀”了一聲。

將軍府外不遠處。

有黑衣男子在雪松下倚樹而立,眼看着將軍府裡沖天的火光漸漸熄滅,他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終於,是找到了。

他轉身欲走。

一直黑貓忽然從不知道什麼地方竄出來,攔在他的面前:“來一起喝一杯酒吧,青羽大將軍。”那隻黑貓開口,說了這樣的話。

身着黑衣的男子,真是青羽。

他吃驚:“這聲音,難道是王子風?”

“哎!我已經不是王子風了呢!”黑貓用責怪的語氣道,“不要再喊我王子風了——跟着黑貓,到我的府上聚一聚吧。”

話音剛落,那黑貓轉身,做出帶路的姿勢。

城外竹府。

青羽到的時候,竹鳳淺正坐在屋後的外廊上,天上有一輪明月,光華皎皎,灑下銀輝在這看似荒蕪的院子裡。

院子裡,青草鬱鬱蔥蔥,十分茂盛。

“喔——”青羽頗爲意外,“臣竟不知道,王子風懂得陰陽之術。”他行過見面禮,然後在竹鳳淺的對面坐下。

竹鳳淺淺笑:“將軍不知道的事情,可還多着呢。”

如果青羽知道了教授他陰陽之術的人是誰,恐怕會更大吃一驚吧。這樣想着,如狐狸一般的眼睛裡,透出了捉狹的笑意。

“是。”青羽一笑。

王子殷風離開青國也有多年了,這些年來只聽說他以商賈的身份來往於各國之間,卻始終不曾回過青國,關於他的那些事,在碧丘城亦只是聽人傳說而已。

這時候,彩蝶送了煮好的肉和酒上來。

“邊吃邊說吧。”她朝着兩人微微一笑。

竹鳳淺給青羽斟了酒,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然後舉杯:“喝吧。”青羽點點頭:“喝。”一仰頭,杯中的酒已經喝完了,於是竹鳳淺又替兩人斟上。

這樣喝了幾杯酒之後,竹鳳淺才笑盈盈地看住了青羽。

“將軍這次到明國來,爲了什麼?”

青羽道:“大王派我來賀壽,王子風不會不知道吧?”

竹鳳淺搖搖頭:“好一個青羽大將軍!我這麼問了,自然不是要這種答案。”他要的,是青羽來青國的真正目的。

青羽面色不改:“臣不明白王子風話中的意思。”

竹鳳淺笑意不減。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自己說了。”他丟了一塊肉到嘴裡,細細的品嚐了之後,纔不疾不徐地,“將軍今夜去了源藺將軍府。”

青羽沉默。

“在將軍府裡,看到了想要看到的東西吧。”竹鳳淺道。

青羽的臉上,依然是沒有一絲波瀾。

“是——遲晉將軍的牌位。”竹鳳淺看着青羽的眼睛。

果然看到了一絲慌亂。

“您是如何得知……”青羽驚訝,“難道殿下也曾經……”

“我看過。”竹鳳淺肯定了他的猜測。

青羽點點頭,又是沉默。

竹鳳淺挑眉:“將軍,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秘密?”直覺告訴他,這裡面的秘密一定是事關青國的,而且,或許是事關墨兒的。

青羽搖搖頭:“殿下多慮了,哪有什麼秘密——臣只是奉了大王之命,在出雲城各大臣的府邸探聽情況而已,沒想到這源藺將軍府里居然會供奉有我們青國大將的牌位,實在是……”

“哦?”看來這個傢伙,是真的不肯說出實情呢。

青國大王薨這樣的大事,身爲青國大將軍的青羽居然會爲了爲明王的壽宴而不回青國去——恐怕他所忠心的並不是先王,而是如今剛剛登上王位的這位殷子初吧。

於是他也不再問。

青羽大將軍是何等人物,豈是他隨便就能夠問得出秘密來的。雖然他表面上對自己恭敬有加,尊稱一聲“殿下”,然而,自己這個被降爲臣籍,又只是當今明王的侄子的人,於青國還有什麼瓜葛呢。

只得看似無意地說了一句:“今夜將軍府失火,恐怕雲浮夫人不會察覺不到這其中的變故吧……”

青羽聞言,眼眸裡果然多了一分憂慮。

滿園的青草,在月華下反射出銀色的光芒。這樣一看,有的時候會覺得那並不是一片草地,而是粼粼的湖水。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唔……殿下這裡,種了茉莉?”青羽邊喝酒邊問道。

