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清穿之康熙風雲 江南

雅爾江阿?

胤禩微微一愣,快過年了,現在應該是各府最忙的時候,他是託了還在孝期的名頭才偷得一日空閒,雅爾江阿怎麼有這個時間跑過來轉悠?疑惑歸疑惑,他還是吩咐道:“請到西側院,好好伺候着,我等下就過去。”

“是。”丫環領命而出。

將正在看的書冊歸整好,再加多一件外裳,胤禩這才朝往西側院的廂房走去。甫一進房間,雅爾江阿就起身道:“八阿哥。”

胤禩客氣地點頭:“沒想到這麼冷的天氣還有客人上門,實在是招呼不周。”

“哪裡,是我突然前來,打擾貴府的清淨。”

兩人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場面話,胤禩也懶得跟他兜圈子,直言問:“將近年關,你特意來我這裡可是有什麼要事?”

雅爾江阿略一遲疑,道:“三個月前我奉皇命回奉天一趟,回來後才聽說良嬪娘娘已經……”

胤禩很平靜地道:“額娘十天前已經奉安去景陵了。”

“呃……”雅爾江阿感到有些尷尬,胤禩的反應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有心想安慰幾句,可是面對胤禩一臉的平靜坦然時他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胤禩奇怪地看了一下雅爾江阿,然後纔想起他們之間的交易,於是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絕對不會忘記的,明年聖駕南巡是個好機會。”

雅爾江阿嘴角抽了抽,道:“我不是……算了,南巡的名單你已經有數了?”

胤禩道:“大致上已經知道了,直郡王這次也在名單上。”

“那……”雅爾江阿心下一動,“直郡王可會……”

“唔……”胤禩眉一挑,似乎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了出來,雅爾江阿疑惑地看過來。

他一揮手,道,“啊,沒事沒事。只要你不主動去招惹他,我想他現在也沒這個閒功夫來理你。”這些天他一直都有留意太子和大阿哥,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兩隻應該是說開了。不過……依照太子的性格,胤褆以後糾結的時候絕對是隻多不少。這次南巡,看來會很熱鬧了。

“你是說——關於兩淮官員被御史彈賅一事?”雅爾江阿試探性地問道。

胤禩抿了抿脣,掩去看好戲的意味,道:“不一定,這還得看聖裁。總之,太子不會乖乖站着捱打就是了。”最後那句話多少有提醒的意思,雅爾江阿給他的感覺還算過得去。雖說良嬪去世了,但在這兩年中雅爾江阿確實幫了自已不少忙,只是一句話而已,就當做是還對方的人。

雅爾江阿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我明白了。”有些猶豫,還是說了:“人生不能復生,良嬪娘妨那兒……還請你節哀順便,別太傷心了。”

胤禩不由得望了他一眼,節哀嗎?難過是有,便真要說讓他哀慼上幾個月……他閉了閉眼,只能道:“你有心了。”

西暖閣

康熙拿起一道摺子看了又看,放下又拿起,這樣的動作反覆了好半天,才一臉疲倦地揉了揉臉。此時,一名侍衛進來,叩拜,說:“回主子,索中堂的府上,近半個月來有不少官員藉着年節的名義遣人送禮上門,其中就有兩淮鹽運史李陳常。據查,李陳常送的禮足足有七八箱,只說是當地土產,特意讓索中堂嚐嚐江南特色。”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窗外的北風嗚嗚地颳着,讓人耳根子生疼。良久,康熙道:“太子……可有動靜?”

“這……”努力回想着這些天的情況,好一會兒他才說:“奴才等沒有發現太子殿下派人前往索中堂府邸。而索中堂除了平日的朝會,亦並無跟太子殿下有過私下相通。”

至於其他的索黨人士,你總不能讓太子跟深宮嬪妃一樣不見外人。要知道,每天去毓慶宮請安問話的官員也是有一定數量的,而太子殿下的人去毓慶宮,不管私底下如何,從表面上看都是攜着公事過去的,所以一時間他還真找不出什麼不妥之處。抱着這樣的印象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那侍衛便索性省略了其他人,只回稟了索額圖的動向。

聽了侍衛的的話,康熙眼裡的寒冰稍稍柔和了一些。他揮手讓人退下,接着又拿起剛纔反覆看了好久的摺子,在其中幾個人名下面掐了幾道印子,又執起硃筆點評了幾句,纔將摺子歸置在一邊。

