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簾幔將外面的清晨隔斷出來,一線簾子之中似乎隔了兩個世界,微瀾將簾幔收起來,輕輕的望了一眼插着呼吸機的老人。
安靜,慈祥。卻是緊閉着嘴,一語都不發。
“奶奶。”微瀾輕輕的喚了一聲。之後頓了很久眼簾已經被淚水迷濛住了。“奶奶,我走了。”
門“噶呀”合上的時候,牀上靜靜躺着的許家奶奶,手指似乎動了一下。
微瀾捂着口鼻,邁着小步子,向鐵藝大門外跑去。
外面深黑色的車門緩緩打開。長身玉立的蕭林走出來,伸手將微瀾手中的包接過來,拉開後門,放了進去。抿嘴展現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去了榆楠直接就會到艾瑾年的家。晚上就會到你姥姥家。”
微瀾望着蕭林的笑容,忽然有種不自然的感覺,怯懦的退了一下。握着車門的手有些猶豫。
而此時的蕭林似乎已經不允許微瀾後退了,麻利伸手將車門打開,頂着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道:“走吧,開弓沒有回頭箭。姥姥還在等你。”
微瀾聽到後半句的時候,不禁蹙了一下眉頭,低低的反問道:“什麼?你已經說了我要去了?”
“嗯。”蕭林有些含糊的將話題推出去,隨手將微瀾順到了車中。
頓石到榆楠的高速路上格外平坦,蕭林的車速很快,已經開到了120邁。微瀾望着專注於急速行駛的蕭林,心中的擔心漸漸浮出了一些棱角。蕭林還是當年的蕭林,只是當年的銳氣更加深深的被一股和氣掩住,只是在某些時候還是會表現出來的。
“蕭林”微瀾輕聲喚道。
“嗯,”專注於方向盤的蕭林並沒有回頭,只是依稀的應了一下。
“我想,我還是不想見我的姥姥。”微瀾猶豫的說道:“我怕…”
“你怕一時間之間無法面對過去,面對你的親人。”蕭林雲淡風氣的說着,但整個人還是專注於車子的行駛方向。
一股寒氣直直的衝向微瀾的心底,似乎懸崖峭壁的深澗之上,忽然間就只留着自己一個人行走。涼意侵襲之後,微瀾果斷的回道:“不是。你不是我,怎麼會理解我。”說完鬱郁的將頭轉到了一邊去。
“微瀾。”車速緩緩的慢下來,蕭林沉聲說道:“我不是你,但是我知道你現在必須這麼做。”
微瀾沒有回頭,但是相信此時蕭林的神色是篤定的,以及不容置疑的。只是微瀾心亂,不想理會,各種感情糾結,解不開,理還亂。想到榆楠姥姥家又是一團亂麻。少年時候的記憶還在腦海中浮現。
姥姥家是在市中心一片老式的院落之中,青石鋪成的街道一直延伸到門楣極大地院落之中。三進式的院子是舊時大戶的格局。一層疊着一層,第一進位置低窪。入院左邊是廚房,寬敞的院落中布着三個大竈,古時的鐘鳴鼎食之家便是從這炊煙裊裊之中開始的。右邊是下人的屋子,矮小,促狹。二進是主家住的地方,地勢平坦,青石鋪道。兩面的房屋整齊,雕樑畫棟。三進地勢較高,穿過一處窄窄的羊腸小道跨過一處拱門才能進去。那個位置在古時候是小姐的閨閣。解放之後那片整體的富戶區也被分割成了衆多的小塊,打破了原來的秩序,衆多貧下中農的入住,已經沒有了原來的優越感。
但微瀾的姥姥家卻不是後來遷移進去的,這處院落早些年便是桂家的產業,後來沒落,之後又被分割了出去。久居富戶區的貧戶,不自覺便帶了曾經榮耀的狡黠,以及小市民的市儈。
微瀾記得小時候姥姥家與舅舅家相對呼應,站在姥姥家的牀榻上就可以望到舅媽家的五斗櫃。同理舅媽家也是可以望到這邊的。每次媽媽帶微瀾,艾
瀾瀾回孃家,剛剛進門的時候,舅媽總會第一時間趕到,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微瀾媽媽帶回去的東西拿走一多半。但一到中午的時候就找不到人影了,但是微瀾總能看到對面屋子裡面有人看着她們吃飯。若是吃什麼好東西,鄰居之中便有舅媽嚼舌根的話語。
姥姥家的炕很大,甚至佔了屋子一大半的地方。炕上有桌几,但是姥姥從來不讓微瀾她們上炕吃飯。後來聽姥姥絮絮叨叨的說,對面全都能看到。
想到這裡,微瀾不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望了一下身邊的蕭林,不禁又是一陣子忐忑。她着實不想讓蕭林捲進自己家的混亂之中。微瀾從心底裡面想要讓蕭林看到一個完美的自己。但是總是事與願違,蕭林總是在最脆弱的時候走進來。
高速轉角的時候上方的一個指路牌上面清晰的顯示着榆楠50KM。蕭林輕鬆一下,回頭望向微瀾。
微瀾惶恐之間撞到了蕭林的眼神,連忙閃躲開來。
在駛入榆楠街道的時候微瀾有些震驚,此處之地已經完全不是她童年時記憶的樣子了。以前的青石鋪地,羊腸細徑已經完全變爲了瀝青馬路,所到之處高樓林立,四象平坦。街道的格局之處已經看不到原來的佈局了。
微瀾瞠目結舌之中想起,至少有十五年沒有來過了,自從媽媽帶着艾瀾瀾走了,外祖母便與她支離破碎的扯斷聯繫了。時間過得很快,依稀的記憶也漸漸變得模糊了。
蕭林熟練的拐了兩個圈,在一處單元樓前停下。白色的單元樓赤裸裸的露在街道之上,一層窗戶的地方堆滿了雜物,有些雜物很是眼熟,破舊的圓瓷罐子,扎着彩色羽毛的撣子。
微瀾眼中望着前面的羽毛撣子有些顫抖,依稀的想起童年的時候,與艾瀾瀾爲了爭着玩這隻撣子,將家裡面弄得全是羽毛。後來還將艾瀾瀾弄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