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尚書,可都是康熙跟前的紅人,那是異常的狡猾,因此聽了雅勒的話後,便開始打起了哈哈。
首先說話的,是顧八代,只見他輕笑一聲,一臉和氣恭敬道:
“瞧王爺您這話說的,雖說所有的大殿禮儀,是禮部這邊操持着典禮,可這‘封王封爵’,全是王爺您一人正管的。
這不是所有的章程,都該是王爺您先定好了,才叫來臣和張大人,一起上書陛下嗎?”
而張英,可以說在康熙時期,便做到漢人中的第一能臣,寵臣,可真是有道理的。
便是他除了能力,學識,和人品、德行皆很受康熙賞識外。
另外最重要的,也是張英很能看懂康熙,並且能識進退,也不在朝中靠攏誰,就典型的一保皇派。
而且還有個特點,就是但凡涉及康熙,或者愛新覺羅家的所有家事的時候,他從來不多嘴,也不去趟這些渾水。
並且說句實話,即使康熙再怎麼標榜着‘滿漢一家’,可他一個漢臣,真去置喙愛新覺羅家的家事,那他也離被康熙打壓不遠了。
是以從雅勒開口後,他便一直在旁邊當個悶葫蘆,任憑雅勒跟顧八代兩人在那裡磨嘴皮子,他就是不開口。
要是直接被雅勒問道,他便很是簡潔的,以他漢臣的身份,實在不宜插手皇室事宜爲由,便被他帶了開去。
幾人正在外面,不時的打着太極,很快,裡面的李德全便出來,分別朝着雅勒,顧八代和張英幾人,分別行了禮,便笑着道:
“這天怪冷的,讓王爺和兩位大人久等了,萬歲請王爺和兩位大人進去。”
李德全也是康熙身邊的大紅人,雖然是個閹人,可即使如今身爲親王的雅勒,也是不會輕易得罪他的。
因此雅勒朝着李德全微一點頭,便與顧八代和張英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乾清宮的暖閣。
因着今年異常的寒冷,是以此時西暖閣內生着炭火銅盆,皆要比往年燒得多。
而且此時銅火盆裡,還燃着薰香,因此整個屋內暖暖的,與外面便立馬仿似兩個季節。
三人都在寒風雪地中,候了大半個時辰了,因此手腳早就凍得不行。
此時一下便進入暖閣中,幾人手腳還有些蜷蜷的,有些不適應,幾人緩了好一會,才頓感愜意不少。
此刻見康熙正靠在軟塌上,也不敢耽擱,便齊齊跪下請安道:臣(奴才)恭請皇上聖安。”
康熙見了幾人,也是很高興,便忙一揮手,讓幾人起來,後面又吩咐李德全給幾人賜坐。
幾人坐下後,到是一時有些拘謹,不知從何說起,既能達到目的,又能讓康熙高興,不然後面要真揣摩錯了聖意,那可是得不償失的。
還是康熙見幾人都不說話,這才笑着開口道:“你們今天聯袂而來,可是有事要稟告朕?”
雅勒在外面,本就有些猶豫,不知如何開口,現在康熙這樣一問,他就更是不知怎麼說了。
可康熙問到,而且兩位大臣也跟他裝傻,便硬着頭皮上前道:
“萬歲,臣這邊也沒什麼事,只是臣的職位萬歲也知道,便是爲着年底給衆位阿哥‘封爵’的事。”
康熙聽了,心中頓時瞭然。伸手止住了雅勒的話,反而開始跟顧八代話起了家常。
“朕的四阿哥,文起教得着實不錯,知書達理,差事也是件件完成的漂亮,特別是今年‘賑災’一事,朕異常滿意。
不知文起是否願意,再擔起朕一請求,便是再爲朕教導一番弘皙呢。”
康熙說的弘皙,康熙三十三年甲戌七月初五日辰時生,生母是側福晉李佳氏,輕車都尉舒爾德庫之女所生,按身份來說,本只是庶子。
可因着太子妃瓜爾佳氏這幾年,自從生了個公主,便再也無所出了。
這弘皙便直接抱養在太子妃名下,連玉蝶都改爲太子妃石佳氏了,是以現在弘皙是太子的嫡子,康熙正經的皇太孫,今年剛四歲,已到了要開蒙的年齡。
顧八代本是雍正的老師,可此時他年事已高,早也不想再涉足皇位之爭裡面了,作爲皇子的教導老師,對政事這些,可謂十分敏感。
現在看來,太子之位可謂十分穩固,康熙也對太子很滿意。
因此此次還求到他這裡,特意讓他教導啓蒙太子的嫡子,這裡面的意思,可謂明明白白。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四皇子是他教導長大的,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嗎?