康熙三十七年二月初三,康熙第三次南巡,自京大通橋登舟,沿水路南下,皇太后,皇太子、皇長子、五子、八子、十一子、十三子、十四子,宜妃、庶妃章佳氏隨駕。在黃運交匯之清口,分舟而行,康熙獨乘一舟,晝夜前往以閱黃河之南高家堰、歸仁堰等處堤防河務,皇太后並皇太子、衆皇子等先南下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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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道人家說江南春光好,才二月天,北京還冷得緊呢,這裡的人都換上春裝了。”皇太后坐在正座,笑眯眯地說道,她下面坐着宜妃和章佳氏。

宜妃道:“那可不是,一路瞧來,風景可是一程一個樣。聽人說,往年這個時候,揚州還是挺寒的。想是今年老天爺得信,知道您跟皇上要在這個時候過來,才急急忙忙讓天兒變暖,這才真真是意外之喜呢。”

太后道:“就你這張嘴會說話。那幾個小的呢,怎麼沒見他們?”

章佳氏看了一眼宜妃,道:“幾位小阿哥前兩天就來我們這兒鬧騰,說是頭一回下江南,想出去走走。我倆被鬧得沒折了,今兒纔跟宜主子一塊來這兒跟您求個恩典。看下,能否讓幾位阿哥去漲漲見識?”章佳氏目前尚無封號,待遇雖已是妃子的份例,可沒有那道程序,一切還是隻能按着庶妃的標準將就着。

太后笑了:“我當是什麼大事。男孩子嘛,自然閒不住,又不是咱們宮裡的格格,得時時拘着。只是……所有阿哥都要去?”

宜妃解釋:“那倒沒有,老五說他前兩天的風寒未好,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我想,有太子、大阿哥和八阿哥在,也能看得住那幾個小阿哥,所以纔來這兒跟您開這個口。阿哥嘛,總不好像格格們一樣拘着哪兒都不給去,不說別的,光是開個眼界也是極好的,您說是不是?”

蒙古族的小姑娘從小就在草原上蹦蹦跳跳長大的,所以太后應得也爽快:“行,我就做這個主了。要去也行,只是安全要注意,多帶幾個人跟着,別讓阿哥們出事了。”

“聽您的,我這就讓人去跟太子爺說一聲兒。”

半個時辰後,胤礽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三個眼睛亮晶晶的小鬼,呃,更正,是一個少年加兩個小鬼,感到頭有些疼了。靜默了一下,他道:“想玩,也可以。只是一定要讓侍衛跟着,不許甩開人自個兒亂逛,腰牌和玉佩一定要收好了,絕對不能弄丟。萬一,我是說萬一,真出事了,記得去楊州知府那兒找人幫忙,別隨便相信不明來歷的人所說的話,記清楚了?”

胤禌等人興奮地點了點頭,胤祥說:“二哥放心,我們省得的。”胤禎亦道:“我們不會亂來的。”

胤礽對策拉旺說:“你負責看好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他們若是出了一丁點事兒,你自已看着辦。”

“嗻!”策拉旺一甩袖子,心裡則想着還好不是看着九阿哥和十阿哥,這兩位小主子應該比較好伺候一點兒。

再看向胤禩:“小十一你多照看一下,別讓人隨便衝撞了。”

胤禩點頭道:“我會的。”胤禌一聽,馬上站到了胤禩身邊,一副“我很聽話、我很乖,絕對不惹麻煩”的樣子。

胤礽覺得生在滿清皇室確實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瞧瞧,這只是出來走走都能讓人這麼興奮,再想想皇子無詔不能離京四十公里的所謂“祖宗家法”……這不是硬逼着人往那個位子上面算計嗎?沒得其他娛樂,皇子們只能用這個來打發漫長的時間。

見安排得差不多了,再看看天色,胤礽發話:“走,再耽擱下去就不用出去了。”刻意忽略站在他身邊的某個人,徑直朝行宮大門走去。

胤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不就是前兩天他們兩人商量事情的時候突然抱了他一下嗎?要不要記恨這麼久?心裡面對胤礽實在是沒有辦法,面上卻是不顯,他看向幾個小阿哥:“岸上人多,小心一點兒。”

“是。”小阿哥們紛紛點頭,胤禩則道:“大哥請!”一擺手,側了側身子讓胤褆先行,不過眼裡的戲謔可是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來了。

