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傷好治,心傷難醫。豐恆的哭喊與依戀讓豐離醒來,卻不代表豐離的身體痊癒了。李正與小羽餘韻等一致認爲豐離不宜挪動,當就地靜養。
康熙黑着臉,李正不得不提醒道:“皇上,皇貴妃身子虧損極重,若想長壽,切不可使其心情起伏過大,更忌心中鬱結,尤其皇貴妃昨夜連失精血,更須靜養。”
康熙是不願豐離就地靜養,留在平郡王府的,可豐離從醒來後連看都不曾看過他一眼,顧忌着豐離的身體與心情,康熙無法,只吩咐李德全留下,即刻回宮準備早朝。
“主子,皇上準備回宮了!”豐恆安然地躺在豐離的身旁,有些不安地睡着,豐離輕輕安撫地拍着他的胸口,豐恆這才安然入睡。豐離的目光看向屋外,康熙走了進來,顏清退到一旁,康熙坐在牀前,伸出手想要撫過豐離的臉,豐離卻側開了臉,康熙額頭跳跳,終究化作一聲輕嘆,“阿離!”
豐離並不作聲,康熙看了看酣睡的豐恆,只覺得滿心的妒意,最終道:“阿離,你好好的。”
知曉豐離不會迴應,說完這句話,康熙便起身離去了,走到門口,訥爾圖與流舞還有李德全都在,康熙冷冷地盯了訥爾圖,“皇貴妃於平郡王府休養,你可知該如何?”
“皇上放心,臣與福晉必然讓皇貴妃安心靜養,無人打擾。”訥爾圖躬身回答。康熙卻是想到了另一回事兒,“紐祜祿氏該處置了。”
流舞本能地看向訥爾圖,訥爾圖應聲道:“是,臣知曉該如何。”
該吩咐的吩咐完了,康熙便起駕回宮,布了那麼久的局,如今開始收尾,取而代之的人,也該趨熱打鐵地提上來,這一次。大清纔是真正盡握他手。
一夜未平的平郡王府,隨着康熙的離去,總算恢復了往日的安靜,流舞在看到康熙的出現。訥爾圖的隨侍左右,對於事情隱隱有了猜測,無非在豐離準備的同時,康熙亦有所準備,訥爾圖便是康熙早已布好的棋子。是要在緊要關頭,扭轉形勢。
只是如此,流舞更覺得滿心的疲憊,她發現她以爲很瞭解的丈夫,在短短的一年裡,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明明那麼熟悉的人,爲何卻越來越陌生?
流舞不願意再想下去,轉身要往院子裡去,訥爾圖卻伸手拉住她。“舞兒,我們好好說說話吧。”
“王爺有什麼要說的,也待皇貴妃回宮之後吧,妾身如今只想好好照看皇貴妃。”流舞掙開了訥爾圖的手,生硬地表示目前並不想與他說話。訥爾圖無奈地道:“舞兒,如今真相當白,你該知道我那紐祜祿氏不過是逢場作戲,一切皆爲皇上辦事,所以,且莫再與我鬧脾氣兒了。”
“逢場作戲。那她流產的孩子不是你的?”不提也就罷了,流舞想到這一年來所受的罪,內心的苦,哪怕知道訥爾圖未必像他所表現的那樣喜愛紐祜祿氏。但紐祜祿氏有孕,懷的是他訥爾圖的種,這終歸不是假的。再想到他們本是夫妻,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可在她懷着孩子,被世人所指罵承受那各種各樣的侮辱時。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告訴她,他並不是不要她了!
