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生病

凌普出去後,柳芸推門進來,行了個禮,“主子。”

“承乾宮那邊的情況如何?”胤礽掀過一頁紙,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主子,太醫說皇貴妃娘娘因憂鬱過度傷了身子骨,以後怕是不可過於勞累,需得好好調養。”柳芸將燈芯挑高了一些,房裡瞬間亮了不少,嘴裡仍然不忘說道:“四阿哥對皇貴妃娘娘的病體擔心得緊,奴婢今兒瞧着他似是瘦了一圈,皇上也說四阿哥“‘侍母至孝’,誇了四阿哥好些話,又賞了不少東西。”

侍母至孝?這句評語若是傳到德妃耳裡,還不得嘔死她。原以爲四阿哥知道德妃是自已的生母時,會對佟妃產生隔閡,卻不想兩人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親密。這個四阿哥,倒是個趨利而行的。(這話不是貶義,對皇室的孩子來說,四阿哥的做法是很正確的。他現在不能回到生母名下,若是這時連養母也對他厭棄,那他可就真的毀了。只是他倒底還小,不懂得如何把握住兩者之間的“度”。)

“柳芸,以後承乾宮那邊沒什麼異常的動靜,就不用回報給我,你自已看着處理。”想了想,胤礽還是決定將放在承乾宮的精力收回來,讓下面的人盯着就好。佟妃身體不好,四阿哥的態度又如此明朗,以後直接見招拆招吧。

“是,主子。”

胤礽順帶地又問了幾句八阿哥的情況。關於八阿哥,胤礽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惠妃對待這個八阿哥如此不待見,所以這兩年來八阿哥纔會大病小病的不斷?只是以惠妃的手段,也不至於如此。胤礽疑惑了一下,便將這個問題丟開——畢竟未成年孩子的夭折在宮裡真的不算新鮮,何況八阿哥只是身體虛弱了一些。

“這半年,八阿哥的身子已經健壯不少,近三個月並沒有召見過太醫。”柳芸笑着說道。

胤礽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不在說話。柳芸見狀,也識趣地退下,走時不忘將茶碗裡的水滿上。

第二天,凌普親自將不少秋天要用的衣物藥材送到毓慶宮,其中就夾雜着胤礽要他尋來的醫書和一些西洋玩意。

側身躲過正面揮來的一記重拳,胤礽壓下身子用腿掃向對方的下盤,趁着對方身體不穩時右手成掌狠狠朝對方的肩膀劈下,不想被人擒住右手向後一扭,脖子也被人用手桎梏着向後一仰。

“保成,如何?”胤礽的對手——胤褆似笑非笑偏過頭看着近乎被他攬在胸前的弟弟。

“哼!”胤礽突兀地揚起一抹笑,左手忽然朝後面一劈,同時右腳向胤褆的腳踝用力一踩,在胤褆呼痛的時候抓住圍在他脖子上的手正要向後一擰。不想胤褆早有準備地迅速轉過身子,反手重新制住了胤礽,另一隻手則暗暗地加上幾成力道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腰。

“對你,還真是一刻都不能放鬆。”胤褆搖了搖頭,緊緊地抓住胤礽的兩隻手,暗地裡卻動了動剛纔被胤礽踩到的腳踝。還好,應該沒有傷到筋骨。

胤礽頗爲鬱悶地瞪了胤褆一眼,這傢伙,力氣還真大,每次和他對打都是自已輸的多,贏的少,可惡。胤礽比胤褆小兩年,無論是身形還是力量都是胤褆略勝一籌,胤礽可以稍稍專美於前的也就只有他以前的打架經驗還算得上比較豐富,可惜,隨着胤褆的年齡漸長,這個優勢是越來越不明顯了。

“你要抱到什麼時候,放手。”胤礽越想越不爽,語氣自然也跟着變差。

“你先認輸,我才放手。”胤褆笑得有些不懷好意,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胤礽如此氣惱的模樣呢。

“你——”胤礽真的是在咬牙切齒,他試着掙扎開禁錮他下半身的手臂,不想對方卻是紋絲不動,讓他當場氣結。

看着胤礽難得外露出來的情緒,胤褆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跟你開玩笑的。”他邊說邊放開自已的雙手。

開——玩——笑!

