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福建水師的船隊很快靠了過來。

胤禩胤禟無意暴露身份,便由船老大去彙報情況。等待的時候胤禩和胤禟商量了一下,經過這麼件破事,兩人航海的興致都被攪和了,便讓船老大幹脆直接將船開回附近港口,接下來便走陸路過去廣東。

——這也是後來九爺出海必定要前後數十艘護衛艦護駕的土豪作風的由來。

船老大自然也是萬分樂意——他實在不敢再拿這兩位爺的安全開玩笑了。要是再跟幾艘護衛艦,他倒還有信心走下去。

這艘船便在福建水師的護送下回了福建。

到了港口,胤禟踏下最後一階舷梯時,激動地差點抱着胤禩哭了:“八哥,爺終於知道腳踏實地的好了——”

胤禩哭笑不得地拍拍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胤禟,眼睛隨意往四周掃了一眼,立刻僵硬地繃住了身子,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乾清宮

康熙放下手裡的摺子,皺着眉頭抿了口茶,突然道:“樑九功,去吏部叫四貝勒進宮面聖。”

“回萬歲爺,四貝勒前幾天就已經離京了。”

“離京?”康熙愣了一下,過了半晌想起來真有這麼回事,當時他正爲胤礽報回來的江南官場貪污**的極其惡劣的狀況大怒,適逢常駐四貝勒府的李太醫又報說四貝勒最近有些操勞過度,便打算給幾天假。沒想到胤禛反倒上摺子要半年的假。那到底是自己兒子,看起來氣色確實差了很多,一時心疼兒子便準了,可現在這想用人反倒找不着了。

樑九功看着康熙的臉色,揣摩着說道:“萬歲爺,要不奴才派人去把四貝勒接回來?”

“算了。”四兒子的勤苦康熙還是看在眼裡的,從進了吏部就一直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半分差錯,出去休息休息散散心也行,又轉而問道:“誠郡王眼下在幹什麼?”

心下詫異皇上怎麼問起誠郡王了,又慶幸自己都差不多記得每位皇阿哥的現狀,沒因爲恩寵大小而看人,略沉吟一番便回道:“奴才聽聞前幾年誠郡王沒有差事便跟着容若先生做學問,各處遊學講課。不過奴才卻是不知郡王爺此時在何處了。”

提到三兒子,康熙心底還是略有些愧疚,那孩子當初完全是被遷怒了,估計到現在也還不知道太子抽他那頓鞭子是因爲什麼,更是不知道皇父對他冷淡甚至忽視的原因。

不過胤祉聰明,兼之從小刻苦求學,倒是賺了個學識淵博的美譽,跟着容若四處講學獲益匪淺,也是越來越喜歡這樣的生活,就算被封王之後也沒想過去向康熙討個正經差事。

康熙覺得如今大概可以把三兒子弄進翰林歷練一番了。

“五貝勒……哦,”老五在理藩院,藉着姻親跟蒙古打得火熱,倒也算是爲準噶爾之戰做最後的善後吧。老六在戶部觀摩學習,這倒是可以再安置一下,讓他直接接過戶部差事,至於原本主事戶部的胤礽倒是該調動一番,先進吏部了。

康熙想到這裡,便重又提筆,寫完後遞給另一個太監,“送去南書房,教擬出旨意來。”

那太監舉着紙退下了,康熙又繼續問樑九功:“你知道七貝勒和慎郡王現在在忙什麼麼?”

——他突然想起來,這兩個他好像也沒指差事?

“七貝勒正在跟着清夏大學的那位規劃師學習,前一陣去了一趟山東,現在也是在全國跑——至於慎郡王,似乎容若先生給他佈置了功課,現在已經走在去廣東的路上了。”

老九前一陣好像也說要去廣東來的?又想起失蹤至今依舊遍尋不到的十兒子,康熙突然發現自己目前排到十七的兒子,基本只剩一半還留在京城,真是有種寂寞的感覺啊,康熙又突然想起被胤礽扔在毓慶宮的小包子弘皙了。

“毓慶宮大阿哥平日裡怎樣?”

“回萬歲爺,毓慶宮阿哥現在正跟十五爺十六爺還有直郡王府的世子爺在一起學習嬉戲,相處是極爲融洽。”

聽到樑九功的回答,康熙又有了興趣:“弘皙和弘晟嗯,弘字輩如今就他倆,堂兄弟之間,合該如此。”

既然提到了弘晟,康熙自然就想起了他那不討人待見的阿瑪。這總歸是自個兒的兒子,康熙也不是不心疼不想念,只是爲了今後兩個兒子不再繼續這種錯誤,毀了自己,只能狠着心把一個發配到遠方,不教回來。橫豎老八和老九已經去了廣東,便教他們代自己去見見胤褆吧。另外等老七老八回來後,是不是該給他們指點差事了?