此次更是因着‘賑災’,回京途中竟然遭‘萬人截殺’,京師地界,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公然刺殺皇子?
就是給他一萬個理由,他也不信萬歲的說辭,僅僅是白蓮教那幫反賊爲亂,這定是爲人背了黑鍋。
因此康熙讓他去教導太子的嫡子,他自然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是跟康熙幾十年爲官,感情自然也是有的。
因此回話到是十分的委婉。他恭敬的給康熙行了個禮,這才接過話,回道:
“老臣謝萬歲厚愛臣,只是老臣年事已高,幸得萬歲厚愛,才得教導四阿哥,老臣已足矣,如今,可尚無過多精力,再去教導皇太孫了。”
說到這裡,他又重重磕了一個頭下去,道:
“萬歲,老臣爲四阿哥心疼,不過四阿哥即是皇家家事,也輪不到老臣多置喙。如今老臣,只願萬歲能允了老臣休置,告老還鄉吧。”
康熙忽聞顧八代此言,頓時便有些愕然,隨即陷入一陣沉思之中。過了片刻,康熙才止住心中的愕然,接着道:
“文起之意,朕明白了,四阿哥也是朕的皇子,朕自然不會委屈他。
倒是文起,朕還指望你能多再幫襯朕教導皇子皇孫呢,你這如今話裡話外,都要朕放你返鄉,實不爲朕之所意也。”
多年君臣關係了,顧八代也明瞭康熙,定是知他內心裡的心思的,便道:“老臣多謝萬歲厚愛!”
接着便不肯多言了,雖然此時顧八代也明白,康熙對太子的督導,太過急切。
也許這有因爲康熙太想太子成才,又怕太子太過成才的原因。
因此康熙對太子,不管是原太子,還是重生後的太子,可都是事事要求嚴格,動輒小事錯事便斥責他。
而且因爲怕太子被身邊人教導壞的原因,還動輒對太子監視,教導之類的。
太子雖爲儲君,卻仍屬臣列。太子所依者,無非皇上之眷顧而也。
而今皇上看似對太子十分信任,可是這信任有個前提,就是皇上活得很好的情況下,萬歲是不願意太子太過優秀,威脅他皇位的。
因此太子看似處處風光,其實也不免常常慼慼不安的。
而衆位皇子阿哥,以顧八代的眼光來看,因着皇上開明的政治眼光和教育,其實真真是個個人中之龍。
而且早在萬歲的要求下,皆各自自幼便學習政務,參與軍事,身上早早便多有功勳,今又各領部務,眼界漸寬,門人漸衆了。
若此次封賞爵位,萬歲能妥善分配爵位,拉開與宗室親王之子,郡王之子之間的差異,到罷;
若是相差不大,那阿哥們,可怕是會新生不滿,若是到是萬歲再對太子的態度懷疑多一點。
那麼,阿哥們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想取締太子而代之,那麼,朝廷此番將要亂了……
可他只是大臣,皇室的事,實在不該是他能干涉太多的,因此顧八代張了張嘴,幾次皆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康熙見顧八代心意已決,便早知他的打算了,只罷了罷手,無奈道:
“罷了,念你老弱悶了,朕也不強留你,只是告老還鄉休置之事,還是等這次‘封爵’之後吧!”
顧八代到底感念康熙恩得,此時眼角都有些溼潤了,只對着康熙重重地叩了三個頭,這才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不說話了。
這邊雅勒總算聽到康熙談到“封爵”了,便忙道:
“萬歲,此次臣和兩位大人來,便是要爲幾位年長阿哥“封爵”之事。
臣既擔着宗人府的宗令,便得好生經營差事纔算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整個愛新覺羅宗族。
臣等前日已上了個摺子給皇上,聽說皇上留中了,待皇上旨意頒佈下來,臣便與宗人府,禮部一起準備着事務。”
康熙此次“封爵”,心中早已經有了章程,此時雅勒跟顧八代,張英幾人一起來,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因此康熙又轉向顧八代和張英,道:“爾等也聽了簡王所言,心中可是有章程?”