胤礽氣得笑了,“原來大哥這麼愛說笑,弟弟倒真是第一次見識到呢!正巧,今兒個皇上還問我那些數理天文學習的進度如何,說是也要給其他幾位‘兄’弟增加一些相應的學習。”

一聽這話,胤褆馬上看向胤礽,“你跟皇上怎麼說?”

“那時剛好有大臣過來找皇上議事,我就先退下了,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如果明兒皇上再問起,大哥,你說我應該怎麼向皇上說?”胤礽挑眉笑問胤褆。要知道,不是每個人可以像胤礽一樣變態到遊刃有餘地解決康熙佈下來的重重作業後,還可以擠出時間去做別的事情。

“呃,那個……”胤褆實在是不想再讓康熙給他加些在他看來沒什麼用處的額外課程。

等到胤礽欣賞夠了胤褆苦惱的表情,才悠哉悠哉地開口說道:“其實皇上也只是提了一下,他說暫時不會再給你們增加其他新的學習任務。啊,跟大哥你開了個小玩笑,大哥你不會介意吧?”

胤褆看着胤礽得意的笑容,有點哭笑不得。不過跟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這樣也要報復回來?

這麼一擔擱,胤礽覺得身上溼膩的感覺被涼風吹得消退了幾分,便扯了扯衣領,讓身子涼得更快些。

三阿哥和四阿哥正在院子的另一邊練習騎馬和拉弓。

下學前,康熙過來院子裡查看衆皇子的騎射,其中大阿哥因表現出衆獲得了康熙賞賜的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太子也得了康熙的幾句讚賞,卻沒有任何賞賜。

很快的,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宮裡,但是胤礽沒有心情去關心這股流言是怎麼回事,因爲——他生病了。

除了四歲那年出過一場可以致命的天花,這幾年胤礽的身體好得不得了,別說大病,就連頭暈發熱之類的都少有。都說平日裡身體好得倍棒的人,一但生起病來就算不經天動地,也足以將病人折騰得夠嗆。而胤礽,正是非常不走運地應了這句話。

那天胤礽從武場回來後,當天晚上就下起大雪,第二天一大早何玉柱發現一向準時起牀的太子爺居然通紅着一張臉昏迷在被窩裡,頓時,整個毓慶宮忙碌起來,太醫來了一拔又一拔,就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派人一天十二個時辰地守在毓慶宮。

等到胤礽恢復意識,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然後又是一批批的補品藥材不要錢似地的流進毓慶宮。

淩氏將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遞給胤礽,說道:“皇上說了,主子此次的風寒才得突然,怕是會傷到身子,要您好好休養幾日,先不用急着去無逸齋上課。”

胤礽一口氣喝下那碗藥,站在一旁的何玉柱忙捧上一隻裝着各色蜜餞的小瓷盤,胤礽隨手挑了一顆金絲蜜棗放入口中。

淩氏接着又說:“主子昏迷的這兩日,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各宮的娘娘們和幾位阿哥都有派人過來問候主子的病情,大阿哥親自過來了一次,”

胤礽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只是漱口後又重新躺下,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的未時,胤礽迷糊地睜開眼,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對了,他之前因爲高燒不退一睡就睡了整整兩天。胤礽微扭過頭,赫然發現康熙竟然坐在他邊上兒看着他。

“醒了,可還有哪裡不適?”康熙坐在牀邊,心疼地摸着胤礽汗溼的小臉,只見胤礽原來偏白的臉龐全是被高熱燒出來的紅暈。

“皇阿瑪……”胤礽吶吶地叫了一聲,聲音嘶啞,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他立刻翻開被子,正要下牀行禮時卻被康熙按住了。

“行了,都什麼時候,還要折騰這些虛禮。好不容易病情緩了,萬一凍着了再染上風寒該怎麼辦?”康熙將胤礽親自扶起半靠在軟枕上,然後又拿了一牀被褥將他包緊,這才讓太醫過來診脈。

