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笑得發顫的寒煙, 符思杬居高臨下的看着血泊中的榮德仁,“解藥!”
“沒有解藥!”
“解藥。”
“沒有,沒有!沒有解藥!”
“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不管你說幾次, 沒有就是沒有!哈哈哈……你就眼睜睜看着你的心腹衰弱而死吧!老夫棋差一招, 但是死也要抓幾個墊背的!”榮德仁狂笑着從懷中扯出一截黑漆漆的東西, 用盡全身力氣順着窗戶扔了出去。
符思杬再想阻攔已然不及, 黑色物體落地後啪的炸開, 一支響箭隨之升上半空。響箭發出刺耳的鳴叫聲,聲音在四周的山谷迴盪。而在迴音還沒有完全消散時,已呈頹勢的響箭卻又忽的裂開, 五彩的煙花接着裂開的衝力進一步攀升,方圓數十里的人都不會錯過空中那顯眼的標識。
見榮德仁走投無路了依然死性不改, 符思杬也懶得跟他費功夫, 詢問了寒煙的意見之後甩手將袖中的天蠶絲線拋出, 線頭從榮德仁左胸穿入,貫通心臟, 結束了榮德仁老朽的生命。
擦了擦絲線上的血跡,符思杬冷冷的掃過門口幾個木雕,“解藥。”
幾個倖存者第一個反應都是搖頭,使勁扭了半天脖子纔想起來自己被點了穴道。這些人好歹也是各大門派的精英,按理說負隅頑抗也很正常, 但是在符思杬再次掄起絲線絞斷了其中一人的手腕之後, 情勢發生了變化。
這些人來幻月教之前雖說準備充分, 事敗身亡的覺悟卻也是有的。但是有覺悟是一回事, 親身體驗則是另一回事。見多了血雨腥風, 面對着地上一截截的屍體他們還算鎮定,但是眼睜睜的看着血液從體內流出無法自救卻要殘酷的多。
被截去手腕的那人是正義盟的二當家, 所謂的打着鏢局旗號的正道土匪,手裡的人命絕對不下百條,相對的自己受傷的次數也不少,還曾經來過刮骨療毒。手腕的劇痛他咬咬牙忍過去了,但是源源不斷外流的鮮血讓他無法承受。這種傷口不像一般的小傷,血流一流慢慢就自動結塊。
整齊的切口,割裂的大血管,撕心裂肺的疼痛,無窮無盡的鮮血,無一不刺激着他越來越脆弱的神經。所以當符思杬問他是再割下來一個手腕還是換別人來試試時,他迫不及待的把禍水東引,換來周圍人的怒罵。
“哦?那你說本教主從誰開始比較好呢?”符思杬甩了甩手中絲線,把腳下的石板甩出幾道深深的刻痕。
“他……他他……”
“誰?你不指出來本教主可就繼續割你的手腕了。”
被點了穴道的正義盟二當家急得滿頭冒汗,可是除了他以外卻毫無他法。一動不能動的他連指名道姓都不可能,先不說符思杬認不認識誰是誰,位於衆人正前方的他根本弄不清楚身後都有誰。
“看來你是想捨己爲人,那麼本教主成全你。”說着,符思杬的手腕擡了起來。
“等……等一下!”已經失血有一段時間的人說話都帶着顫抖,“我有淸磷霜的解藥!給我止血,給我止血我就交出解藥!”
“可是現在本教主不想要解藥怎麼辦?”
“那……那……我還知道剛纔榮老家主,哦不,榮老東西扔出去的東西有什麼用!”
“嗯,把地上的人踢醒讓他給你包紮傷口。”符思杬貌似滿意的點點頭,見斷手的那位一臉的哀怨挑挑眉,“怎麼,你還想讓本教主親自伺候不成?”
……
……
正義盟二當家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憋屈過,你說一被點了穴道的人怎麼踢人!他要是能踢人還用得着讓別人來包紮?好在在他血管爆裂前,符思杬善心大發撿起一塊石板的碎片打到他的身上——半邊身子能動了。
知道符思杬的意思,正義盟二當家完好的右手沒有立刻去按住左腕的傷口,而是伸入懷中掏出一個紙包。用牙把紙包撕開,手腕用力,漫天的粉末揚起。可是即使這樣,由於失血過多力氣不濟,粉末灑出的範圍也沒有多遠,醒過來的只有他腳下依然不知名姓的蠶蛹一隻以及本應是看管蠶蛹的悼月。
不提蠶蛹清醒過來後是如何大呼小叫,睜開眼睛的悼月很快就弄清了狀況,沒搭理一臉期盼的正義盟二當家,先是從地上搓氣一小撮粉末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後挨個在木雕一樣的人的懷中摸索,最後找出三包解藥。
解藥到手後悼月稍微遲疑了一下,沒有大面積的潑灑粉末而是選擇了麻煩的挨個喚醒地上的人——三位長老被人華麗的忽略掉了。等所有人都清醒了,悼月才轉身把就要昏厥的正義盟二當家的手腕用布條勒緊,算是救了他一條小命。
而險險留住性命的人也識時務,沒等人多問就率先開口:“符教主,剛纔扔出去的響箭一是示警,告訴山下的人情況有變速來增援;二是通知在聖地的阮勍,採用非常手段炸開石門。”
“炸開?”聽到這裡,符思杬終於變了臉色。
“沒錯,因爲擔心最後也沒辦法開啓石門,阮勍和榮……弄來了三大車火藥,只要情況不對就用火藥炸開石門。這樣做雖然不能保住聖地裡所有的東西,但是至少能撈着幾樣。”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整間屋子都晃了三晃,門窗吱嘎吱嘎響個不停,房外則不斷有瓦片摔落。
“祈月,這裡交給你們。”符思杬攔住寒煙縱身飛出議事廳,朝着聖地的方向起伏,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外。
接到命令的祈月同悼月一樣犯難的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三位長老,最後嘆了口氣,先是用淸磷霜的解藥給三人解了毒,在三人甦醒的瞬間又快速的撒了一把迷藥——三位長老繼續沉眠。
一旁的蠶蛹看到這一幕不幹了,“喂喂,你這是做什麼!”
