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氏先前就在十四爺身側,兩個人才親近了去,她怎能感受不到十四爺對她是真心還是抗拒,然對着十四爺這般作態,完顏氏也說不上自個兒是失望還是怎得,總歸她對十四爺也並非一腔的喜歡罷了,多是看重十四爺的位子,看重十四爺的以後罷了。
這會子完顏氏心中反倒鬆了口氣,覺得至少十四爺還不是不樂意碰她。
只要有了孩子,只有有了孩子就好了。
完顏氏默默想着,生怕這次不成,下次還得費心去請人來,完顏氏惦記着以前嬤嬤給她說過的偏方,也不敢動,也不敢起身沐浴去,只叫身邊兒的丫頭託着她的腰,往下頭墊了個軟枕,
就這麼直愣愣的躺着,自是不舒服極了,然不舒服的時候多的是,她並不十分喜歡十四爺,親近起來自然彆扭,眼下不舒服着,若是沒懷上,她心裡不舒服,然想來有孕了便是身子不適了,生得時候更是難捱,真不知熬到什麼時候纔是隔頭兒。
幸而昨兒十四爺回府時,她也收到了家裡給的信,說是萬歲爺快不成了,只要萬歲爺不成了,太子又已然被廢,想來登基之人要麼是四爺要麼就是十四爺了,甭管如何,她是十四爺的嫡福晉,想來地位也不會差了去,再不濟,末了也能做了親王福晉去,屆時她的兒子便是親王世子,若是幸運,便是皇子,甚至太子。
思及此,完顏氏這才心頭舒坦些,安靜地閉目養神了去。
而十四爺那頭,沐浴完還心頭不爽呢,想見了鑫月,偏又怕鑫月吃醋什麼的,然他眼下哪兒顧得上這個,他多半明兒就要走了,着實珍惜同鑫月相處的時光呢,然還不等他擦乾頭髮,王端又來抱,說是萬歲爺到紫禁城了,十四爺這下子哪兒都不能去了,得入宮給皇阿瑪請安纔是。
如此便人命叫人給他更衣,馬車上也少不得問問王端萬歲爺跟前兒的情況,太子一朝被廢,不安穩的事兒多着呢,至於皇阿瑪對廢太子的態度,更是至關重要,天知道以後如何發展,廢太子還有沒有復起的機會了。
倒也不光是十四爺這頭顧忌着,四爺心頭亦是不安穩的。
自太子事發那日開始,康熙爺便吩咐和他和三爺去看守廢太子了,如今回來了,將廢太子拘在鹹安宮內,倒也是依舊吩咐他和三爺帶人看守的。
雖是廢太子如今落得這般地步了,可四爺越是瞧,越是慢慢的等,就越是覺得太子怕是沒那麼容易就被這般摁得死死的。
倒不是說廢太子如今還有多大的能耐,而是皇阿瑪到底年紀上來了,雖是如今總多疑,脾氣也沒個定數,也到底還是沒有以前果決,只要不涉及什麼皇位之爭,便對下頭的阿哥們多是心軟的。
就拿回來路上的事兒說,出發時皇阿瑪瞧見廢太子被關在囚車裡,儀容樣樣不整,髮絲凌亂、鬍鬚潦草,便有些動了惻隱之心了。
而後廢太子瞧見皇阿瑪來了,又是哭又是跪,直言:“皇阿瑪若說兒臣別樣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弒逆之事,兒臣絕無此心,如今雖是失了太子之位,兒臣心中絕無不滿,盡是悔恨,不求皇阿瑪原諒,直求皇阿瑪顧着身子些,是兒臣不孝。”
廢太子只一說這話,四爺心下就知道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了,下意識的就去瞧皇阿瑪的臉色,雖是面上也沒露出些什麼,可到底這是他的皇阿瑪,四爺都不消細瞧,便知道皇阿瑪是心軟了的。
畢竟廢太子不僅僅是廢太子,更是皇阿瑪的保成,是皇阿瑪過去三十餘年裡,最最疼愛最最屬意的兒子了。
果然,皇阿瑪一聽,便讓人給廢太子解去項上枷鎖,讓人給廢太子整理儀容更衣淨面,雖是還帶着手銬腳銬,可已然比先前好得太多了。
皇阿瑪現下能在太子爺這般罪過之下還能顧念着父子情誼,若是等過兩年,皇阿瑪慢慢忘卻了廢太子那些個錯了,會不會還會有復立太子的可能。
並叫下頭的人優待着廢太子,說是雖二阿哥犯了大錯,可到底是一時糊塗,如今又時常抄經自省,即便如今是沒什麼爵位的光頭阿哥,也不能苛待了去,只讓人依着貝勒的爵兒伺候着。
四爺在這事兒上可是瞧的一清二楚的,皇阿瑪因着廢太子的事兒着實打擊不小,說是痛苦也算不上,可日日反省也是有的,昨兒竟還私下裡問他,是不是皇阿瑪手段太過狠厲了些?