流舞不願再想,比之這一年來,她以爲的訥爾圖變心,愛上了紐祜祿氏,現下揭露出來的訥爾圖,更讓她覺得陌生,恐懼。他爲了得到康熙的信任,以此謀權,利用了紐祜祿氏,也利用了她,流舞在想,若不是豐離回來了,她是不是會作爲訥爾圖的犧牲品,一屍兩命。
“舞兒,此事關係重大,我連阿瑪額娘都不曾提及半字,只怕走漏了風聲,壞了皇上的大事。不錯,紐祜祿氏流產的孩子是我的,但從一開始,紐祜祿氏接近我便不懷好意,我不過是順勢而爲,以此將紐祜祿氏一族,乃至滿州八大家族引入皇上早已設下的圈套,將他們一網打盡。”
“所以如今,紐祜祿氏沒了利用價值,你要如何處置她?”流舞問了這麼一個,應與她無關,卻又與她有關的問題。
“你也聽到了,剛剛皇上已經提起了她,她自然不能再活着的。”訥爾圖冷冷地說着,表明了態度。流舞看着他冷硬的眉眼,這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那原本溫和的眉目,已經漸漸變得越來越冷硬,眼中的情意,也越來越少。說到這個他捧了一年多的女人時,那種不在意的神色,流舞明知道不該想,卻依然升起那兔死狗烹的念頭。
流舞不願意再與訥爾圖呆下去,連忙福了身子,“王爺所言,妾身已知,若無他事,妾身告退了。”
言罷,逃一般地往院子裡去走,因着豐離在院中,縱然這是平郡王府,訥爾圖亦不敢闖入。男女七歲不同席,豐離貴爲皇貴妃,是康熙心尖上的人兒,他若是一時不慎,惹出了什麼風言風語,只怕他會死無葬身之地。訥爾圖甚善審時奪勢,想着流舞是他的福晉,日後總有說開的時候,切不可讓康熙心生不喜。
流舞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自己平靜下來,而此時天空已經微微泛白,流舞想着要去瞧瞧豐離,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才靠近,卻見本來安睡的豐離睜開了眼睛。夜明珠的亮光下,流舞可見豐離眼下的黑青,一聲輕嘆,“吵着你了。”
她的動作一直都很輕,但豐離卻醒得這樣快,可見這麼多年來,豐離過的都是什麼日子,縱然是睡着了,還得要那樣警惕。
“姐姐怎麼還沒去休息?”豐離給豐恆拉了被子,輕聲地問着流舞。
流舞有些恍惚,本不願與豐離多說,更讓她擔心的,可她本就不是能藏話的人,尤其對於豐離,她本能地依賴她,心裡的委屈難過,也只能與豐離說起。
“是不是天下的男人都一樣的心狠?”流舞不甚確定地問,豐離小心地坐起,瞧着流舞有些恍惚的樣子,“紐祜祿氏死了?”
“現下沒死,總是要死的。”流舞譏諷地笑說,豐離沉思了不言,流舞擡起頭來昂天道:“明明是男人之間的爭鬥,爲什麼總要把女人牽扯在其中,讓女人輪爲犧牲品?”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直以爲訥爾圖是愛我的,可在他違背了他的承諾,把紐祜祿氏帶回府裡的時候,只覺得天塌地陷,如果不是想到腹中的孩子,皓軒,還有你跟額娘他們,許是我就死了。而他明明對紐祜祿氏那麼好,現在他卻告訴我,他對她的好,不過是要利用她,藉着她來迷惑人,達到自己的目標。”
“姐姐現在還愛訥爾圖嗎?”豐離低頭看了豐恆,問了這句。
這樣的一句話,讓流舞不禁想到多年前,在她說出要嫁給訥爾圖,豐離也曾問過她,她愛訥爾圖嗎?當時她回答得十分肯定,而現在……流舞苦澀地一笑,在一年前,豐離若問她這個問題,她依然會很肯定地回答豐離,但是這一年發生的事兒,無不在訴說着她的天真。“阿離,我只是覺得自己愛了那麼多年的人竟是如此的陌生,我就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他那樣。”
豐離聽到這樣的話,只是淺淺地一笑,“訥爾圖違背了他的承諾,傷了姐姐的心;他待紐祜祿氏的好,是在姐姐心上灑鹽;而今事情揭露,訥爾圖不過是將計就計,利用了紐祜祿氏,紐祜祿氏其心不正,爲表衷心,訥爾圖自當要將紐祜祿氏除去,姐姐又覺得訥爾圖太過心狠,對嗎?”
流舞對於豐離那樣分析透徹她的心路,並不驚訝,只是誠實地點點頭。豐離道:“姐姐性情直率,眼中容不得沙子,凡事非黑即白,若是覺得訥爾圖不能依靠,那姐姐便收回自己的心吧。”
怕是也料想不到豐離竟然會如此勸她,流舞有些一怔,“訥爾圖既然不懂得如何珍惜姐姐的心意,那姐姐就當着這平郡王福晉,好好地教導皓軒他們兄妹,訥爾圖要如何都隨他去,姐姐且過自己自在的日子。”
“阿離便是如此對皇上的嗎?”流舞從來沒有問過豐離對康熙如何,但經歷昨晚的事兒,流舞才知道,豐離並不像外人所以爲的那樣好,至少旁人羨慕不已的獨寵,於豐離而言,痛苦更多。
“皇上與訥爾圖不同,相比姐姐與訥爾圖之間有感情的基礎,極少的利益衝突,我與皇上之間,夾雜了太多的人與事,沒有那樣純粹,也註定了彼此的付出,同樣不會純粹。”
“可是,皇上是極願意對你好的。”流舞十分肯定地說,倒讓豐離一頓,“姐姐怎麼會這樣覺得?”
“你吐血的時候,我看到皇上滿臉都是恐懼,而且,他有後宮佳麗三千,但你失蹤多年,他卻一直不曾寵幸後宮。阿離,或許你可以試着對皇上交心。”
流舞這是幫着康熙說好話?豐離更是愣了半響。“其實阿離你比我還要眼裡容不得沙子,你總盯着皇上對你的利用,卻從來沒有想過,皇上對你的好。你比我更貪心吶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