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康熙並沒有強求見老九,因爲那突然闖進來的父女倆吸引了康熙的注意力。顯然那父女倆對於在這裡見到康熙顯得很驚訝,驚訝的都有些假了起來。弘政慢慢悠悠的扶起顏炎,不自覺的撇了撇嘴。他纔不相信他的皇瑪法什麼都沒做,他便能在這裡見到昨日才被他挑剔過的女孩子。
顏炎自然也瞧出了這裡面的貓膩,看着康熙往西面雅間走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擔心的看向了弘政。弘政強迫自己放鬆的對顏炎笑了笑:“額娘放心,兒子知道額孃的意思。”
顏炎依舊拉着弘政的手,低聲道:“弘政,額娘並不是反對,只是有些擔心……”弘政用力的握住了顏炎的手,柔聲道:“額娘,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已經十三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您放心的陪着阿瑪吧,我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顏炎點了點頭,本想如小時候一樣伸手摸摸弘政的頭頂。卻猛然醒悟,弘政的個子已經超過自己很久了。她淡淡的笑了笑,雖然她一直認爲十幾歲的孩子還小,但貌似在大清這樣的環境中,卻不由得她不放手了。
“去吧,阿瑪和額娘這裡,也不用你擔心!”顏炎笑了笑,給了弘政最大的依仗:“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按照你的本心去做。不管出了任何事兒,我和你阿瑪都是最堅強的後盾。不管你是出色,還是頑劣,不管你以後有出息,還是沒出息,都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弘政抿了抿嘴,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他用力的抱了一下顏炎的手臂,喃喃的道:“我知道,額娘放心吧。”
顏炎又點了點頭,擡眼看向在弘政身後站着的紫蘇,那眼神兒裡全是拜託的神色。紫蘇衝顏炎笑了笑,心裡清楚顏炎擔心的事兒。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完全掌握不了弘政這個小孩子的節奏。因爲這個年代的孩子簡直太早熟了,早熟的讓人無法接受。
紫蘇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的心智,大概也就和弘政持平。所以面對顏炎的拜託,她除了心虛之外還是心虛。紫蘇有的時候常常想,在這個時代,自己明明是和弘政一起長大的,弘政經歷的事情自己也都經歷了啊,爲什麼那個小孩子卻用飛一樣的速度再增長呢。
就在紫蘇還胡思亂想的時候,弘政已經將顏炎推進了雅間,而他也快步的往康熙那邊的雅間走去了。紫蘇抿了抿嘴,無奈的跟在弘政的身後,去陪着弘政經歷又一次‘考覈’。只不過每次這樣的考覈之後,成長的都是弘政,而自己只不過是去那個記錄的人。
待兩個人走進康熙所在的雅間時,康熙已經親切的問起了小姑娘學識,見弘政進來了,便笑着招手:“弘政過來。”弘政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但似乎覺得不夠親和,又隱藏了下去。轉瞬間又揚起了一個更加親和的,這才滿意的對紫蘇一笑,才快步的往康熙身邊去了。
紫蘇看着弘政那副樣子,不知道爲何竟然有些難過。她似乎很怕,弘政會一直帶着這張面具,帶到最後,自己都忘了本來的面目。
弘政走到康熙的身邊之後,康熙就指着那年長者道:“快見過李大人。”弘政謙而不卑的向這位李大人行禮,一時之間倒是沒有對上這位李大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康熙似乎也瞧出來了,笑道:“便是戶部右侍郎的李家!”
弘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皇瑪法再次任人唯親,要給自己拉紅線的姑娘都是兒時的玩伴的孫女兒。這位李大人,正是原蘇州織造李熙的兒子李鼎。
李熙中年得子,對於兒子李鼎的教育甚是重視。所以李鼎的妻子還是個滿人,岳父生前是三等侍衛。所以要仔細的說起來,李家的身份雖然不高,但若是女兒配給弘政做個側福晉也能說的過去。弘政癟嘴笑了笑,感情自己的皇瑪法弄了半天,並不是幫自己相看福晉啊。
不過康熙這步旗其實走的並不怎麼高明,因爲弘政雖然不怎麼知道李鼎,但對那位戶部右侍郎李熙可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爲什麼不好,大概就是因爲虧空的銀子太多吧,爲了那份兒虧空的銀子,當初康熙可沒少折騰弘蟑。
李鼎對弘政的印象自然滿意的不得了,雖然弘政還只是個少年,但常年在康熙和老九身邊培養的氣質可是不容小覷的。轉瞬間,李鼎就滿臉都是笑容了:“早就聽說弘政阿哥聰明幹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弘政淡淡一笑:“李大人誇獎了。”李大人忙又是誇獎了一番,讓弘政心裡更加不喜起來。倒是康熙很滿意李鼎的表現,笑道:“哪日讓你父親進宮來瞧瞧朕,這都多少日子了,也不見他的請安摺子。”
李鼎忙道:“是!”
