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餘韻進來!”豐離話鋒突的一轉,餘慶心頭突凸,卻是不敢多問,自衆所皆知豐離有孕,餘韻送完平郡王世孫皓軒回來後,再沒被豐離允許近前伺候。有些事兒,她們三個都沒敢提,加上豐離懷胎不穩,豐離不提餘韻,她們自也無從爲餘韻求情。
可如今豐離破了連環計,第一件事便要見餘韻,餘慶沒敢揣測豐離的想法,只是暗自爲餘韻祈禱。
惴惴地到餘韻的跟前傳話,沒想到餘韻竟是一幅大鬆了口氣的模樣,還笑了。餘慶瞪大了眼睛道:“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主子還願意見我,我有什麼笑不出來的!”一瞥一言,成功堵了餘慶的嘴,餘韻起身理平了身上的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餘慶半響回過神來,“趕情我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與餘慶說得風輕雲淡,可真正站在豐離的面前時,餘韻全身繃緊着,手心一直都在冒汗。“主子!”餘韻喚了一聲,沒敢多言地站定。豐離擡眼看了她,寬廣的房間,只有她們彼此,豐離看着她時,餘韻感覺到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向她壓來,甚至她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本能地跪了下去,大冷的天,餘韻的額頭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主子,主子!”餘韻跪着似有千斤大石壓在她的身上,哀求似的喚了豐離,豐離利刃般的雙目射向餘韻,“你尚且知道我是你的主子,誰許你的自做主張?”
餘韻跪着,“主子若爲我不曾聽從主子之言,讓主子服下絕育之言,縱是主子要將我千刀萬剮。我亦無悔。無論太皇太后有什麼天大的理由,她也沒有資格剝奪主子做爲母親的權利。一個女人,如果連最基本的生育孩子都不能。她這一輩子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你就以假亂真?”
“我給主子服下的是絕育的毒。只是與藥不同,此毒能解。”餘韻如實而言。豐離移開了望着餘韻的目光,輕輕地道:“你可知道,若是細究,你犯的是欺君之罪,我們,都得死。”
並非危言聳聽,當日既是孝莊親自讓她喝的絕育湯。她不喝是抗旨,餘韻以毒代之,而今解之,便已犯了欺瞞孝莊之罪。更不要說,在太后面前她親口說過自己喝下了絕育藥,是不孕的,若是除夕那夜的事當真有太后的手筆,只怕事情更要沒完了。
餘韻卻挺直了身子道:“主子,太皇太后已逝,現下。是皇上要主子生的。”
一句話,點醒了豐離,太后能屹立宮中多年不倒。除了有孝莊護着,又何嘗不得深懂君心,無論康熙爲了什麼想要她生下這個孩子,康熙是要保住這個孩子的,既然如此,與她剛剛所想的有所不同,除夕之事當真若是太后謀劃的,寧壽宮一事,是太后低估了康熙對她的袒護。也低估了她的本事,所以纔會敗在她的手上。但是。太后不會再與她正面爲敵,至少在康熙的面前不會。那麼,太后就不會故意地提起她有孕一事兒。
“主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小主子!”餘韻衝着豐離嗑頭,“我知道,主子喜歡孩子,主子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的,若不是太皇太后相逼,主子對皇上又過於不信任,主子斷然不會答應太皇太后服下絕育藥。主子,太皇太后也好,皇上也罷,都不該成爲你爲難自己的理由,哪怕是要我死,我也不願主子一生孤苦無依。”
若論真心,豐離從來不曾懷疑過餘韻對她的忠心,可是,餘韻在這麼大的事情上竟敢自作主張,若不加以懲罰,將來餘韻還會打着爲她好的藉口做出什麼事來,誰都不能想像。
“餘韻,你去江南吧!”豐離張口地說,餘韻大驚,跪着爬到豐離的面前,“不,主子,你要怎麼罰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趕我走,主子,求求你了。”
“依你之罪,若非念你服侍我多年,待我忠心耿耿,你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你說?”豐離沒有一絲心軟地逼問,餘韻搖頭道:“不,主子,主子求求你,不要將我逐到江南,求你了!”
豐離道:“今日你不顧我之意私自作主,餘韻,你自己且言,我可還能將你留在身邊?”
餘韻求情的動作頓住了,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再也止不住,門前聽着消息的餘慶幾個心急如焚吶,自小與餘韻一同長大的餘然立刻推門進去,一同跪在餘韻的身旁,“主子,餘韻再罪無可恕,卻是其情可憫,尤其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主子啊!”
