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是這樣,你越擔心某個結果,這個結果有越有可能成爲必然,就像一個心裡預示的怪圈,許暉自然也沒能逃過。
開門的居然還是魏亞麗的父親,這個夏天,這是雙方第三次見面,兩個人都很詫異,許暉是奇怪自己的心裡暗示爲什麼會這麼準,而魏亞麗的父親卻是絕沒有想到,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家丫頭當時講姓許的班長考的不錯,咋沒去上大學呢?還是說被錄取在本省了?
“叔叔,魏亞麗不在麼?”許暉的情緒跌落到低谷,連詢問都沒有什麼信心。
“上課,在學校復讀,海東市,跟着她姑姑。”魏亞麗父親這次態度相對和緩了許多,畢竟對自家娃娃的事情,他心裡多少有點數,高考前後那麼反常,怕是跟眼前的這個小夥子大有干係,當時自己一着急說過了火,傷了女兒,生怕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就不敢多囉嗦了,關於復讀,女兒跟她媽媽怎麼安排,只要不是大原則的問題,他都不多過問。
“在海東復讀?其實西平也挺合適……”許暉滿肚子疑問,更像是自言自語,而且聲音越來越小,本意是幹嘛要捨近求遠?而且西平是省會城市,教育水平無疑要比海東高,否則那邊的復讀生怎麼會往西平跑?但話到嘴邊不好說出口,心裡面最不願接受的原因其實已經呼之欲出,爲了躲避他,魏亞麗真是下了大決心,也費了相當的氣力,可這又是何苦呢?
但沒想到許暉的想法跟魏父的解釋大相徑庭,老魏今天似乎很有那麼有一點耐心,“她姑姑是數學老師,今年正好帶高中畢業班,一來可以輔導她,二來生活上也有個照應,我們工作太忙,一旦加班,連個做飯的時間都沒有,真顧不過來。”
“哦,那就不打擾了。”許暉徹底沒詞兒了,但還是想不通,即便有這樣的客觀原因,見一次面也不應該是多難的事兒吧?本來還想問下魏亞麗在海東的地址,又擔心太唐突,而且魏父儘管今天態度不錯,但跟前兩次一樣,整個人卡在門框內根本沒有繼續待客的意思。
從魏亞麗家離開,許暉真有點心灰意冷,什麼也不想幹,就想趴着睡會兒,於是連飯也沒吃,又回到了補習班。
午休時間,教室裡沒什麼人,稀稀拉拉的幾個趴在桌子上,有的睡覺,有的看書,辣眼睛的是,劉珂兒居然也在,記得她家好像就住在附近,天天中午都回家的,今天倒是古怪了。
對於這個只做了一天的同桌,實在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但許暉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個丫頭太過神神叨叨的,表面看上去什麼也沒做,可惹出來的事情已經夠亂的了,還是敬而遠之吧。
劉珂兒擡頭看見了許暉,目光有些異樣,但他佯裝目不斜視的回到座位上,倒頭就趴下了,可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裡一會兒是最後一次送魏亞麗回家時的場景,一會兒是剛纔魏父所說的話,昏昏僵僵的腦袋疼,還不如不睡。
正想着是不是起來去宿舍找李緒他們吹牛去,康文東仨人抱着課本來教室了,看見許暉自然奇怪,“咋趴這兒啦?去207呀,我那兒有牀。”
“李緒他們在?”
