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以爲傷害總有一天會結束,傷口也總有一天會癒合,可她沒有想到她心上的傷還沒有癒合,卻又被狠狠割上一刀。
遇安永遠無法忘記那些暗紅的血,更無法忘記那種無論她如何撕心裂肺哭喊都無能爲力的痛,她不能原諒自己,用上這輩子都沒法原諒!
林卿知離開得很決絕,沒有一絲餘地。
遇安回家時,林卿知才死去不久,遇安拼命用衣服包住林卿知已經不再流血的手腕,她害怕得說不出話,卻終於在林卿知的身體慢慢失去溫度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抱着林卿知,喃喃地說道:“媽媽,我錯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你別丟下我…”
可她還是丟下了遇安,丟下了這一切。
遇安沒有將心裡撕心裂肺的痛喊出來,吳齊可就不一樣了,在得知林卿知自殺的那刻,幾十歲的人,竟像個小孩似的蹲在地上痛哭。
他原本以爲林卿知已經學着淡忘了,試着接受他的感情。就算他這輩子都得不到她的一絲愛,他也可以就這樣陪着她,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可她爲什麼要這麼狠心,如此決絕地離開他?
遇安本打算遵照林卿知生前的遺願把骨灰灑進大海,病倒在牀神志不清的吳齊可醒來卻哭喊着不能這樣做。
吳齊可在幾天之間生出許多白髮,看起來老了不止十歲,遇安看着終日發呆的吳齊可,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掩藏了幾天的情緒,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悲痛欲絕。
“卿知,我們明天就結婚了,你開不開心?”
“卿知,等孩子生下來…”
“卿知,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
“卿知…”
遇安目光呆滯地盯着被吹得亂飛的窗簾,她臉上的眼淚已經幹了,心裡的淚卻永遠流不盡。
門外的吳齊可依舊在自言自語,遇安無知覺似的將頭撞向牆壁,她知道,即使用上這一生她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不知過了多久,遇安簡單理了理頭髮,強撐起精神出了房間。
她走進林卿知的臥室,找出被子蓋在沙發上睡着的吳齊可身上,睡夢中依舊皺着眉頭的吳齊可囈語道:“卿知,我不逼你了,你別走…”
遇安強忍住眼淚,轉身走向房間,路過林卿知臥室時忍不住走了進去,她之前抱被子就已經看到牀頭櫃上放着的信了。
遇安輕輕拆開信件,裡面只有一句話,遇安看了之後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齊可,那次是宮外孕,我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難受。”
這句解釋,是林卿知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關於那個無法來到世上的孩子。
遇安拿着這封信走到吳齊可身邊,看着即使睡着都還在哭泣的他,遇安只能輕聲安慰:“爸爸,媽媽只是累了,她先離開了,但我以後會陪着你,你還有我…”
吳齊可只是無意識地囈語:“卿知…”
卿知,這個他要用一生去愛的人,最終還是離他而去了。
吳齊可始終沒有看那封信,或許他什麼都知道,又或許是林卿知走後,一切都不再重要,他愛的人終究不會再回來了。
林卿知走後,吳齊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人也越來越瘦,無論遇安說什麼,他都毫無反應,嘴裡除了“卿知”兩字,不再多說一句話。
“爸,我只有你了,請你別拋下我…”
吳齊可偏過頭看了看遇安,淡淡地說:“你去學校吧,不用擔心我。”
“爸…”
“你走吧,我累了,先休息了。”
吳齊可說完話就回了房間,遇安無力地蹲坐在地上,怔怔望着臥室那扇緊閉的門。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遇安連忙擦乾眼淚接了電話。
“遇安,你今天回學校嗎?”
“嗯。”
“那你快回來,嗯…高宋回來了,我們一起吃個飯。”
“嗯,好。”
掛了電話,遇安才慢慢起身走進房間,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行李,走到臥室前說:“爸,我先回學校了,你在家照顧好自己。”
毫無疑問,臥室裡的吳齊可沒有任何迴應。
遇安拉着行李離開了小區,自己打車到了機場,又自己一個人回了學校。
學校門口有一羣等車去聚餐的人,遇安一眼就認出開學時接新生的那個學姐,當時那個學姐把於湛看成是遇安的哥哥,於湛連忙牽着她的手坐上了接新生的校車…
遇安一直都記得。
只是,永遠也回不到那個時候了。
於湛最後出現是在林卿知的葬禮上。
遇安永遠記得他當時冷漠的眼神,多麼陌生,就像是從沒認識過她一樣。
那一刻的遇安才真正發現自己的可笑可悲之處,原來所有的話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他的接近不過是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地。
她不怪他,但她恨自己。恨自己沒有看清楚,恨自己因爲他而和林卿知起衝突,都是她的錯,林卿知纔會自殺。
遇安輕輕搖了搖頭,低頭往宿舍走去。
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
剛到宿舍,遇安便察覺出氣氛不太對。後來看到捧着手機傻笑的的吳一洛,遇安也明白了。
她放下行李,問道:“高教官什麼時候到?”
李央朝她使了個眼色,賊兮兮地說道:“根本就在心裡呢。”
吳一洛聽到李央的話,回頭瞪了她一眼,又對電話裡的人說:“那我先來接你。”
“咦~”李央不住地撫着雙臂,一臉嫌棄地看着吳一洛,吐槽道:“好肉麻喲,那我來接你,嗯我來接你~”
吳一洛俏臉一紅,跑過來拉住李央,笑道:“笑我是吧?走,跟我下去,我把你家那位也喊出來,看你還笑不笑!”
李央一下抓到這句話的重點,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後翻,好不容易收住笑容,沒一秒又忍不住了,她邊笑邊對遇安說:“有人不打自招了,遇安遇安!”
吳一洛的臉更紅了,甩開李央的手,往門口走去,頭也不回地說:“笑吧笑吧,懶得理你。”
“哈哈哈…”
吳一洛出門接高宋了,李央這纔回頭看着遇安,見遇安出神地盯着陽臺,她把手在遇安眼前晃了晃,笑道:“你在想什麼呢?”
見遇安沒有反應,李央加大分貝喊道:“遇安!”
“啊?什麼?”
“唉!你發什麼呆呢?”
遇安搖了搖頭,走到陽臺上,才說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