張英心思動的極快,適才康熙那一番敲打的話語猶在耳邊,還怎麼敢在此刻再說什麼。
而且他本來也沒有打算干涉愛新覺羅家的家事,因此便直直回到:
“萬歲什麼旨意,奴才們照辦就是。再說,都是萬歲的兒子們,自然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顧八代到底顧念着跟康熙的情分,因此最終深深的沉默過後,又看了眼康熙和雅勒,才道:
“奴才與張英擔着禮部的差使,只管儀注典禮。
只是奴才覺得,阿哥們到底年長了,特別是有功勳的皇子們可是不少,皇上斟酌處理便是。”
康熙一聽到顧八代如此說,到底心下不喜,這顧八代什麼意思?是在說他苛待他的兒子們嗎?
莫不是他此次,只是準備恢復大阿哥的郡王爵,三阿哥,四阿哥皆封郡王爵。
後面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則維持貝勒不便,只再封了九阿哥,十阿哥爲固山貝子便可。
康熙到底不喜人干涉他,因此便用着極其壓迫的眼神,森冷冷的盯着幾人看了一眼,久久無言。
直到幾人都認爲康熙今天發怒的時候,康熙這纔對他們揮手道:“你們都跪安罷,‘封爵’的事,我自有定數。”
幾人終於聽到讓跪安的聲音,此時皆各自對視一眼,便忙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汗,恭敬的對康熙行了個禮,接着便躬身而出。
幾人走後,康熙便頓感孤獨,分別去到幾位逝去皇后陵前,各自讓奴才們放好祭品,親手各自燃起了三隻香。
整整待了一下午,直到晚間,纔回了御書房,到晚上用晚膳時分,才擺駕去了良妃的鐘翠宮。
至於皇宮裡發生的這一幕,四爺府的四爺和伊路都不知道,此時兩人與弘晞幾人。
正在初音院裡,無良的訓練弘昭跟舒宜爾哈,學翻身學坐學爬等。
可四爺覺得他的子嗣這樣,實在太掉身份了,不過礙於伊路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直鬧得雍正不得安寧。
因此便顛顛的每天過來初音院報道,一起教導寶寶們的成長路程了。
而這樣的日子,很快便過去了,一晃隨着年底下了好幾場大雪後,時間便如瞬間劃過般,過了小年,便跟着很快到了臘月二十五。
而宮裡在大朝會中討論了好幾次,都沒有個結果的“大封”,也終於趕在年底最後幾天,下了聖旨下來。
可謂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此次聖旨,可謂是皆大歡喜,便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皆直接封爲親王。
從五阿哥到八阿哥,便都封爲郡王,九十阿哥,直接跳過貝子,封爲貝勒。
等來年大選後,十二阿哥成婚後,便也能有貝子爵位。
至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現在還未成年,得等到四十二年才能成年,搬去宮外的府邸。
而這聖旨能那麼快定下來,可還真得感謝良妃和顧八代曾經的肺腑之言。
便是說康熙對皇子們太過小氣,不利於鼓勵後面年少的皇子們,積極參政和積累功勳。
當然後宮女子不能討論前朝之事,良妃便是從骨肉親情方面打動的康熙。
至於大阿哥,三阿哥此次都能直接連跳郡王爵封親王,還是沾了雍正的光。
要說不管原著,還是歷史上,大阿哥直郡王,最後皆是以固山貝子收尾,可謂結局悽慘。
還沒有說直接從坐降的貝勒,直接封爲親王的,可還真是康熙乾的最任性的一次。
而三阿哥,最後是被封爲誠隱親王的,可時間遠遠沒有那麼早。
所有這些,都是康熙最終想到了逝去的孝懿仁皇后。
再想到了雍正今年的種種遭遇,還有龍鳳胎的誕生等,都昭示種種大吉之象。
而且康熙也真的不想,太子之位被更換下來,他便早早提了幾位親王爵上來。
康熙其實是在向朝臣們宣誓,他不怕擡高除太子之外的阿哥身份。
他有能力把他們擡上來,也有能力將他們坐落回去,比如被坐降郡王爲貝勒的直郡王大阿哥。
其實,不得不說,康熙這一招,走得確實挺大膽又挺玄的一步棋。
說一千道一萬,真正迫使康熙下這個決定的,還是因爲近來康熙感覺到,他身子已經在走下坡路,越來越感覺身子沒有年輕時好了。
他怕衆位皇子亂起來,便想直接封了這些皇子,輔助太子,這樣他的大清江山才穩固。
可是他沒有想到,康熙此番如此良苦用心的安排,最終還是被打亂了,令他不得不忍痛割捨他曾經心中最不捨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