“是啊,主子。而且若依主子猜測,太后纔是除夕整件事情的幕後黑手,她既一心要置主子於死地,若是此時將餘韻逐出京城,主子有孕在身,豈不防不勝防?”不得不說,餘慶天生就是善於收集情報,攻擊人心的人,一句話就比餘韻餘然哀求的許久都要有用!
果然,豐離聽着一頓,不說之前她未有孕時便一再遭到他們的狠手,若非餘韻醫術高明,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現下,宮中多年不曾有喜,她又是那樣的身份,她這腹中的孩子,尚未出生卻已經備受矚目,前朝與後宮,必定會聯手,說來這時死於難產的人何其之多。
她手下並非沒有醫術高明的人,可是對比餘韻這等醫毒皆通的人,更有如此高的造詣,卻是沒有的。
“主子,餘韻醫毒出衆,有她在宮中於我們來說是如虎添翼,主子若將餘韻逐出宮,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主子不肯留餘韻在旁伺候,那不如,小主子出生後,讓餘韻伺候小主子去,這樣,亦是表明了主子的賞罰分明。”餘慶一看豐離心動了,那當然是再接再厲,衝着餘韻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豐離橫了她一眼,“不如,讓你來當我主子?”
餘慶趕緊收了得意,低頭請罪道:“奴婢失禮。”
一看餘慶被斥,餘韻餘然剛剛升起的希望火星,立刻被撲滅了,倒是餘歡眨了眨眼睛道:“主子,那日在梅林發生的事兒,不是還得讓餘韻去查清楚,究竟爲什麼,主子跟餘慶下水之後會全身無力嗎?”
一個個的都不斷地提醒着她餘韻的重要性,她這看了餘歡,餘歡還衝着她賣萌地笑,豐離深深地覺得吧,這幾個丫頭跟她上輩子那幾個都是一個德性。
“記住了,不管是餘韻還是你們幾個,若是膽敢再有那自作主張的,莫說回江南了,既然不聽我的命令的人,都不必留在我手下了!”豐離這麼一句話,算是留下了餘韻,可是,那其中的警告,卻是十分嚴重的,不管是餘韻,還是餘然餘慶餘歡幾個,都繃緊了臉應下了。
等四人一塊出了豐離的寢宮,齊齊地都鬆了一口氣,然後又相互對視一笑,餘韻擦了臉上的淚水,真誠地道謝道:“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主子肯定不會留我在京城了。”
餘然拉着餘韻的手道:“我們之間還要這麼客氣嗎?”
餘韻笑着,倒是餘慶比較嚴肅的道:“餘韻姐,哪怕爲主子好,這件事兒你也該跟主子商量一下,若非恰好皇上想要這個孩子,你不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主子。”
“嗯,我知道了,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兒了。”一再爲豐離敲打,餘韻又豈會不明白,哪怕她再心疼她主子,可有些事情,不能以她爲了主子好而私自爲主子決定,那樣或是真的會害了主子。
餘慶亦不過是提醒一句而已,看餘韻的神情想來她已經想明白了。想來,哪怕是主子也從來沒有不經過她們的意思便爲她們做主的,而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又憑什麼想到主子要的是什麼,而幫主子決定她的人生,她要走的路呢!
她跟主子的身邊或是時間沒有餘韻餘然的久,然而她從一開始就是負責情報類的,見過太多,聽過太多,主子也曾與她說過許多,她有些理解主子的想法,主子不想留在紫禁城,主子要的東西是皇上沒辦法給她的,沒有小主子,主子總有一天會如願以償地走離這座宮殿,可現下,主子有了小主子,小主子的存在於主子而言,更多的是牽絆,想來皇上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這才千方百計的想要讓主子有孕。
主子的心夠硬,卻也最軟,她是不可能傷害腹中的孩子的,那麼,餘生,哪要小主子還好好的,主子是不會再動念離開紫禁城了。餘韻吶,她怕是怎麼也料所不及,她在此時解了主子身上的毒,其實是幫了皇上一個大忙吧!
餘慶再次推着門走入豐離的寢宮,輕聲地說道:“主子,奴婢想在各宮多插些人手。說來除夕的事兒,都是因爲我們的消息還不夠靈通,這才讓人竄了空子。”
“現下不是時候,皇上啊,要開始清洗內務府了,在我這胎未穩之前,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有皇上一攪,都沒人有空注意我。三月後,大選也要開始了!”豐離動聽的聲音迴盪着,勾着一抹笑容,似等着看戲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