康熙又轉了轉眼,對那小姑娘道:“剛剛咱們說道哪裡了?”
這小姑娘是李鼎的嫡長女,平日裡也算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聽到康熙又問起她來,便笑道:“回皇上,剛剛說道諸事皆能的宋徽宗,小女曾在這圖書館裡掛了一幅宋徽宗的《聽琴圖》。偏偏在那圖的旁邊,又掛了一個大大的‘謊’字,一時覺得甚是有意思,這才拉着阿瑪來了,想要找些書看。”
小姑娘口齒伶俐,語言表達清晰,看樣子似乎比她那古板的父親惹人喜愛的多。
康熙一聽小姑娘這話,便笑着問弘政:“弘政,你可知道宋徽宗的《聽琴圖》?”弘政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家的皇瑪法一眼:“皇瑪法又爲難孫兒了,明明知道孫兒對這些書啊畫啊的沒甚興趣,還每次都要考校孫兒一番。若是皇瑪法問那蔡京的詩句,我倒是能背上一兩句。”
那小姑娘聽了弘政的話之後,撲哧一笑:“吟徵調商竈下桐,鬆間疑有入松風。仰窺低審含情客,似聽無弦一弄中。弘政阿哥纔是真正懂畫之人,這幅《聽琴圖》的精髓,到都在這句詩裡了。”
李鼎立刻喝道:“湘雲,不得無禮,皇上和大阿哥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兒。”
小姑娘立刻便低下了頭,不知道是乖巧,還是在偷偷的做着鬼臉兒。倒是康熙笑道:“有什麼關係,朕倒是喜歡她的性子。弘政還不認識一下,這便是李大人家的格格,名喚湘雲!”
弘政抿了抿嘴,衝李湘雲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倒是李湘雲聽到康熙的介紹之後,笑的甜甜的仰起了頭,眼神兒明亮的看着弘政:“湘雲見過大阿哥,大阿哥吉祥。”
“免了!”弘政見李湘雲已經屈身行禮,便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兒。到現在他若是還不知道自家的皇瑪法打什麼主意,就真的是太笨了。所以弘政臉上便失去了剛剛和煦的笑容,站在康熙身邊,整個人都有點兒冷冷的感覺。
而站在門口候着的紫蘇已經風中凌亂了,主要是湘雲這個名字給她太大的震撼了。其實在康熙剛剛介紹李鼎的時候,她真的沒有多想。可是聽完李湘雲的名字之後,她腦海裡那些亂糟糟的線團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線頭。這位康熙掛在嘴邊的戶部右侍郎,應該就是李熙啊。
而李熙有個至交好友名字叫做曹寅,這曹寅就是寫了那部傳世鉅作,在後世養活了無數專家的《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啊。紫蘇覺得自己簡直三生有幸了,若是她現在衝到江寧織造的曹家,是不是就能見到如小糰子一般可愛的曹雪芹,甚至能見見林妹妹的真身啊。
光是想想,紫蘇便覺得有些激動。不過她看着面前的這個湘雲,卻有些弄不清楚是不是《紅樓夢》中的湘雲。因爲紅樓夢的關係本來就很混亂了,再延伸到大清這真實的世界裡來,她就真的理解無能了。不過有一件事兒她倒是記得很清楚,就是不管是李家,還是曹家,最後貌似都沒什麼好下場。
紫蘇愣神兒的這會兒功夫,康熙已經又完成了一輪談話,正笑着說:“好了好了,你們這些年紀小的便出去玩吧,讓我們在這裡好生說會兒話。弘政,你作爲主人,也帶着湘雲四處轉轉,看看湘雲喜歡看什麼書。”
弘政自然不會反對,在老九還在這圖書館裡的時候,他若是故意招惹康熙生氣,那纔有鬼呢。所以弘政便老老實實的跟在李湘雲的身旁走出了雅間,臨出去的時候,還拉了紫蘇這個電燈泡。
紫蘇真的覺得自己挺像電燈泡的,雖然她已經從弘政的肢體預言裡知道他現在很不爽。但紫蘇依舊沒有什麼興趣去旁觀兩個孩子的相親過程。其實紫蘇還是有些詫異的,大清的規矩不都是康熙直接賜婚,對了八字之後就直接洞房了嗎?怎麼到了弘政這裡,還多出了一個相親的步驟。
紫蘇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就已經需要相親了,這讓後世那些活到三十多還嫁不出去的阿姨們,情何以堪啊。紫蘇突然的嘆氣,自然吸引了弘政的注意。
弘政杵了杵紫蘇的手臂,低聲問道:“你嘆什麼氣?”
紫蘇頓時詫異的看着弘政,笑的牲畜無害:“我嘆氣了嗎?我沒有啊,是大阿哥聽錯了吧。”弘政看着紫蘇那副樣子微微皺起了眉頭,見紫蘇正笑眯眯的看着某個方向,一回頭便見到那位李湘雲站在巨大的書架前,眼睛閃亮的看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