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泡好端上來,楓岫已經躺到他那張美人椅上了。椅子搖啊搖,手裡的羽扇搖啊搖,悠閒的姿態讓人很想上去將人從椅子上一腳踹下來。
躺著的人卻毫無自覺,慢慢的沉浸在的回憶中。
君曼睩見躺在椅上的人,搖扇的頻率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停下。無奈嘆氣,轉身去房間拿了一薄被蓋在不知不覺又睡著的人身上,然後看了一眼還在冒著新泡的熱氣的茶,上前端了托盤把茶撤下。
楓岫主人夢見了在慈光之塔的事,那時候他是天舞神司,無衣師尹卻還不是師尹。兩個有著自己思想和抱負的不世之才,自無衣師尹闖進曲水流觴之後,一見如故,相知相惜,整日廝混在一起。
無衣師尹彼時沒有後來的種種雜事纏身,自是悠閒,楓岫又不是一個多麼有自覺的人,天舞神司之職對他來說根本是可有可無。
某一日,無衣師尹又如期邁進了天舞神司終日清靜的小院,沒有像以前那樣兩手空空,手裡還提了點東西。
楓岫瞥了無衣師尹手裡的那一小壇酒,揶揄道:“怎麼,無衣你整日在吾這裡蹭吃蹭喝,終於良心發現,打算給吾一些補償麼?”
無衣師尹嘴角一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楔子你怎可如此說吾呢?連吾都不知吾是如何嚥下好友你做的飯菜的~~”
此話正踩中楓岫的痛腳,臉色一僵,直接轉了頭不理人。
“耶~~~這樣就生氣了?怎地這般小氣?”無衣師尹將手裡的香爐別在紫色的腰帶間,上前去拉白衣紫發鬧彆扭的人,“所以,那之後下廚之事不都是歸吾了麼?倒是楔子你免費得了一個廚藝不差的好友,又在跟吾擺什麼臉色?你不喜歡,吾以後不提就是了。”
楓岫這才轉過臉來,紫瞳看向無衣師尹,眼裡是狐狸般狡黠的笑意,“無衣你是哪隻眼睛看到吾生氣了呢?說吧,提著酒來找吾是有何事?”
無衣師尹見眼前之人變臉變得如此之快,如此的理直氣壯,也沒怎麼在意,只覺得有趣。
徑自拉了楓岫的手到了臨近曲水流觴的那條小溪,溪水之上又一架小小的石橋,比起慈光之塔處處精緻奇巧的各色亭臺樓閣,這架小石橋當真是寒磣的可憐。
小橋有名,名之午橋。
曲水流觴這一帶本就人煙罕至,想當初楓岫就是看中了人少清淨這一點才選擇住到此處。無衣師尹帶著堂堂天舞神司一屁股坐在石橋上,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就是,二夫當關,萬人莫開了。
楓岫見一向注意形象和風度的人就那麼大大咧咧的坐在石橋上,一滴冷汗悄悄滑落,這人,莫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吧?心中這麼想著,一雙紫瞳就帶著疑惑看向對面清秀貴氣的紫色華服之人。
看出楓岫眼裡的疑問,無疑師尹笑,“反正在好友面前,吾早無形象可言了,吾又何必拘束。這裡人少,沒人會看到就對了。”
楓岫不以爲然的撇嘴,原來是因爲這裡人跡罕至敢才這般不顧形象的呀。他倒還以爲眼前循規蹈矩之人終於覺悟,準備挑戰慈光之塔那些繁瑣拘束的規矩呢。
開了小酒罈纔想起兩人都沒拿酒具,楓岫知道無衣師尹對飲酒飲茶很是講究,就待起身回曲水流觴去取酒具來,卻被對面坐著的人看出意圖,衣袖被那人一把拉住。
無衣師尹先仰頭飲了一大口,然後將酒遞給有點在狀況外的楓岫。楓岫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沒有伸手去接。
“怎麼?你這是嫌棄吾了?”無衣師尹挑了眉問道,鮮有的挑釁之色浮現在那張清秀乾淨的臉上。
