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豐離不留餘力幫忙訓練新軍之時,因康熙宣告而另練新軍,衆人都以觀望之態,卻在那些撐不過離開新軍訓練之地的兵有意的宣傳下,見微知著之下,皆知如此新軍練成,定然會成爲康熙的心腹,若是能成爲掌管新軍的人……
各方蠢動,因康熙徵詢豐離的意見,採用的是全封閉式的訓練,離開的那些人對一開始的單調訓練連連叫苦,之後的事兒,卻無人能探知。訓練的新兵不能離開訓練基地,四邊的守衛亦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出入嚴密,就連豐離,因着忙着訓練,也只是半個月回一趟宮。
萬幸她自入宮以來都是深居簡出,又有康熙爲她打掩護,倒是沒人能猜到她不在宮中。倒是十三阿哥胤祥與十四阿哥初見她男裝時只覺得有些眼熟,但豐離在眉眼間做了一些修飾,整個人看起來英氣了許多,他們倒也沒有猜想到豐離有那麼大的本事。
只豐恆是日日見豐離的人,豐離在不在宮中,再沒有比他更清楚了,但豐離曾與他說明了原由,豐恆在聽到康熙讓豐離訓練新軍時,亦是吃驚不小,當然不願意讓自己拖豐離的後腿,配合着一如既往地每日請安,上午上了課,後午卻是出宮前往碼頭。他那得以自由出宮的令牌當然是豐離問了康熙要的。
“皇上與主子沒讓那些吃不了苦離開了訓練的小兵禁口,這些日子。朝中暗裡都在猜度這支軍不過百人數的新軍會是什麼樣,當然,許多人亦千方百計的想要得到新軍的軍權。”豐離又是半月回了一趟宮。因在山中訓練,許多消息豐離也只是每隔半月聽得顏清撿些重要的說。
“太子亦動了心思?”豐離往發間插入一支步搖,透着鏡子看了顏清,顏清應是,垂眸露出了爲難的神色,豐離問道:“還有什麼?”
“四貝勒似亦有心!”顏清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應當隱瞞,豐離睜大了眼睛。“什麼時候的事兒?”
“這幾日四貝勒有些浮動,加上旁邊還有十阿哥鼓動。”豐離問起,顏清更是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將胤禛的所作所爲道出,“四貝勒這些日子一直與十阿哥練習射箭,亦不知誰放出的消息,只說新軍的掌權者。必須得是能征善戰者方可。”
豐離不確定胤禛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那個位子動了心思。是不是,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了?可是,他敢跟着這些人窺視新軍的軍權,這可是一條死路。
理直了胸前的衣棠,豐離道:“梅花開了,我們去御花園走走。”
顏清睜眼看了豐離,主子這是要去賞梅嗎?這個時候?縱是滿腹的詫異,顏清還是應聲。
御花園遍佈奇花異草。但豐離其實並沒有那樣的閒情逸致好好地逛過御花園,一開始入宮是滿腹的不甘。被人算計,只想着千方百計讓康熙厭了她,她自過自己的日子。後來離開了紫禁城,那是完全沒有機會了,再回來,卻一直都忙碌着,更沒那份心情。
沒想到,她今日卻需得裝作對這御花園的梅花有意,才能做她想做的事兒。那些打掃的宮女太監也是驚訝於豐離的出現,還是極快地反應過來,跪下行禮,直到豐離走遠,這才偷偷地擡頭打量豐離,小聲地與身邊的人嘀咕道:“那便是珍皇貴妃嗎?”
“可不是,都說珍皇貴妃有沉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容,今日得見,真是名不虛傳!”明明剛剛豐離走近的時候他們都沒膽子看豐離一眼,現下這麼看了豐離的背影,一個個卻說了這樣的話來。其實這般恭維的話,在宮裡長久的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只有那剛入宮的小宮女驚奇地道:“是嗎?是嗎?珍皇貴妃長得那麼美啊,你都看見了啊,你給我說說,說說吧!”