竹鳳淺點點頭:“權作,對故國的思念吧。”如果說他對故國沒有一點思念,那是假的。他想念幼時玩耍過的廊橋,騎過的馬,想念母親溫柔的手,和父親爽朗的笑聲。

只是那些想念,只是想念而已。

青羽沉默片刻。

“殿下依然記恨太后吧。”當年的事情,他並不是十分的清楚,然而卻也略略地聽說了些,只知道殿下的母親琉星夫人被青後污衊爲狐妖,扔在雪地中被餓狼啃噬至死。

當然還是青後的太后,在青國的勢力極其龐大,她的父親長信侯手握青國八十萬重兵,鎮守西南海疆。青國海疆的安定全是倚仗長信侯,有人甚至相信,若是長信侯起了異心,青國的易主便是輕而易舉之事。

因此當年先王雖然深愛着琉星夫人,卻沒有辦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能在琉星夫人死後的第三年,把王子風送出青國。

“即使流浪在他國,也比在青國被那個女人迫害要來的好。”先王曾經這樣說。

如今,雖然兩年前青王以長信侯年邁爲藉口,收回了四十萬的軍權交予大將望間,但是多年來太后在碧丘城培養了衆多黨羽,勢力仍不可小視,因此新王即位之日,便認其爲母,尊爲太后。

竹鳳淺忽然笑起來。

微薄的紅脣勾出漂亮的弧度,在乳色的月光下,妖媚如隨風飄落的櫻花。他側着頭,似笑非笑地盯着青羽:“恨?”恨……

他怎麼可能不恨。

“你知道嗎,我的母親,的確是狐妖。”當年的青後並沒有說錯,他的母親的的確確是一隻修煉千年的白狐,只是他恨,爲何她要趕盡殺絕,爲何不肯給母親一條生路。

看着青羽臉上錯愕的表情,他脣邊的笑意越發的妖冶。

他微微起身,湊近青羽。

呼氣清幽如蘭。

狹長的雙眼,露出如狐狸般狡黠的神色,細柳般的眉滿滿地顯現出雪白的顏色,潔白如貝的牙齒,也尖銳起來——

儼然是狐狸的樣子。

“呀——”青羽驚叫一聲。

然而只是那一聲——

竹鳳淺很快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帶着高雅的微笑,啜了一口杯中的酒,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然而青羽卻不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他因爲震驚而大口地喘着粗氣,眼眸裡有毫不掩飾的驚駭:“您竟然……竟然……”

這麼說來,琉星夫人果然是狐妖嗎?

竹鳳淺微微一笑,轉而望着

庭院。

茉莉花香若有似無,鑽進他的鼻子——他記得,青國的王宮種了大批這樣的茉莉花,一到花開的時候,整個王宮便瀰漫在花香裡,令人陶醉。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輕得仿若無聞,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如女子的哀怨嘆息,“狐狸,其實是一種善良的生物……可是如果受到了傷害,它也會……”也會反抗,也會復仇。

青羽沉默着。

方纔的震驚已經慢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無奈的惆悵。

這世間的事,實在是說不準呢。

兩人又坐着喝了一會兒酒。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竹鳳淺又開了話題:“我聽有一些老人說,這些年青國的茉莉長得並不如從前那麼好了?”雖然依然有漫山遍野大片大片的茉莉,然而長勢卻不如從前那麼好了。

有人擔憂,這是青國衰滅的象徵。

青羽點點頭,看了看四周無人,又低聲道:“殿下放心,無礙。”

竹鳳淺一笑,又道:“喔,好像這裡面也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呢。”他定定地看着青羽,“是茉莉花神吧。”

青羽微怔。

“殿下……”這應該是青國的機密,除了青王以及少數幾位大臣之外,無人能知——青國的茉莉花神,在十多年前就失蹤了。

原本應該住在黃土坡神殿裡的茉莉花神,在十多年前的一天,忽然不見了,從此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沒有了花神的庇佑,那些茉莉花雖然依然長勢良好,可是卻免不了受一些災害,因此不如從前那麼茂盛了。

只是,花神失蹤的事情一向被隱瞞得很好。

因爲花神是隻有大王纔有資格去晉見的,其他的人除非有花神的召喚一概不得踏入神殿。而花神千年百年不召見任何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因此沒有人發現。

先王亦只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少數的幾位心腹大臣,請他們想出尋回花神的方法,可是卻是一籌莫展。

竹鳳淺若有所思地:“果然如我猜測的一樣呢……這樣看來,青羽將軍此行的目的,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這果然是一個不能爲外人道的大秘密——

如果被世人得知,恐怕會發生難以挽回的變故吧。

這頭一個,便是雲浮夫人。

“殿下可是知道什麼內幕?”青羽的神色嚴肅,“此事有關青國國運,還請殿下不要對臣隱瞞。”

“我有什麼好隱瞞的呢!我所知道的,青羽將軍不都知道了嘛!”

“可是,關於花神大人的……”

“哦……那個不要緊。”

“不要緊?”秦羽驚訝,“怎麼可以說不要緊呢?”

竹鳳淺忽然好奇地:“青羽將軍,你是雪國人吧?”