胤褆一抽嘴角,這個八弟還真是……雖然胤礽一生起氣來就軟硬不吃得讓人無奈,性格卻是比胤禩好得多了。

江南的春天比北地的來得早,這時節的楊州已是垂柳綠絛、桃李含情,賣花女手挽花籃,吐着呢噥的語調招呼着路上的行人,讓人的心底不由得柔軟起來。

胤祥和胤禎簡直就像是剛出柵欄的野馬,四下鑽溜起來,幸好策拉旺看得嚴,倒也沒出什麼岔子。胤禌則是含蓄多了,偶爾遇到新奇的小玩意也上前翻看,買下後就馬上回到胤禩身旁待着,乍一看頗有幾分逆來順受的模樣。

胤礽走在中間,看了一下快被被人羣淹沒的胤祥和胤禎,招來一名侍衛,低聲道:“去,再帶多幾個人跟緊兩位小阿哥。如果等下衝散了,你們可以先帶他們回去,迫不得已的時候,一切以小阿哥的安全爲上。”

“是,主子。”馬上又有四五個人影追了上去。

胤礽回過頭,正好看到胤禌乖巧沉默地跟在胤禩身後,眉眼頓時跳了幾下。很好,有胤禩在,十一阿哥看來是不用他來擔心了。解決了兩個包袱,胤礽輕鬆不少,這纔有興致看起江南水鄉特有的嫵媚優雅。

站在一個手工雕刻的小攤上,胤礽拿起一個核桃雕成的壽星公把玩着,暗自琢磨着這一筆一畫是如何雕琢出來的。

“我這還有一整套的圖案,公子可以瞧瞧,您喜歡的話我便宜點算給您。”攤主是一個四十開外的男子,雙手傷痕累累、十分粗造,他一見胤礽衣着華麗,很是殷勤地上前解說着。

“哦?拿給我看看。”被這麼一說,胤礽有了一些興趣。

攤主拿出一個盒子,小心地打開,裡面裝着二十四個不同姿態形狀的壽星,人物活靈活現得彷彿要從核桃上面走下來,線條十分流暢。

胤礽看了一會兒,點頭道:“不錯,我要了。”馬上有人上前付錢。

“多謝公子。您稍候,我這就幫您包好。”攤主高興地趕緊將手中的東西換到別一個錦盒中,再將它遞給一旁的侍衛。

“喜歡?那就挑幾個。”胤禩對站在他旁邊的胤禌說道,他也拿起一個竹雕在手中拋玩着。

胤禌雙眼一亮,爾後有些怯怯地偷瞄了一眼胤礽,小小聲地道:“不用了,我們還是繼續走。”

胤禩摸了摸他的頭,嘆道:“你啊。”停了停,卻是對那兩人說,“大哥,二哥,我還想再看看。不如你們先走,一會兒我們在前面的望江會面,如何?”

一直保持沉默狀態的胤褆開口道:“好,我們先在望江等你。買完東西就跟上,別誤了飯點。”胤礽微微頷首同意了胤褆的話。

“知道了,我不會誤了時間的。”

望江建在河岸邊,紅瓦飛檐、雅緻華麗,是揚州城內頗具名氣的飯館。胤礽一行人來到望江的臺階前就看到一的桌子已經坐滿了七八成。

掌櫃一見他們,親自上前招呼:“幾位爺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望江?”

“有安靜一點的地方嗎?”一的桌面上已經有好幾個人在喧囂起鬨,說着什麼“攬月”、“綠腰”的,惹得胤礽有些反感。

掌櫃眼力極準,忙道:“有的,幾位爺請隨小的來。”然後帶着他們上了二最大最好的包廂,侍衛們則在隔壁的屋裡。

奉茶上點心後,掌櫃恭敬地問:“兩位爺可是要現在點菜?”