豐離自雙耳失聰了,自是不曾聽見他們的交流,倒是她身邊的幾個丫頭武藝皆是不俗,聽到這些無傷大雅的話,也沒想着傳到豐離的耳朵。
“主子,四貝勒來了!”走在道上,顏清看到遠遠走來那冷冷清清的人,做了個手勢,豐離順着顏清指的看去,而胤禛已經許久不曾見過豐離,在御花園裡見着了,亦讓他極其驚訝,是他的錯覺嗎?似乎豐離消瘦了許多。這個念頭一轉,胤禛連忙掃去。
“皇貴妃吉祥!”胤禛上前見禮,豐離點了點頭,“許久不見四爺,那邊梅花開得極好,可能勞煩四爺去爲我摘一支?”微笑着要求,胤禛完全不曾料到,豐離輕輕地撫過長指,胤禛心驚,還是答應着了,往着梅林而去,而豐離走在後頭,與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想要新軍的軍權?”豐離突然低聲地說,胤禛倒抽一口氣,驚悚地回頭看了豐離,豐離提醒地道:“繼續摘梅花,有些事,你着相了。”
豐離的聲音很輕,卻能安撫人心,胤禛哪裡還不知道,摘梅花是假,豐離要與他說些話纔是真,嘴脣動了動,豐離一時沒注意,自然不知道胤禛說了什麼,只是指了那一端兒的梅花,“那株長得極好。你想要那個位子對嗎?”
胤禛伸出的手一頓,倒抽一口冷氣兒,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豐離怎麼敢,怎麼敢……他想要辯駁不是,可觸及豐離的目光,又咽了回去。“這些年你做得很好。但這一次,爲何你心急了?太子還在,不消說你皇阿瑪對太子究竟是何意,你想要新軍的軍權,可你對新軍知道多少?憑什麼的覺得,你能跟那麼多的人爭?而就算你爭到了,你覺得,你贏了嗎?”
豐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在胤禛的心上,直讓胤禛那浮動的心。漸漸從迷霧中清醒過來。“成大事者,戒急戒躁,我不知你爲何這一次會突然變得迫切。可胤禛,你的皇阿瑪是大清的皇帝,爲帝王者,他給你的,你能要,他不給你的,連想都是錯。贏得新軍。卻失了他的心,孰輕,孰重?”
“皇阿瑪要練新軍。無論是太子還是大哥,都是能征善戰者,只有我,於武藝之道不精。”胤禛終究還是說出了他心裡頭的真正想法。豐離這回看懂了胤禛的脣語。有些一怔,又有些苦笑不得,“爲什麼你會覺得,選定一個繼承人,會希望他無所不精呢?”
胤禛一怔,“於戰場衝鋒的是士卒,於後方指揮千軍萬馬的是將帥。難道爲帥者,須得比士卒更勇猛?”豐離換了一個說法問了胤禛。胤禛動了動脣,最後還是什麼都不說了。
“爲君者。當有其海納百川的心懷,這纔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其他所謂的能征善戰,武藝高強,大清能人異士何其之多,就算沒有,要培養一個這樣的人的出來,代替你自己征戰沙場,那豈非更能彰顯你的能力與胸襟?”豐離的話,真是給胤禛打開了另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門,他確實對那個位子動了心思,尤其在一次又一次爲太子胤礽擦屁股之後,他更覺得大清若是落在太子胤礽的手裡,只會敗了大清的江山。
可康熙雖然對太子生厭,但還沒有到動了廢太子的心思,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安份守己,太子胤礽對他還算信任,他雖不喜太子所爲,亦不曾對太子做過不義之事兒。可新軍,那麼一支由康熙親自訓練出來的新軍,對康熙的意義重大,他是想要衝入康熙的視線,是以纔會想着表現自己,幫着康熙掌管這支新軍。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且想,爲何那些離開了新軍訓練的人,一直都在傳播着新軍厲害,新軍地位的話,若是你皇阿瑪不想讓人知道的,這些消息能傳得那麼快,這些人,又有開口的機會嗎?”