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頭最講究的,便是尊卑有別。
太后已經仙逝,宮中唯皇后獨尊,而六宮之內,也只有皇后纔是皇帝的妻,其他妃嬪,縱然再怎麼得寵,也只是妾。
晨昏定省,本來就是妾對妻的尊崇。
這一日,後宮各宮的主子們,又紛紛齊聚在皇后的宮裡頭,給皇后問安行禮。
晉安帝登基多年,後宮充盈,以淑妃和婉妃爲首,依次排下去,坐了滿滿的一殿紅顏。
每日都必行的禮儀,皇后也沒有太多的話,要跟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說,只是了了的叮囑幾句,無非就是要好好的伺候晉安帝,再者各宮之間,要和睦相處。
正待皇后的勸教之言,說到末端,一道寶藍色的身影,悄悄的從門口溜了進來。
謹慎而安靜,若是皇后坐的高,興許就看不到了,但眼下讓皇后見到了,又豈能讓她如此過去。
端着一貫的和藹賢淑,皇后的目光柔和的往門口望去,正落到剛剛進來的靜嬪身上。
今日的靜嬪,穿了一件寶藍色的春衫,衣袖跟領口折了很多褶子,連裙襬都是百褶疊出,微微一動,就跟春風吹動的秋水漣漪一樣,襯的她整個人越發的嬌豔明媚。
自知晉安帝這幾日都是歇在靜嬪宮裡,皇后恨的手心都麻麻的作疼,卻依然端着一臉的大度,關切的開口。
“靜嬪妹妹,你伺候陛下如此辛勞,不是說今日可以不必過來了麼?”
聽到皇后的點名,靜嬪不好再躲,盈盈走上前去,規規矩矩的給皇后欠了一禮。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臣妾來晚了,望娘娘恕罪。”
靜嬪的話剛剛說的完,都沒等皇后回話,淑妃在一旁先掩脣咯咯的笑起來,“皇后哪裡敢恕妹妹的罪呀,妹妹榮寵多年,縱然是無所出,卻依然在陛下心尖上佔了一個位置,若說這六宮這中,也唯有妹妹有此殊榮。”
淑妃這話,無疑是給靜嬪招了禍端。
靜嬪卻也不惱,不卑不亢的在庭前給淑妃福了一禮。
“淑妃娘娘謬讚了,臣妾才貌疏薄,陛下不過是記掛着往日的情分罷了,若說在陛下心尖的位置,自然還是皇后娘娘及淑妃娘娘佔的頭籌,如若不然,這六宮上下,也不會唯娘娘馬首是瞻不是。”
此話一落,淑妃臉色變的很是難看起來。
偏生靜嬪這話說的巧妙,一邊捧着皇后,又將淑妃她自己兜了進去,如若不慎,她便是將自己也給罵了,當下,淑妃討着沒趣,便不再多言。
見着場面着實的尷尬,皇后出聲解圍,讓靜嬪坐了回去。
“靜嬪妹妹辛苦了,別站着回話,回去坐下吧。”
“謝娘娘!”又是朝着皇后欠了欠身,靜嬪纔敢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等的靜嬪返回座位後,四周紛紛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各宮的嬪妃們,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坐在王馥瑤身側的歆良人,心中暗暗思量着,前些日子,晉安帝不是才恨不得將那歆良人攛在自己的口袋裡頭,怎麼才幾日的光景,又將歆良人拋到腦後?
歆良人倒也是個妙人,坦然的無視着衆人的猜測跟打量,淡定自若的飲着手中的香茶,不以爲然,彷彿衆人所議論的事情,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坐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皇后藉故乏了,就讓各宮的妃嬪退了出去。
從皇后宮中出來,良嬪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她乃是入宮最早的那批人,像淑妃跟婉妃,早就封了妃位,只屈於皇后之下,而靜嬪,儘管無所出,但是晉安帝的心裡頭,總有她的一份榮寵。
任是王馥瑤最受寵的時候,也沒能搶了她的那一份。
反觀自己,良嬪覺得很是可悲。
她已經育有一子,卻仍是多年屈居嬪位,不得晉升,縱然是抱着二皇子又如何?她如此身份,對二皇子的前途也是無益的。
不知怎的,良嬪就想起楚昭儀詛咒的那些話來,心裡一陣發涼。
一個不小心,差點跟走過來的淑妃迎面撞上。
虧得身邊的宮女赤雪拉了一邊,纔是清醒過來,惶然的給淑妃見着禮。
“臣妾見過淑妃娘娘!”
亦是看出了良嬪的出神,淑妃擡手示意良嬪起來,慢慢的走近到良嬪身邊,仔細的看了她一眼,玩笑一樣的開口。
“良嬪妹妹爲何如此失魂落魄的,莫非是楚容華受了罰,妹妹顧及着姐妹情深了?”
淑妃此話一出,良嬪只覺得周身皆是一震,看着淑妃的眼神都變得窘迫而不安。
思忖許久,才勉強答了淑妃一句,“娘娘說笑了,對於楚容華的懲治,乃是陛下的命令,那必定就是最正確的,臣妾,哪敢有什麼異議。”
因爲楚容華是詛咒二皇子才被獲罪的,二皇子又是良嬪所生,所以,不管她怎麼答,都有着落人話柄的地方,索性,將一切都推到晉安帝頭上,自己裝作局外人。
這些個小心思,淑妃哪能不懂,倒也不去揭穿她,而是走近幾步,在良嬪身側小聲的道。
“其實,妹妹也不用擔心呢,楚容華雖說失了陛下的心,但是,不是還有皇后麼?楚容華素來尊敬皇后,如今落的這樣的光景,皇后哪裡會忍心,哦,對了……”
話到最後,淑妃彷彿想起什麼,又是多加一句,“據說楚容華在儲秀宮的日子甚是艱難,皇后還親派了身邊的紫絹姑娘去爲楚容華保駕護航呢!想來,楚容華離出儲秀宮的日子不遠了,有着皇后的扶持,楚容華再恢復昭儀的位分,亦是指日可待。”
聽的淑妃這話,良嬪的臉色越發的慘白。
走到如今的局面,她跟楚容華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
現下,楚容華是因爲她們母子,才落得如此的下場,若日後她重得聖心,第一個饒不過的,定然是她跟二皇子。
這個道理,淑妃當然也懂。
看戲一樣的看着良嬪,淑妃再次度出口。
“妹妹,這女人啊,就跟貓一樣,你哪天踩了她一腳,她可是會記得真真兒的,哪日富貴了,勢必是將踩過自己的那人,挫骨揚灰的,就是不知道,妹妹跟楚容華以往的情分,抵不抵的上楚容華這些日子裡頭受的委屈?”
自然是不能的。
良嬪心下清楚,她跟楚容華本來就沒有什麼情分,特別是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
想想,良嬪只覺得背心一陣透心涼。
見着良嬪越來越難看的神色,淑妃總算放心下來,不再跟良嬪多說下去,跟良嬪道一聲後,往自己的寢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