四爺哪兒敢說什麼,只說皇阿瑪做的決定都是對的,兒臣和兄弟們並無不滿,便是二哥也欣然接受的。
這般說了,皇阿瑪面上纔好看了些。
這一回來,離年節裡也就不遠了,臘月裡已然沾染了很多年味兒了,已然算是開始過節了。
康熙爺送走了十四爺,又一連好生修養了幾日,心頭這才平了些,他因着先前直郡王和廢太子的事兒心裡着實不痛快,可甭管二人怎得糊塗作惡,且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如今一個個的也不得見,他心裡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寂寞之下,便乾脆叫下頭的小輩都入宮陪伴,孩子一多,宮裡一熱鬧,他心頭也就少了好些悲切了,更沒想到老四家的孩子是個活潑的,且被這孩子大膽一鬧,他心裡竟一絲難過也無了,這會子抱着老四家的孩子,康熙爺賞人也賞得痛快。
然思來想去的,四爺什麼都有,什麼也不缺,便乾脆再提一提老四的爵位吧,也不枉他進來這樣費心侍奉,操心着朝中的事兒了,倒也沒忘了三爺幾個,且趁着過年高興,便也一塊兒賞了去。
因着三爺也在,序列又在四爺之上,這會子依着先後順序,魏公公便先念了三爺的聖旨,倒也沒什麼特別的,還是例行公事的那些詞兒,可讀到四爺,便不同了。
“、、、、、前拘廢太子之時,再有先前的張明德一案,並無一人爲胤礽、胤祀陳奏,唯四阿哥胤禛性量過人、深知大義,屢在朕前爲他二人保奏,似以居心行事,着是偉人。”
“朕先前大病,唯胤禛冷靜自持,幫扶大業,待朕親自試檢藥方,一粥一飯且都不假旁人之手,衣帶不解,蜷於朕足踏之下安眠,實屬忠孝兩全、、、、”
且聽着滿篇的贊溢之詞,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冊封太子呢,雖是隻同三爺、五爺一般都是郡王的爵兒,可着分量着實不同。
先是用偉人一詞形容,而後又賜了雍字。
雍,和也、容切,一是形容其胸襟,又是讚揚其美德,再瞧瞧三爺,不過還是當年當郡王時的誠字罷了,可沒雍來得大、來得重。
四爺心中激盪,面上倒是一片淡然,跪謝領旨:“兒臣自當勉勵,多謝皇阿瑪。”
康熙爺不甚在意,緊接着又賞了下頭年紀輕些的阿哥們,十四爺赫然在列,先前是貝子,這會子便是貝勒了。
賜了爵位,康熙爺倒是興致上來了,還特特問了下頭還有哪些個皇孫沒起名兒呢,今兒趁着機會便也一併賜了名兒。
三爺家去年添了兩個阿哥,四爺家也添了一個,五爺去年也添一個,七爺一貫被康熙爺忽視慣了,嫡次子如今都快三歲了還沒起名兒呢,再有便是十爺家的,十三爺家的,十四爺的大阿哥和二阿哥。
眼瞧着十三爺、十四爺如今都有嫡子了,八爺下頭還一個孩子影兒都沒見呢,也不免失落,康熙爺心情頗好,還給八爺賞了一個側福晉和兩個格格,催着人趕緊的爲愛新覺羅氏開枝散葉。
康熙爺一手抱着四爺家的阿哥,一手執筆,只稍稍想了一陣兒便飛快的寫個幾個名兒,像是批發似的,怕是都沒怎得太過心了想,什麼字兒好便用了什麼。
四爺的三阿哥四阿哥滿週歲了,如今給了名兒,三阿哥叫弘昀,四阿哥叫弘時,至於眼下這個更小的,便起名未弘耀。
“曜,光明之意。揚暉吐火,曜野蔽澤,老四,且如今瞧着,五阿哥自不必你的大阿哥差的。”
康熙爺笑着來了這麼一句,倒也知道四爺沒了第一個孩子心裡的痛,他這個當皇瑪法的自也是可惜弘暉那孩子,不過這事事且得往前看,且就瞧五官和命格,弘曜定不會比弘暉差的,且就這膽量,弘暉便不如弘曜。