豐離點出了重中之重,胤禛生生打了個冷顫,抿了脣。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豐離的話鋒突然地一轉,胤禛有些跟不上豐離的思維。豐離一笑,“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家財萬貫的財主,他把他的所有財產都鎖在了一個山洞裡,鑰匙只有一把,一直藏在他的身上,他活了七十多歲,有一天朋友提醒他,他的年紀越來越大,是不是應該想想鑰匙應該交給誰。財主想了想自己的年齡,確實是應該考慮了。於是召集了他的兒子過來,財主有三個兒子,財主把要選擇鑰匙繼承人的事兒一同告訴了三個兒子,並且說明會在他們三個人之中選一個,至於選誰,就看他們的表現。”
意味深長地看了胤禛一眼,胤禛聽得專心,豐離不會無緣無故地跟他講事,這裡面,定然藏着豐離要跟他說的話。“財主的大兒子好吃懶做,對於繼承財主鑰匙的事並不上心,聽過之後,依然花天酒地,呼朋喚友;二兒子聽了消息之後,開始表現自己,不斷地想盡辦法在財主的面前露臉,證明自己的本事,還拉攏了財主的朋友幫着他說話;財主的三兒子呢,既不花天酒地,也沒有四處蹦噠,只是對於財主交代的事兒,盡心盡力地辦好。這樣過了十年之後,財主在臨終前,鄭重地將鑰匙交到了他三兒子的手裡。”
或許是因爲豐離曾經活了一輩子,亦或許因爲她曾經研究過心理學,她很能理解康熙的想法,胤禛的也一樣。只是胤禛與康熙最大的區別在於,康熙能決定胤禛的命運,胤禛必須要聽從康熙的一切安排。
這樣的故事,胤禛聽了,細細地品味着,“不爭是爭,爭亦是爭,於帝王家,不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而是該如何做事更能得人心。”
豐離最後點拔了這麼一句,胤禛還有什麼不明白呢,衝着豐離行以大禮,豐離搖了頭,“四爺還是趕緊幫我摘株梅花吧。”
那樣的笑靨如花,閃亮了胤禛的眼,胤禛有些失神,卻已聽到一個聲音道:“阿離看中哪株花,朕給阿離摘吧!”梅林的一端,一身明黃的康熙走了過來,胤禛連忙收斂了目光,衝着康熙福身,“皇阿瑪。”
豐離回過頭,康熙往豐離走來,豐離亦福了福身,“皇上吉祥。”
康熙扶起豐離,“阿離怎麼跟老四碰上了?”
“天冷了,屋裡的花都凋謝了,聽顏清說御花園的梅花開得極好,我就想出來走走,摘幾株開得好的梅花回去,倒是碰到了四貝勒,便想着使喚四貝勒一回。”豐離十分坦蕩地回答,雖則他們說話隔得遠,但聲音一直壓得很低,而且並有沒多的接觸,就算康熙從頭到尾都看到了,那也不什麼。
“只是四貝勒只怕是沒幹過這樣的事兒,瞧我使喚了他那麼久,卻是一株都沒幫我摘着。”豐離玩笑似的與康熙說,康熙笑出聲來,“誰都不叫,偏的叫的老四。”
“皇上這話說的,四貝勒難道還連摘花都不會嗎?”豐離嗔了康熙一眼,康熙笑着搖頭,握着豐離的手,“不說老四了,阿離看中哪株,朕親自爲你摘,如何?”
“那便有勞皇上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豐離的目的已經達到,康熙要爲她摘梅花,那便摘吧。指了前面不遠那花得甚豔的梅花兒,豐離道:“皇上,我就要那株。”
胤禛要上前,康熙卻揮開了他,直道:“去去去,辦你的差事兒去。”
卻是不讓胤禛插手,直走到那梅花樹前,折下了豐離要求的那株,親手送到豐離的手上,豐離嗅了嗅,而後取下一瓣含入口中,“聞着香,入口亦有些甘甜,可見我眼中甚好,皇上摘得也是極好!”
“哈哈……可還有看中的,摘多些,拿回上清宮裡,放在花瓶裡養,可能養好些天呢。”康熙出着主意,難得有豐離想要的東西,他自是想盡辦法地要滿足豐離的。哪知相離拿了手上的那株花兒,“不必了,有這一支夠了,梅花長得樹上,還能看些日子,摘下了養在花瓶可是要枯得快。花兒美,一株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