楓岫這才接過了小酒罈,仰首也飲了一口。(間接接吻算不算咩~~~~XDXDXD)
兩人在小石橋上飲了很長時間的酒,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楓岫有些記不得了,有些卻永遠也忘不了。
“楔子,若有一天,吾與你不得不對立,你會怎麼做?”無衣師尹飲了一口酒,將酒罈遞給楓岫,擡手擦去嘴角的酒漬,輕聲問道。
楓岫接過酒罈,沒有飲,認真的想了好一陣。才帶著幾分醉意的一笑,頭一偏,看起來傻氣十足,“無衣你爲什麼要與吾對立?我們就這樣做知音好友不好麼,爲什麼會對立呢?嘿嘿。。。。。”(柚子在賣萌啊有木有有木有~~~)
無衣師尹無語,不知對面那個眼神清明,臉色茫然的白衣男子到底是真醉,還是想回避這個問題。
慈光之塔永遠是陽光明媚,沒有黑夜。但是喝了那麼久的酒,無衣師尹感到有些乏了。再看對面早已不知是醉得人事不知還是睡得人事不知的人,無奈起身,扶起東倒西歪的楓岫,就向曲水流觴走去。
可惜楓岫軟的就是一灘爛泥,一個勁兒的往地上軟到,根本扶不住,嘴裡還不停的碎碎念無衣師尹曾經的糗事。無衣師尹瞬間=口=了,心下起誓以後再也不找這人喝酒了,酒量差也就算了,酒品也好不到哪裡去。
無衣師尹心一橫,一手繞過那人腋下,一手勾起那人腿彎,將人打橫抱起。
微風習習,流水潺潺,鳥語花香,一切那麼寧靜美好。除了懷裡睡著了也不安分的人,動來動去,好在嘴裡再沒說什麼醉酒話了。
看著清澈見底的溪水,無衣師尹想起第一次見面,就被楓岫毫不客氣的推下水找沁碧石,心思一動,走到水邊就待雙手一鬆,懷裡的人就等著變落湯**。
但是看著懷裡那人睡得一臉安心毫無防備時,手終究是沒鬆開,轉身小步小步的向已經看得見的小院走去。
這筆帳,吾以後會再討回來的,纔不是什麼心軟,無衣師尹自欺欺人的想著。
然後,一直到楓岫離開慈光之塔,與這裡的一切斷的徹底之時,無衣師尹都沒能將楓岫推進溪水裡一次。
楓岫美美的睡了一覺後,醒來後神清氣爽。
看著肩上黑色的頭髮,楓岫有短短的一愣神,嗯?什麼時候自己的紫發變成黑色的了?再往身邊一看,無衣師尹正睡得安然。
伸手就要去推霸佔自己牀的人,在中途又頓下,罷了罷了,就讓這人再睡一會兒吧。近日爲了慈光之塔換屆師尹之事,這人少有睡得這麼安穩的時候吧。
無衣師尹向來淺眠,身邊楓岫一動他就醒了,只是繼續裝睡想看人有何反應。
半天不見動靜,無衣師尹睜開了眼,正對上一雙紫瞳。
“醒了就快起來,這可不是無衣你的房間?”四目相對,楓岫理直氣壯的催人起來。
無衣師尹坐起身來下牀,嘴角一勾,“好友放心,你與吾都同榻而眠了,吾會負責的?”
楓岫怒,涵養涵養~~~,楓岫默唸這個詞,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負責?負的哪門子的責?就算要負責,也該由吾對好友你負責不是?”楓岫也下的牀來,走到師尹面前,伸手勾起無衣師尹尖細的下巴,做流氓狀。
無衣師尹將軍不成反被調戲,一口氣憋在心裡,揮起如意香爐拂開楓岫死不正經的手。
墨瞳一轉,忽而就鬱結全消了,“好啊,這可是好友你親口說的啊。吾可是會一直一直記著的。”無衣師尹想,這麼誆楓岫許下諾言也不差。
楓岫本是一臉調笑之色,聞言忙擺出一副吾是正人君子的凜然,“好友,戲言戲言罷了。你與吾同爲男子,何必在意那些小事不是?”
無衣師尹心裡暗暗嘆氣,楔子你還真是不開竅,罷了,吾也不指望你明白戲言的真意。
此諾,吾一人記住便是了。
承君一諾,白首相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