青羽沒料到他會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微微一怔,隨即點頭。

眸光一瞬間暗沉下去。

“可是我覺得,青羽將軍是真的把自己當作是青國人了吧?”他的語氣淡淡的,好像夾雜着一絲嘲笑,然而再一聽,又覺得好像沒有。

秦羽有些窘然,沉默不答。

竹鳳淺卻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今天在大街上,那個女子跟你說的話,難道將軍的心底就沒有一絲觸動嗎?”他,是整個虛幻之境陷入長達六年的雪季的罪魁禍首之一吧。

然而,青羽卻露出了驚訝和疑惑的神色。

“您說……今天大街上的女子?”

“嗯。”

“什麼女子?”他迷惑而不安地,“臣今天進入出雲城後徑直進了王城,並沒有遇上什麼大街上的女子啊!”

竹鳳淺的眸底閃過一絲異樣:“你說什麼?”

他居然不記得,今天在大街上遇見十三,並被她斥責的事情了嗎?“那麼……那個刺客呢?”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吧?

“什麼刺客?”青羽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絲不安。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這種感覺讓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絲恐懼,站在權利的高峰的人,如果連在自己的身上發生過什麼都不記得,是極其危險的。

雙眸微微眯起:“將軍真的不記得了?”

青羽搖搖頭,聲音裡有一絲顫抖:“的確是不記得……”現在想起來,在他的腦子裡只有進入出雲城之前和進入王城之後的記憶,而中間的那一段,竟模糊得如同一團光暈。

“不記得那個雪國的刺客,不記得被激怒的雪國難民,不記得你下令斬殺他們,不記得——那個女子在你面前的說的一番話了?”竹鳳淺也是駭然。

要修改一個人的記憶,並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何況對方還是御神術高強的青羽大將軍——除去雪國的冰封雪原上的汨羅湖水,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東西能讓青羽失去記憶。

而顯而易見的,青羽不可能是喝了汨羅湖水才失憶的。

聽聞了這一番話,青羽越發地不安起來。

“難道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嗎?”他竟然渾然不覺——這太可怕了,到底是什麼東西偷走了他的記憶!

竹鳳淺深深地看着青羽。

他的心底,有一絲絲隱隱的不安,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殷子初的即位,青羽半夜闖進將軍府結草堂,失蹤的茉莉花神。

遲晉將軍是在十七年前,死在源藺的手下的,而將軍府,卻將他視作恩人。源墨身爲明國大將與公主之子,卻學不會任何的御水術,反而卻對風有極強的控制能力。

還有,茉莉花。

十三說過,墨韻堂前的院子裡,也有一株茉莉花——照常說,茉莉花是不可能開在沒有御風術庇佑,又冰天雪地的地方的吧。

所有的事情聯繫起來,能說明的問題只有一個。

但是——

卻無法理解爲何青羽的記憶會出差錯,記不起在大街上發生過的事情。

難道說,是有人——或者是說有東西——不希望青羽記得那些事情,因此偷走了他的回憶封存起來?

只是,那事卻是極其尋常的——不過是雪國人復仇而已。

或者……

問題並不是出在那些雪國人身上。

……

她揚起臉,仰望那高高在上的青羽大將軍。

“你不覺得羞恥嗎?”她冷冷地問。

“你身爲雪國的子民,不能爲守護自己的國家盡力,反而成了敵人的幫兇,你不覺得可恥嗎?戰場上刀劍無眼,而如今你還要對這些雪國人下手,你不覺得羞恥嗎?”她一聲一聲問得凌厲,字字如寒冰落地。

“你的沁雪劍,刺在一個個雪國人的胸口,沾染上的鮮血,是同你身上所流的一樣的血脈,你不會害怕嗎?你不會覺得,那如同是刺在你自己的身上嗎?”

“你,是叛徒。”

……

十三說這話是時候的樣子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那小臉上的怒意,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如果……

是她呢?

一大早起來的時候,窗外又是落雪紛飛。

自從茉落來了府裡之後,伺候公子日常起居的事情便交給了茉落,而薄煙又沒有派別的事情給她做,因此便閒了下來。

十三很不能適應這樣的空閒。

看到茉落做事的時候,她總是想去插一手。

然而茉落總是笑着說:“哎,讓我來做吧。”她的笑容那麼真摯,讓十三忍不住拒絕她的意思。

而公子也總是這麼說:“讓小落來做吧。”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公子嫌棄了。

有的時候她會拔下插在髮髻裡的簪子發呆,心裡想着:“或許下一次,公子也會做一個給小落吧?”於是心情就越發地沮喪起來。

還是出去散散心吧。

既然呆在府裡也沒有事情可以做,不如出去走一走,或許能碰上有趣的事情呢。

雖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可是她對這出雲城並不熟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玩纔好。這時候,腦子裡忽然蹦出了這樣三個字“幻螢谷”。

“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如果有空的話就去那裡玩玩吧。”式神竹先生的話這樣響起在她的耳畔。

那好吧,就去幻螢谷。

可是,幻螢谷到底在哪裡?