胤礽看了一下胤褆,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道:“上些你們這裡的招牌菜,再來一壺玉雪春。”現在正是飯點,估計上菜的時候胤禩他們也該來了。

“哎,小的馬上去準備。”掌櫃做了個揖,斯文地退下了。

廂房臨江,從窗口看出去,正好見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江面,人羣串流不息,車水馬龍,偶有幾個溫柔似水的江南女子嫋嫋而過。不遠處傳來的幾下絲竹聲,夾帶着江南特有的呢喃軟語,不知名的調子在空中打轉,讓人一聽骨頭都不知不覺地酥了一半。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薄倖名。這揚州城處處風花雪月、曼妙笙歌,果然名不虛傳。”胤礽讚歎道。

“江南水鄉,六朝古都,多少君王流連於此,自是有它的絕妙之處。”胤褆聽了,極爲贊同地附和着。

胤礽淺淺地抿了一口上好的龍井,道:“聽人說,揚州景美、歌妙、人好,前兩處我們都領教了。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領略到這人好在哪兒?”

胤褆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道:“你對這個有興趣?我記得那些官員特地送給你的江南美人,你不是全退回去了?”

胤礽道:“說不上興趣,好奇而已。”美人他見得多了,早就對他沒什麼吸引力,他只是想感受一下江南特有的氛圍而已。他斜睨了胤褆一眼,半是調侃半是戲謔:“別說你沒收過?”

“是有人送了幾回,但是我也只收過一個。”胤褆回答得極爲坦然,“不過那女人被我遣到莊子上了。”

“哦?爲什麼?”胤礽不甚在意地將視線調到下,順口就問了出來。

“因爲……”食指輕敲桌面,它的主人卻不再說話了。

直到胤礽奇怪地看過去,重複了一遍:“因爲什麼?”

胤褆嘴角一勾,突然傾身上前,幾乎橫過了整個桌面,手指似有若無地在胤礽的眼斂上劃過:“因爲她的眼晴。”

胤礽先是一驚,後是不解——什麼意思?

“她的眼睛,跟你有幾分相似。”雖然只是形似神不似,但就衝着這一點,他也不能將那女人扔回原來的地方。

收回手,坐回原位,胤褆看着愣住的胤礽,正想說什麼,外面傳來侍衛的聲音:“八爺,主子正在裡面,請。”

房門被敲了幾下,“主子,八爺來了。”

“進來。”胤礽一晃首,壓下心裡不知名的滋味,平復好心情後才讓人進來。胤褆也咽回將要說出口的話,心裡對不識相的胤禩怨念無比。

進來的不止是胤禩和胤禌,還多了兩個人,裕親王世子保泰和雅爾江阿。胤礽詫異地看着他們:“你們怎麼也來了?”

胤禩道:“剛纔撞上的,說是要來跟您請個安。”

—————————-時間倒流回四人分開的斷點--

目送兩人走後,胤禩道:“好了,現在有時間了,喜歡什麼慢慢挑。”

“恩,謝謝八哥。”胤禌開心地點了點頭,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精緻的雕刻上。

胤禩對雕刻沒什麼愛好,就由着胤禌慢慢挑選,他則漫不經心地打量着來來往往的人潮。忽然,有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的鞋子,低頭一看,竟是一個沾了一些沙塵的饅頭。胤禩怔了一下,擡起頭朝前方看去,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站着一對母子,臉色臘黃,衣裳整潔但是上面卻綴滿補丁,看得出來日子過得十分清貧。

那名女子焦急緊張地看着滾在地上的饅頭,有心上前,卻又不敢冒犯,只能留在原地等人後再上前拾起來。旁邊的孩子約莫六七歲大,靜靜地站在母親身邊,低下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胤禩彎下腰,撿起那個饅頭,走到那對母子面前,遞過去,“這是你的?”

女子被胤禩的動作嚇了一跳,連連鞠躬道:“是,是我們的。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說完後,才顫顫兢兢地伸出手拿起饅頭,生怕唐突了這位貴人。

胤禩也不在意,回過頭問着走到他身邊的胤禌:“挑好了?我們走。”

胤禌道:“恩,挑好了。那個,八哥,他們……”看到那個骨瘦嶙峋的男童,他有些不忍,掏出幾個銀錠子,“這個給你們,拿去……”話沒說完,就被人攔下來了。

胤禩道:“你做什麼?”

“他們的日子應該過得不好,我想給他們……”胤禌略帶緊張地解釋着。

“胡鬧。”胤禩聲音不大,語氣卻十分嚴厲,“他們有手有腳,又不是乞兒,想要活下去應該自已想辦法。你跟他們無親無故的,送銀子是什麼意思?羞辱人嗎?”