皇阿瑪這一番話,着實讓四爺心中感慨不已,也盡是感激,拋開烏拉那拉氏不說,弘暉是他瞧着長大的,他聰慧、謙虛、善思,且不知比他額娘懂事了多少倍,可就是這般好的孩子,竟意外沒了,饒是時間過得久了,他這個當阿瑪的還是總念着下頭沒了的孩子。
今兒皇阿瑪一席話,倒是叫他開解了不少,心裡都似是鬆快了。
“兒臣替弘昀、弘時、弘曜謝皇阿瑪賜名,兒臣也定好好教養着下頭的孩子,兒臣、、、、、”四爺說着,還哽咽了些許。
康熙爺也是感慨頗多,這會子叫魏珠親自扶了老四起身,心中越發的覺得,他這麼些兒子裡,唯老四最最正直、知足,更是知道感激,更是明白什麼是仁孝。
其餘的阿哥爺們且瞧着場面上的父慈子孝,心裡真真是不屑。
四爺哽咽?
他們自是不信四爺的眼淚裡能有幾分真,且都是從小到大的兄弟,如今又都是奔着那皇位去的,不顧是演罷了,只是從未想到一貫不吭聲兒的老四,竟是個這般能唱會演的!
說來四爺也是城府極深,真真能忍的,如今廢太子不成,直郡王倒了,八爺也漸漸式微,眼瞧着前頭再無什麼擋道兒的了,老四這也算是厚積而薄發了。
現下想想,且從皇阿瑪巡幸蒙古開始,四爺便開始嶄露頭角了。
先是在侍疾時的體貼入微得了皇阿瑪的心悅,而後一步步的將太子爺、直郡王、八爺悄悄的踩在了腳下,想想這三個人的結局,若說沒有老四在背後做了什麼手腳,旁人倒也不信的。
只是老四本事着實厲害,甭管做了什麼,竟一點兒沒讓他們察覺到異樣,如今眼瞧着皇阿瑪極屬意老四了,他們這才幡然明悟。
可瞧着卻是爲時已晚,若是不趕緊的尋了老四的錯處將人拉下去,只怕不日雍郡王便成了太子了。
八爺和九爺對了對眼神兒,兩個人倒是想到了一塊兒去了,倒也沒挑現在這時候特特跳出來說什麼,皇阿瑪高興着呢,便是算計人,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事兒。
有道是高處不勝寒,但凡風頭無兩的可全被皇阿瑪忌憚打壓着,你四爺也沒同兄弟們高貴到哪兒去。
這明面兒上的和諧全都是假的,皇阿瑪只是高興了,纔多給人些個笑臉兒,若哪日不高興了,一府上下都得跟着遭殃!
下頭的兄弟們心思各異着,怕是隻有十三爺是爲四哥真心高興的了,饒是四爺這會子和皇阿瑪千好萬好的,倒也是心裡有數。
不過今兒就只管陪着皇阿瑪將着年給過好了,旁的算計明兒再說,誰看不慣他且看不慣去,若是真有那個熊心豹子膽朝他動手,那便也別怪他對手足無情。
四爺這兒可謂是明刀暗槍的,只是說句話便是在心裡過了千百萬次才能宣出於口,甭看面上笑得好,心裡着實是提着的,背上的冷汗一直都沒下去。
到底是伴君如伴虎,越是往上走越是高處不勝寒呢,以前低調的時候四爺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子一出頭,四爺總覺得兄弟們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妙了。
然他好在是在京城,便是下頭的人再看不過眼也不敢光明正大動了什麼手腳去,然十四爺的境況便不同 ,十四爺走了三日了,還沒什麼消息傳來,眼下人不在皇阿瑪跟前兒還得了貝勒的爵位,如若誰腰動手,想來必不會錯過了這般機會。
四爺提十四爺提着心呢,乾脆又給年羹堯修書一封,叫人好好再護着十四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