“林宣正,太子的病情如何?”康熙盯着太醫問道。

“回皇上,太子殿下的病情已經穩定,高熱已經褪下,肝理調和,只是還有些低燒,奴才再開個溫和的藥方子讓太子爺好生調理一番便無大礙。”太醫恭敬地行禮答道。

“你親自去熬藥,小心看着,這幾天太子的藥方全部備多一份放朕那兒。”康熙沉吟一會兒,便如此吩咐太醫。

“嗻,奴才知道。”太醫行了個禮後,便起身下去熬藥。

這時,胤礽發現自已渾身無力,手指軟軟的不想動,心裡大爲皺眉,他到底睡了多少天,身上居然一點氣力都沒有。

康熙看出他的疑惑,便笑着說:“可是病傻了。你已經是三天沒進食,身體乏力是正常的,拿碗粥來。”

皇帝一聲令下,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肉骨粥馬上端到了兩人面前。

康熙揮退上來伺候的宮女,親自端起粥餵了胤礽吃下去,又盯着他喝藥,確定胤礽身體沒有大礙後,才起駕回乾清宮。

等到康熙走後,胤礽摸了摸身上粘膩的皮膚,喚來淩氏,吩咐道:“備些熱水,我要沐浴。”

淩氏嚇了一跳,忙說道:“主子,現下天兒正寒,您的身子剛有些好轉,現在沐浴……不大好吧。萬一您再冷到了……”

“沒事,讓她們放多幾個碳盆,我也只是想擦擦身子,不會冼久的。”他的身上剛剛出了一身汗,不及時清潔皮膚的話,身上很容易會長疹子,而且讓皮膚適實的透下氣可以讓體溫降得更快些。

見胤礽如此堅持,淩氏無法,只得讓人準備熱水,又叫了幾個粗使太監在木桶周圍放上六七個碳盆。

清潔完身體,胤礽一身清舒爽地半臥在牀上時,纔有心情問道:“可有派人通知太皇太后和太后?”

“主子放心,您醒過來那會兒已經派人通知了,兩位還賞了不少藥材過來,奴婢已經清點過收入庫房。”淩氏拿着一小碗蔘湯,正準備給主子潤潤喉。

胤礽看了一眼,讓淩氏撤下蔘湯,說道:“這幾日都停了這些蔘湯燕窩,給我上些溫開水就可以,裡面兌點鹽和白糖。”

淩氏覺得很奇怪,哪個主子貴人大病初癒時不是喝參湯進補的,只有自家主子要求喝白開水,但是她也不敢問什麼,只是按太子的要求調製好鹽糖水再送上來。

胤礽躺在牀上閉目養神,慢慢地神智開始迷糊起來。正在將睡未睡的時候,胤礽一個機靈突然醒了過來,卻發現原來是有人正在摸着他的額頭。

胤礽看到來人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大哥怎麼過來了?小心過了病氣。”

胤褆收回放在胤礽額頭上的手,有些擔心地看着他說道:“聽那些奴才說你下午醒了,我就過來瞧瞧。太醫怎麼說?你這病來熱洶洶的,整個皇宮被皇上罵得都差點翻天了。”

“太醫說是風寒,再加上天氣突然變寒導致風邪入侵,這纔會睡了幾天。”胤礽邊說邊半撐着身體坐起來,何玉柱見狀,趕緊上前幫忙將胤礽扶好。

胤褆將胤礽放在被子上的手輕輕地攏在自已的掌心裡,胤礽的手不同於平日裡的冰冷,是熱乎的,再看看胤礽臉上還沒有褪下去的紅暈,胤褆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太子爺,是時候用藥了。”何玉柱輕聲提醒道。

“端上來吧。”胤礽有些倦倦地說道,不過並沒有掙脫開胤褆的雙手。

不一會兒,何玉柱端上一個檀木掐金的托盤,上面放着一碗黑得發亮的藥,還有一小碟果脯。

胤礽伸出另一隻手,拿起碗麪不改色地吞嚥下去,放下碗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顆海棠果脯。他不由得一愣,擡頭一看,原來是胤褆。胤礽抽了抽嘴角,也沒說什麼,只是張開嘴將那顆果脯含進去。

