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午的時候遲子燼發了一條信息給子嫣,大意是說我們三個一起逃課出去玩了沒來得及打招呼望子嫣夫人見諒之類瓊瑤式廢話,然後子燼很快收到了一條來自子嫣的回覆:嗯,知道了!

遲子燼一直是個愛斤斤計較瑣事的人,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他的臉上明顯是不高興的。他一直是個愛笑的孩子見了誰都會笑就像天楓一樣,但笑並不一定代表他很高興,他習慣對很多人微笑包括那些他喜歡的和不喜歡的,就想哭不一定都是傷心一樣。他習慣對所有熟悉陌生的人善意地微笑並不習慣對所有人都兇着臉發脾氣。他習慣對離自己最近的人發脾氣,大發特發,那是因爲他在乎他們,很害怕失去他們。

遲子燼是個對細小問題有着敏銳觸角的人,這一點像我。在他眼裡一個真正用心相愛着彼此的人一定會認真研究每個字沒個詞力爭每一句和對方的交流都能增加彼此之間的親近感和認同感。而子嫣在很快時間內回覆了一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詞組這顯然讓他感到失落。

然後他開始憂慮自己和子嫣的將來,大發其想。不管神經質也好小心眼也罷反正遲子燼越想越糟糕。書上說有一種叫做“非牛頓流體”的物質你對它硬它就對你硬你對它溫柔它就會對你溫柔,這也說明了一種愛情觀。但這樣的愛情似乎總不會有好的結局,愛情本身就是需要相互包容的,就像偎依在一起互相舔舐對方傷口的獅子,它們並不是天生就只會抗拒別人對自己的噓寒問暖,找到相愛的那個就可以。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遲子燼想到這句話就笑了。他是個能夠完成自我創傷和自我療傷兩個獨立過程的孩子,他用這句話安慰剛纔心裡那些不開心的想法,然後心情就真的開心許多。

下午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學校,背喊了一聲非禮而已,有必要這麼興師動衆大驚小怪嗎?不是這個世界瘋了那就一定是着揹包有說有笑地在路上走着,而很多人看着我們的眼神就像看三個痞子。只是遲子燼將一位打扮清純的老太太的背影當成了他初中時期的某個女同學然後悄悄從身後上去摸了一下對方腦袋而被對方用柺杖在他頭上敲回來然後我們瘋了。

當我們成功逃避了衆人犀利目光的追殺逃回教室時教室裡有幾個女生正坐在桌子上吃快餐,然後看到最後進教室的陸天楓時他們突然很乖地從桌面上下來坐回椅子上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天楓哥,你昨天怎麼一整天都沒來上課啊,生病了嗎?”一個不知比天楓大上多少倍的女生嬌聲嬌氣地站起來對天楓說然後立即一副傾城傾城貌多愁多病身的樣子,絲毫不見剛纔爬上桌子的精力。

然後剩下的幾個女孩子隨聲應和,我和遲子燼不忍當電燈泡,然後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聽同一個耳機。

陸天楓對他們很尷尬的笑笑然後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曾教過他怎樣斷了這些女孩子愛上他的念想但他每每到了緊要關頭就泄了然後我也沒辦法救他。我若無其事地欣賞着陸天楓祈求我們救他的憂鬱眼神,欣賞夠了就繼續聽歌理都不理他一下,然後天楓的身影就被一大堆女生的身影包圍着看不到了。

子燼一邊聽歌一邊沉浸其中搖擺着腦袋自娛自樂,然後就生硬的卡在那裡,“遠處子嫣的桌面上爲什麼是一片漆黑?!”他扔掉耳機三步並兩步的衝到子嫣桌前,看着那堆浸滿墨漬的書本時心裡糾緊地疼了一下。他揪起旁邊的一個女生幾乎歇斯底里地吼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女生本來還是一臉憤怒氣衝衝地想衝遲子燼大發脾氣但看到他眼睛裡可怕的目光突然害怕的不敢說話,然後慢慢一字一句地告訴他:“子嫣說自己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就成這樣了。”

子燼用力的手差點兒嵌進那個女生的掌心裡,等到那個女生疼的叫了一聲才下意識的放鬆了手,“對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心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靜地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心裡是種暴風雨過後的強烈虛脫感。

下午的最後一節是自修課,照例只有班長維持一下紀律,只要吵鬧聲不至擾民,那就沒有太大關係。遲子燼照例在一張乾淨的紙上寫寫畫畫,有意無意地消磨着這無趣的時光,感覺實在沒意思,於是從揹包拿出稿紙顏料開始畫畫。不料不小心打翻了顏料盒,瞬間各種顏料傾倒在開始向四周流開,他連忙用紙巾去擦,然地後很多顏色就慢慢混成一種類似於黑色的很難看的顏色,怎麼也擦不掉。

子燼下意識地用手去摸,但右手在離畫紙還有一釐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靜止不動。他想起了子嫣桌面上的墨漬,子嫣一向不喜歡和墨水打交道的啊,她怎麼會有墨水?!將眼睛望向窗外,遊雲大批大批地四散潰逃。

下課後同學們三三兩兩的走出去,只有子燼一個人留在教室裡。等到人都走完的時候遲子燼偷偷地從第一個排座位一個抽屜一個抽屜地翻過去,等他走到葉槿汐的座位前突然站住了。

一個用光的墨水瓶橫躺在葉槿汐有些凌亂的抽屜裡,周圍有大片浸染上的墨漬。陽光透過玻璃棱角分明地照在桌面上,子燼的眼睛像兩汪黑色的潭水,光線被完全吸納進去反射不出一絲光。

正在這時“咣噹——”一聲教室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子燼突然停住手朝門口望去,正好撞上了子嫣那張美好而又無辜的臉。子燼的表情就那麼僵硬成一種固定的姿勢,手裡握着黑色的墨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