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等了多久，大約不止一刻鐘了吧？
雅璃沒動，倒是太皇太后從上首走了下來。
她一步步走來，雅璃沒力氣擡頭，早在剛纔，她就不是跪着，而是歪坐着了。
“杜氏。”太皇太后聲音雖然還是淡淡的，可是卻有些不同了。
雅璃擡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臉淚痕了。
“杜氏，你可知，哀家的保成，有多艱難？”太皇太后問道。
雅璃張張嘴，說不出來，她想說，這跟我還有關係麼？我死了之後，杜家遠在吉林，也不會妨礙太子爺的。
“哀家的保成，襁褓中就立了太子，看着是貴重了。可你知不知道，一個太子，做了太久了，就不值錢了。會成爲一塊石頭，搬不走，砸不爛的石頭。”太皇太后的聲音帶着一絲傷心。
“嫡子尊貴，可是沒有了額孃的嫡子，還尊貴麼？萬歲爺年紀還輕……”太皇太后沒有說完。
以後，他還會有喜歡的女子，要是動心了，封后了呢？
雅璃明白，但是她還是不知道，這與她有什麼關係呢？
“哀家老了，不可能一直護着他。也護不住了。”太皇太后又走回去，丹嬤嬤扶着她。
雅璃看着她佝僂的背，不知說什麼好。
“太子喜歡你，是你的福氣，可你也要爲太子想一想。起來吧。”太皇太后道。
雅璃撐着身子，站起來，晃了一下後站穩。
“你喝的，不是毒酒，不必害怕。保成從小到大，從不說喜歡什麼，喜歡誰，難得他主動與哀家說了喜歡你，哀家怎麼會叫你死？”太皇太后笑了笑。
雅璃徹底懵了，回不過神來。
丹嬤嬤笑道：“側福晉嚇着了，那不過是一杯酒，沒有毒。太皇太后不過是試試側福晉的心性。”
雅璃還是呆呆的站着，沒毒？試試她？
她猛地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
“好了，你記住哀家一句話……太子爺寵愛你，你要珍惜。你要想到太子爺的難處和處境。太子爺好，你纔好，你杜家纔好。”太皇太后認真道。
雅璃又跪下，理了很久才道：“臣妾……謹記太皇太后教誨！”
“好了，出宮去吧，丹嬤嬤，你送她一程。”太皇太后擺手。
雅璃有千言萬語，也盡數嚥下，再磕頭之後，起身隨着丹嬤嬤出門去了。
“側福晉不必擔心，府上來的奴婢在宮門口呢。奴婢這裡，有一樣東西是給側福晉的。太皇太后有命，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拿出來。太皇太后說，她託付給側福晉了。”丹嬤嬤將一個竹筒拿出來，很小，也就比指頭粗些，上下都是石蠟封着，塞進了雅璃手裡。
雅璃很機靈的塞進袖子裡，外人看來，只是丹嬤嬤扶着她。
丹嬤嬤笑了笑，心說這位不傻啊，難怪太皇太后……
送出慈寧宮，丹嬤嬤行禮：“恭送側福晉。”
雅璃也福身，快到午時，天氣很好。陽光刺眼，迎着光，她看着丹嬤嬤。
丹嬤嬤臉色還是一貫有的笑容，沒有什麼變化。
慈寧宮還是那麼安靜，太皇太后年歲不小了，喜歡靜……
雅璃深吸一口氣，回身。
她不知道今兒這一切代表什麼，但是她知道，太皇太后沒有要殺了她的心思。只是也敲打她。
捏了捏袖子裡的東西，她覺得任重道遠。是因爲這個，或許……是因爲太皇太后對她的囑託吧？纔會試探她，纔會敲打她。
驚嚇一場之後，雅璃明白，她被太皇太后看在了眼裡。
苦笑了一聲，她本意，只想做個米蟲的，看來，是不可能了。
出宮之後，慈寧宮的小宮女笑着告辭了。
宮外，馬車候着，凝露和秋菊秋水再等，方纔凝露出來之後，大家都驚訝了一把，可是凝露不說話。
這會子，見着雅璃凝露忙上前：“主子……”
“回府吧。”雅璃笑了笑道。
凝露見她臉色不好，忙扶着她上車。她放下簾子回頭：“今日之事，不許漏出去一個字，要是有不聽話的，我也不會念舊，都打死了事！想必我還是管的了這回事的。”
趕車的太監，秋菊，秋水忙應了是，誰敢說呢？其實都是不知道。
慈寧宮裡，太皇太后還呆呆的坐着。
丹嬤嬤進來道：“主子，您歇歇吧。”
“估摸着，嚇着了吧？”太皇太后道。
“奴婢瞧着還好！”比想象中好多了。
“是還好，這孩子，瞧着是個軟骨頭，可比那幾個強多了。哀家也是沒法子了。你說哀家託付誰呢？”太皇太后嘆息。
“奴婢瞧着，這位是個有福氣的，咱們太子爺也是有福氣的！主子，別擔心了。”丹嬤嬤心裡難過，面上不顯。
“哀家能做的都做了，以後，只能在天上保佑他們了。”太皇太后端起茶喝了一口。
她擺手叫丹嬤嬤出去。枯坐着。
康熙爺的性子，她打小看着，他有多疼愛孩子，她知道，可是……他有多狠，她也知道。
太皇太后不禁笑，順治爺那會子，年輕輕的就去了，她固然難過，可是還是有一身的力氣拉扯着康熙爺，如今，反而對重孫子念念不捨了。
今兒敲打杜氏一回，叫她知道唯一護得住她的，就只有太子爺。
不過，這孩子也是個好的，至於以後的妻妾之爭，太皇太后並不在意。康熙爺的後宮，不也打破頭麼？端看男人怎麼處置了。
雅璃回府之後，到底還是倒頭睡了一天，午膳不晚膳都沒吃。
李佳氏來探望，也被凝露擋回去了。
李佳氏也不生氣只是好奇今兒出了什麼事。
這一夜，雅璃夢見很多東西，大多不記得。
只是記得她似乎就要掉下一個洞的時候，被太子爺抱住了。他還說：“你怎麼這麼笨？好好走着都要掉呢？”
醒了之後，雅璃搖頭，潛意識裡，太子爺還是她的依靠吧……只是昨日她絕望的時候，太子爺卻不在罷了。
“凝露，我餓了。”雅璃叫了一聲。
凝露忙進來伺候，也是頂着黑眼圈，見她似乎是沒事了，這才道：“主子穿什麼？”好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