“太醫可有說你染上風寒的原因?”胤褆問道。

“恩,他們說應該是那天練完騎射後不小心吹了冷風,着涼了。”胤礽說出太醫的判斷,臉上的表情還是懶懶的,看上去就跟卡洛爾在午後打盹的神態有着驚人的相似。

“以後可要注意點。”胤褆看着胤礽想睡覺的樣子,便對他說:“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兒再來看你。”

聽到這話,胤礽“恩”了一聲,在胤褆的幫忙下重新躺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胤礽感覺到還是有人拉着他手不放,不由得奇怪地睜開眼:“大哥,時辰也不早了,你不用回阿哥所嗎?”

“不差那麼一點兒,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胤褆幫他拉了拉被子,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

胤礽挑了挑眉,看着胤褆眼裡的擔憂,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閉上眼在心裡暗自祈禱他快些離開。

昏黃的燈火將房間染上一層迷濛的色彩,看着胤礽安靜的睡顏,胤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是熱的。就這麼坐了一柱香左右,胤褆纔回去阿哥所。

感覺到房間裡沒有陌生的氣息,胤礽鬆了一口氣,放鬆身體開始入眠,在陷入深眠之前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以後還是不要隨便使用索命咒,魔力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沒錯,太子殿下突然昏迷的根本原因就是胤礽突發其想地實驗了一把索命咒,結果咒語需要的魔力將他體內的力量完全抽空,直接造成了他的深度昏迷。

七天後,太子病癒,期間各宮主子都有派人前來問候,三阿哥、四阿哥更是親自前來毓慶宮探望。

康熙二十二年除夕家宴,抱病許久的八阿哥胤禩終於出現,卻受到了其他幾位兄長的冷遇。胤禩不以爲意,只是做完應有的禮節後靜靜地站在一邊,安靜得極易讓人忽略。

胤礽坐在康熙下首,對於這位八阿哥只是隔着幾張桌子的距離看了幾眼。

沉默、安靜,這是胤礽對胤禩的第一印象。因兩人年齡相差較遠,接下來的一年中胤礽只有在皇帝的萬壽節和除夕家宴中和胤禩遙遙地見過兩次面。

康熙二十四年二月,納蘭性德奉命隨駕巡幸畿甸,途中不幸染疾,病重時曾一度告危。康熙命太醫全力救治,三日後納蘭病情漸趨於穩定。納蘭遂向康熙請辭御前侍衛一職,康熙無法,只得允之。

三月,康熙駕輿回京。

胤礽在毓慶宮裡把玩着剛從納蘭性德那裡拿回來的匕首,臉上掛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沒想到他一時興起送給納蘭性德的東西居然真的救了他一條命。當初,胤礽收到納蘭的那幅畫像後,做爲回禮他也給了納蘭一把來自印度的匕首,順便還在上面畫了個魔法陣。憑着匕首本身的力量和他畫在上面的陣法,可以留住佩帶他的人在最後消散的一縷精魂。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爲快要死的人爭取到那至關重要的一分鐘,讓醫生可以對他進行最後的急救。

納蘭性德辭退侍衛一職後,於伏夏六月悄悄離京,此後無人知其下落。

康熙二十五年七月,康熙下旨,令七阿哥和八阿哥遷到阿哥所,入兆祥所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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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納蘭公子被太子爺無意中的舉動蝴蝶了一把,不用死了。

納蘭是七月份憂鬱成疾,吐血而亡的。我想在此之前他的病已經很嚴重了,所以就讓他陪同康熙出巡時重病一把,不讓康熙親眼看到公子快死的模樣,我想他是不會輕易放人的。至於,康熙有沒有在二十四年二月份的時候巡幸畿甸,這個就請各位親不要追究了,謝謝。

最後,八阿哥上場了,下面一章,太子VS八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