“四哥怎麼也過來了?”

胤禩問出這話時,三人已經坐進了一輛寬敞豪華的馬車上了,車裡的小桌上還溫着熱茶——如此土豪的做派,自然是土豪九的手筆。

胤禩說不高興是假的。當初離開天津港時沒能看到胤禛,他心裡還是很有幾分失落的,縱然四貝勒是出了名的勤於公務,但弟弟遠行前來送送又能耽誤多少工夫?但是在福州港見到胤禛的那一刻,他最初還以爲自己眼花了,要不是胤禟覺出他不對勁,順着看過去,他估計就要眼睜睜地看着胤禛登上另一艘船了。

“我跟阿瑪要了半年的假,便準備南下陪着你,咳,你們。”

至於爲了能乞下假,他又是怎麼拼命工作的話就沒再贅言。

“那四哥怎麼會出現在福州港?”胤禟不明白,這也太巧了吧,剛好自己和八哥到了港口。

“我是想出海追上你們的船——雖然出發得晚了些,至少也能同行一半的路。”

胤禩這才注意到對方眼下一片青黑,想必爲了能趕上時間,四哥這一路沒少勞累,何況四哥騎射並不十分精通,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了。

“四哥累了一路,要不還是躺下休息一下吧。”

馬車上有用來休憩的小牀榻,三個人都躺下也是綽綽有餘的。

聽出胤禩話裡的擔憂,胤禛也不再逞強,便順着對方的話在榻上躺下,連日的疲累一瞬間爆發,很快便陷入黑沉的夢中。

“八哥很開心?”等胤禛睡着後,胤禟壓低着聲音問道。

胤禩捧着小茶杯慢慢啜着茶水,歡喜地眉眼彎彎:“當然開心。你也知道工務對四哥有多重要,四哥能拋下那一切追過來,做弟弟的自然會開心。只不過這一路跋涉,四哥也辛苦了。”

胤禩一邊說着,又扭頭看了胤禛一眼,握茶杯的手一緊,睡得這麼沉,也不知有幾日沒休息好了。

胤禟暗暗撇了撇嘴。哼,四哥還真是陰魂不散。

這一路上基本再未出什麼變故,只不過途中於桂林府休整一晚後,第二天趕馬小哥便感慨了兩句如今這世道不太好。

本來就快到七月了,又在往南方走,天氣越來越熱,三人便打起轎簾透氣,聽到趕馬小哥如此感慨,便多嘴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原來桂林府永安州前一陣也遭受了旱災。

胤禩本就是南下查訪受災之事,聽到這裡便看向胤禟和胤禛,其中的意思很明顯,他打算過去看看。

胤禛無可無不可,便點點頭:“我跟你一起。”

而胤禟的目的地在廣東,也只能去廣東,不高興地抓着胤禩的袖子:“八哥答應小九去廣東了。”

“我可沒答應小九。”胤禩笑,“當初只說是同路,如今看來要分道了。小九別任性,等這邊處理完了,八哥過去找你。”

胤禟本也只不過說說,聽到胤禩如此說,便只能怏怏應下,窩進馬車角落:“那好吧。但這輛馬車就歸爺了,四哥八哥自行去找車吧。”

原本還有些歉疚的胤禩看到胤禟這幅樣子,不由地樂了,伸手彈了彈胤禟的額頭:“瞧瞧,這還一毛不拔起來了——當哥哥的哪裡好意思搶弟弟的馬車。再說,這麼金燦燦的一輛馬車,我還擔心進了災區就出不來了呢。”

說着便讓馬伕停了車,又吩咐隨行的侍衛再去找一輛馬車來。

胤禛胤禩下了馬車,目送胤禟的馬車離開後,胤禩展開拳頭,手掌上靜靜立着一塊通體晶瑩的玉佩,上頭藉着材質的特點刻了一個龍飛鳳舞抽象的“九”字。

胤禛也看到了那塊玉佩,微微詫異:“這是?”

胤禩微微笑起來:“……小九的隨身玉佩,宜妃母給的生辰禮,對於那些跟皇家有聯繫的商鋪掌櫃來說,見玉如見人。”

胤禛沉默了。胤禩自幼便於胤禟交好,那種感情彷彿是上輩子帶來了,

侍衛們已經又重新找來了一輛馬車僱來當地馬車伕充當嚮導順便趕馬。

考慮到路途不遠,又是進災區,這輛馬車倒是樸素低調的很,普通的的青色布帷,雖然還是大的離譜。不過等兩人進去後才感受到侍衛們的體貼周到——原來寬敞的馬車裡除了勉強留下的空間外,滿滿地大概堆了有四五缸水,還有不少糧食。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幾分羞慚,呃,果然這纔像是去災區的樣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