式神竹先生只說,在出雲城的北郊。可是薄煙姐姐說過,離開出雲城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御神術一無所知的她。

但是心裡已經有了要去的念頭,這些阻礙只是越發的讓她產生更加強烈的渴望而已。

“幻螢谷嗎?”源墨從書卷裡擡起頭來,“你要去哪裡做什麼?”幻螢谷位於出雲城北城郊,據說那裡是整個虛空之境中,沒有陰陽師的咒庇佑,也能夠四季如春的地方,即使城裡是落雪紛紛,幻螢谷裡也始終是綠草青青,鮮花開遍。

十三想,公子那麼尊敬竹先生,如果說是竹先生讓她去的,一定會告訴她的吧。於是她道:“是竹先生讓我去的呢,他說那裡是個不錯的地方。”

“竹先生?”源墨眸光一閃。

“嗯。”十三認真地點點頭。

只是略略一思考,源墨扔下手中的書起身:“我同一塊去。”說不定這個傢伙是約了竹先生在外面見面吧。

他的心裡這樣猜測。

牛車行駛到幻螢谷外便停下了。

“從這裡開始要走進去。”源墨下了車,竟然破天荒地朝十三伸出手去,做了打算扶她下車的姿勢。

“哎……”十三輕聲疑惑地,然而心裡卻十分的甜蜜。

真的沒想到公子居然會主動說要跟她一起來呢。

兩人在雪地裡安靜地走着。

雪並不大,地上的積雪卻依然很厚,一腳踩下去,便有一個深深的腳印。

“哎,真的不知道這些雪有什麼好看的。”十三在心裡嘀嘀咕咕的。如果說要看雪景的話,墨韻堂前華庭裡的雪景就很不錯呢。

源墨看了她一眼。

“還沒到呢。”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如雪花般純白晶瑩。

看得十三也忍不住一樂。比起剛剛到將軍府的時候,這些日子以來公子的笑容似乎多了很多,雖然有的時候還是兇巴巴的,可是卻不是以前那個木偶臉公子了呢。

天氣晴朗。

柔和的白色雪花折射出淡淡的光芒。

世間萬物都被這樣白色的雪所覆蓋,天地萬物的聲音,彷彿都被雪奪取了,世間寂靜得可怕。

沒有風。

雪花是直直地朝着大地墜落的。

兩個人都沒有打傘,就這樣走在落雪當中。

“有的時候,會覺得不可思議呢。”望着這些紛紛落下的雪花,十三這樣說道。

“嗯?什麼不可思議?”源墨收回眺望的目光,看向十三。

“如果一直看着這些落下的雪花的話,有的時候會產生這些雪花並沒有墜落,而是大地帶着我們上升的感覺呢。”她笑着說。

源墨怔了怔,轉而凝視那些下落的雪花。

半晌,才輕聲笑了笑:“果然是這樣的。”當你凝視着下落的雪花的時候,好像並不是這些白色的雪花從天而降,而是自己朝着天空飛去了。

“這雪下了這麼多年,我竟然都沒有發現呢。”他用讚賞的目光看着十三。

“是啊,下了這麼多年呢。”十三彷彿又有了感觸,“公子,你看這天空——爲什麼這些雪花總是下不完呢,難道天上可以儲存這麼多年的雪花嗎?”

據說,下了整整六年呢。

源墨仔細想了想。

“這些雪花,不是一直都存在於天上的吧。”他彷彿很有感觸地,“雪花不斷地落下,這庭院裡的積雪不斷的累積——可是六年來,這些積雪彷彿總是隻有這麼高。”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積雪。

冰涼的雪花吻上十三的臉頰,然而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她伸手。

紛揚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宛若一朵盛開的花朵。

有一瞬間的失神,她不由自主地將五指合攏——手心裡有了異樣,再打開看的時候——

“呀!”她心底驚呼。

手心裡,宛然是一朵雪色的玉簪。

然而只是在一剎那,手心的玉簪消失了,只有雪花在她的手心,漸漸化開。玉簪,是雪國的國花吧,就如茉莉是青國的國花,水烏是明國的國花一樣。

“或許說,我真的是雪國人。”

十三在心底這樣猜測着。

“只是……”邊上的公子低聲地,“是怨恨吧。”

“啊?”

十三走近一些,想要聽清楚公子的話。

源墨看了她一眼:“這雪,是雪國人的怨恨吧。”是國破家亡的怨恨,是對雪王無能的怨恨吧。

“是呢……”十三輕輕地點點頭,“是雪國人的怨恨吧。”

是對青羽將軍的背叛的怨恨吧,是被欺騙的而產生的傷心欲絕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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