“麻煩,”瞟了一眼蹭來蹭去的蠶蛹,“一樣麻煩。”說完,祈月手拿迷藥一步一步走向眼睛越睜越大的蠶蛹。
“你……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喊人了啊!”全身被悼月捆得過於牢固,蠶蛹唯一能做的就是虛張聲勢的威脅。
“隨你。”
“來……來人啊!”
“喊什麼喊,不知道的還以爲小媳婦碰到色狼了呢!”搬運朱雀長老的符富路過。
“你以爲我想啊!我都說了咱們是一夥的,他怎麼還綁着我!綁着就綁着了,現在還要迷暈我!”
“你除了能嚷嚷外有什麼用,論拳腳也就是花拳繡腿,論計謀純粹是馬後放屁,還是跟你師父們一塊歇歇吧!”
“……”
放下祈月這邊安頓長老,剿除山上殘留餘孽等等不提,時隔半年,符思杬抱着寒煙再次前往聖地。與上一次的悠閒愜意不同,這一次符思杬打一開始就攢足了力氣拼命趕路,要是寒煙沒有連聲叫停,估計他能一口氣跑到聖地都不帶歇氣的。
“停停停!那麼着急做什麼!”
“聖地——”
“聖地什麼聖地,你不會把我說的話當耳旁風了吧?”
“你是說——”符思杬第一次發現他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夠轉。
“那裡面根本沒什麼東西,雖然水晶被破壞了蠻可惜的,但是炸都已經炸了,跑去也沒用,先想想怎麼對付那個什麼阮勍。”寒煙狠狠敲了一下符思杬的腦門。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我都說了那個聖地是假的,你還傻了吧唧的護着!”
“真是假的?我怎麼不知道!”
“廢話!你上哪兒知道去!這事兒世上只有兩個人知道!”寒煙沒說她也是在上一次去聖地時才發現這個秘密,“你爹死命護着它是爲了安雅杬,你護着它做什麼?”
“月兒,說清楚!”符思杬一直以爲寒煙在議事廳所說的話完全是爲了矇騙榮德仁,萬萬沒想到聖地不存在一說竟然是事實。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
“嘿!是你求我說好不好!”又在符思杬腦門上敲了一個包,“好吧,我長話短說。簡單說就是:先帝嫉妒我外祖父選擇了安雅杬,派人編的瞎話。”
簡單一句話,符思杬在腦中便完整的勾勒出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前半部分不用提,無非是朝廷見不得江湖平靜,暗中掀起風浪;後半部分更不用提,假裝情聖的父親見聖地裡有不少安雅杬用過的東西,比方說那把琴,便私心的想讓這些東西代替安雅杬陪着他生生世世。怪不得非要把墓碑立在聖地裡!
想通了以後,符思杬的腳步也慢了下來。阮勍想要寶藏,值錢的水晶現在大半已經被炸成碎片;想要秘籍,幾件密室中倒是收藏了不少琴譜棋譜,不知道他看見以後作何想法。一想到阮勍目瞪口呆的愚蠢表情,符思杬又加快了速度,這種事錯過了可是天大的憾事。
結果他這麼一加速,腦門迎來了寒煙第三頓敲打,“慢點!話還沒說完呢!”
“啊?”還有什麼話?
“你問我的我說完了,我也有話問你。”
“什麼話?月兒,你儘管問!”
“那個榮德仁——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嘿嘿,月兒你想明白了?我還以爲你根本猜不到呢!”符思杬回想起在議事廳裡寒煙詭計得逞後得意的笑容,嘴角不住的向上勾。
“看我的笑話好玩是不是!”第四頓敲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一開始寒煙只覺得自己成功的太過順利,其他的也沒多想。但是後來榮德仁那一串‘沒有沒有就是沒有’怎麼聽怎麼不像是反抗,而是……撒嬌?想到這裡寒煙又是一身冷汗。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記得我讓季平給榮德仁下藥嗎?”符思杬摸了摸懷中的人,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