“八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那名女子在此時插嘴道:“多謝小公子好意。但是這位公子說得對,我們母子無病無痛,日子雖然清苦了一些,但也絕對不是求人施捨的乞兒,這銀子您還是收回。”說完她福了福身子,帶着兒子匆匆走了。走之前,男童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那對母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羣中。

胤禩看着一臉委屈的胤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是在怪你。你……唉!”宜妃將這小兒子還教得還真單純。

正準備再說幾句,一個頗爲驚異的聲音打斷了這邊的低迷:“八爺?!”

被這麼一喊,兩個人都扭頭看過去,胤禩一挑眉:“是你們!”胤禌也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堂哥。”

雅爾江阿笑道:“真是巧了,竟然在這兒遇到八爺和十一爺。保泰,我就說今天出門會遇貴人。”

保泰笑眯眯地說道:“算你說對了,不過今天天氣不錯,只怕招不來風雨。兩位,可是自已出來的?這人……是不是帶得有些少了?”

胤禩搖了遙頭,“我們是跟大哥和二哥一起出來的,剛纔分開了,他們正在前面的望江。”

保泰和雅爾江阿相互看了一下,最後保泰道:“難得在外面遇上,不知我們可否去打聲招呼?”

胤禩道:“當然可以。”只是多兩個人湊熱鬧,想來不會有問題。

————-—————————倒敘完畢————————————————

胤礽笑道:“既然撞上了,也算有緣,坐下就是了!”等到衆人入座後,又相互寒暄幾句。一名侍衛進來在胤礽的耳邊低語幾句,胤礽點頭:“既然小十三、小十四回去了,那就不用等了,上菜。”

不同於宮延御宴的冰冷生硬,淮揚菜以精緻小巧、色香味俱全著稱,吃起來自是齒頰留香、胃口大開。

胤礽進餐一向都是奉行“食不語”的原則,沒有康熙在場提問,他絕不會在沒有吃完之前說話。他在這裡身份最高,他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隨意出聲。一頓飯下來,席面上竟是悄聲無息,只聽得筷碟碗勺的碰撞聲。

在座的這麼多人中,胤褆是已經習慣胤礽的作風,胤禩吃東西時也沒說話的習慣,胤禌生性安靜,也覺得沒什麼。所以,吃得最辛苦的莫過於雅爾江阿和保泰,直到胤礽放下喝湯的勺子,捧起一杯清茶啜了一口,問“可還要再加菜?”後,他們纔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連忙搖頭說“不用”。

收拾好桌面,小二正奉上新茶點心瓜果,胤礽突然“咦”了一聲,凝神聽了一會,道:“這曲子倒是特別,從哪兒傳來的?”

小二利落地擺好碗碟,聽到胤礽的話,一甩毛巾,曖味地笑了起來:“這位爺,聽您這句話,想來您是剛到揚州的,所以纔不知道這一茬。”

“恩?”

小二道:“這是攬月裡的頭牌綠腰姑娘,今兒正是她第一天掛牌。聽說這位綠腰姑娘不但生得花容月貌,一曲歌舞更是名動江南,不少達官貴人衝着她的名氣,今晚都聚在了攬月裡,等着一親香澤呢。剛纔那曲子,就是攬月裡傳出來的。”

“原來如此!”

“綠腰,這名字還真有意思!”保泰似乎十分感興趣的樣子。雅爾江阿扯了扯他的衣袍,使了個眼色,讓他注意一下場合。

華燈初上,幕色低垂,胤禩心不在焉地聽着小二的解說,不經意地朝窗外一瞄,然後指着岸邊的一艘畫舫:“那個人也是攬月的?”

胤褆等人看過去,畫舫上面站着一位身形纖細的人,從側面看過去只覺得身姿嫋娜、意態風流,此時正在上岸。

“呃……”小二不由得吱唔了一下,“不,那是,風流居的雨嵐……”

那人的臉轉向望江這邊,胤禌只覺得眼前一亮,忍不住道:“好漂亮的女子。”精緻明豔的五官,嫋如拂柳的身姿,成爲了岸邊的一道風景。

“傻瓜。”胤禩輕輕地敲了敲胤禌的額頭,眼裡帶上些許柔軟,“看清楚了,那是個男的。”

胤禌一愣,然後臉紅了:“是,是嗎?”他今年十四歲,於男女之事也有幾分瞭解。至於外面的一些風氣,雖然沒人會在他面前多嘴,但是出宮時多少也聽到了一些。

胤礽隨意地看了幾眼,道:“長得不錯。”

小二暗暗咋舌,這雨嵐可是風流居的頭牌,容貌身段自不必說,在揚州城裡都是數一數二的,可是落在這位公子的眼裡居然只得一個“不錯”的評語。不過這位公子的氣度之尊貴實在是他生平僅見,想是出身名門,家中美人極多,不以爲然了。話又說回來,剛纔問話的那一位……單論容貌也絕不輸雨嵐,早先進門時同樣惹來不少注目,若不是身邊的隨從看起來極不好惹,怕是早有人過來搭話了。

腦子裡千思萬想,不過嘴裡可沒拉下:“這位爺好眼力,那正是風流居的雨嵐公子。”雅爾江阿不由得看了看胤禩。

“沒你的事了,下去。”胤褆掃了一眼下的情況,就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房裡。

小二應了一聲,利索地出去了。

“先爲霓裳後綠腰,就不知道這位綠腰姑娘擔不擔得起她的名字?”保泰回味地細細咀嚼着。

“擔不擔得起都跟你沒關係,難道你還想去瞅上幾眼不成?”胤礽淡淡地說着。

保泰尷尬一笑:“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哪能真去呢。”

胤禩道:“時間不早,我想早些回去,你們……”

胤礽道:“我再留一會兒,你先回。”

保泰和雅爾江阿亦跟着起身告辭,胤禌不用說也是一起的,很快諾大的房間裡又只剩下胤礽和胤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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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望江,胤禩一看天上紅得發亮的雲彩,不由得蹙起眉頭——看樣子晚上可能會有大雨,要不要通知一下還在上面的兩人?

“可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雅爾江阿見胤禩盯着望江不放,便出聲問道。

“哦,沒有。”胤禩笑了笑,“走。”算了,只是下雨而已,最多被困在外面一夜罷了。又不是小孩子,實在沒這個必要擔心。

深巷盡頭又傳來陣陣絲竹聲,保泰忍不住道:“不知那位綠腰姑娘是何等的國色天香?聽小二說,應該是以歌舞出名。”

至於嗎?活像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一樣。胤禩心裡詆譭完後,說:“既然你對綠腰姑娘念念不忘,我們就先回了,你可以另尋地方慢慢緬懷。”

聽得保泰嘴角抽搐不已,什麼緬懷?八阿哥看着挺溫和的,沒想到也這麼毒舌。

胤禌好奇地問:“堂哥你是準備去攬月嗎?”

保泰被嗆了一下,勉強地笑了笑:“怎麼可能?說笑而已。”雖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同一孃胎出來的也不一定個個是俊才,但……兩下一對比,這差距也忒大了?

幾人剛走回行宮,天邊響起一記悶雷,然後——起風了!

胤禩涼涼地說道:“這下可好了,我們還真幫揚州招來了風雨。看來以後再有哪個地方上報旱情,也用不着皇上去求雨祈福,將我們幾個往地方上一擱,保管那兒風調雨順的。”

胤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別過臉,肩膀一聳一聳的。雅爾江阿則是被嗆了一下。

保泰又是一陣尷尬,“那個……”可惡,不是說八貝勒脾氣極好的嗎?怎麼挖苦起人來也是一串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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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雷聲轟鳴,聽得人極爲不舒服。胤礽感到十分掃興,道:“下午看着挺清爽的,怎麼現在又是打雷又是閃電?”

胤褆道:“春季本就多雷雨,再說……”

這時,屋外傳來通報聲:“主子,揚州知府宋謹之求見。”

兩人俱是一愣,先是胤礽反應過來:“消息挺靈通的嘛。”

胤褆道:“看來這揚州的官員手伸得夠長的。

“管他長不長,想必皇上心裡也有定數。”胤礽想起這些天一直收到的消息,心裡不禁一沉,索額圖……

門開了,宋謹之進來後,不敢隨意打量,只得恭敬地給兩人行禮。胤礽隨意問了幾句,屋頂突然間噼裡啪啦地響個不停,雷聲比之剛纔更大了。胤礽皺眉問道:“怎麼這麼吵?可是下雨了?”

宋謹之狀着膽子看了看窗外,頓時一驚:“回太子爺的話,這是下雹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幾天比較忙,明天之前完成第二卷。

本來昨天晚上可以發的,可是**又抽了一個晚上,現在才能開網頁。不過字數應該還算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