“都在,正商量着去哪兒溜達呢。”
“那成,我去找他們。”許暉立刻起身,拍拍康文東的肩膀走了。
李緒他們所謂的溜達就是去玩兒,遊戲是最愛,看錄像也行,當然,中午時間太緊沒法看,去舞廳要到晚上,而且太費錢,一個月也就去個一兩次,圖個新鮮刺激,所以只能打遊戲。
崑崙路上的遊戲廳少的可憐,西北方向水關橋的五一俱樂部有玩頭,但戴強不建議去,一個是太遠,另外,那個地方太亂,附近地痞多,而且八中的人也不好惹,萬一惹出點麻煩,跑都跑不掉,只能將就在附近了,再不行就去商業巷,那個地方相對於崑崙路來說簡直是個天堂。
“下午我請你們去玩兒夠。”許暉想好好發泄一通,不然渾身不對勁兒,反正兄弟們手上有好幾個遊戲廳,偶爾帶人玩兒一兩次就當是打土豪了。
在許暉的眼中,跟趙歌混的兄弟都是土豪,開店掙錢,比起窮學生,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他並不清楚人家憑什麼能開店掙錢,眼裡見到危險和艱難,就以爲是表面上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其實裡面有更多的東西,還遠沒到他知道的時候。
大家轟然叫好,有的玩兒當然好啊,而且還不花錢,於是衆星捧月一般跟許暉套近乎,許暉很開心,但知道這種感覺就是麻醉而已。
熬到下課,幾個傢伙都沒顧得上回宿舍,就急吼吼的拉着許暉出發了,張志宏不去,在走廊上又碰見郭旭,也只能匆匆打個招呼,現在郭旭基本上成了獨行俠,原來還有許暉在路上做個伴兒,現在這傢伙三天兩頭有事情,這樣下去也只能自個混。
其實真正能甩開來玩的,除了許暉自己,也就三個人,李緒、戴強,還有一個叫陳耀東,大家一路步行到商業巷,充滿了玩兒的激情和鬥志。
許暉先到西海酒吧跟付建平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帶着大夥去了斜對面的一家名叫‘英雄淚’的遊戲廳,就在‘龍爭虎鬥’旁邊,歸周青管。
那時候的店名,大多起的都很老土,這家‘英雄淚’據說是謝三出的注意,當時想玩兒一把深沉,結果被大家嘲笑了好長時間,嘲笑歸嘲笑,名字就這樣一直掛着沒動過,裡面的條件很好,都是新機子,西平最流行的遊戲這裡面都有。
可惜人滿爲患,商校和對面的十九中也都放學不久,根本輪不到他們,周青想轟幾個人走,許暉不好意思,於是又換一家,還是人多,再換一家,居然碰上了謝海青,這傢伙翹着二郎腿正在撩妹子,見到許暉大感意外,一句臥槽後,還不忘在人家妹子屁股上掐一把。
許暉一看這女孩,又是沒見過,也不知道海青這傢伙到底換了多少女孩,還不能說換,應該說叫擁有、禍害過多少女孩,純粹是色鬼一個。
“下課了,沒事兒幹,玩一會兒。”許暉雖然跟自家兄弟不見外,但白玩兒,說出口也挺難爲情。
“稀罕!”謝海青豎起了大拇哥,根本不在意許暉的表情,難得來一趟還帶着朋友,於是二話不說開始轟人,立刻騰出來兩臺機子。
“隨便玩兒。”謝海青很瀟灑,手中摟着那個靚妹一刻不肯放。
“不耽誤吧?”
“耽誤個毛,來這兒就當到了自己家。”謝海青衝許暉一瞪眼睛,然後擺擺手,自顧自的摟着小靚妹出去了,他這會兒忙,才認識不到兩天的小太妹,其實鬼着呢,使出渾身解數就是吃不到嘴裡,你說急不急人。
“臥槽,你混的很妖啊,別告訴我,這條街的人你都認識。”戴強很吃驚,個個見面想兄弟,遊戲廳隨便換,剛纔碰上的無論是付建平、周青,還是眼前的這個傢伙,一個個都不是泛泛之輩。
戴強也是個不安分的搗蛋鬼,在西鋼子弟學校上學時,經常混跡娛樂場所,什麼人狠,什麼人慫,那些不能招惹,一眼就能看出個大概,顯然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混混,而許暉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其實戴強猜錯了,至少後面沒猜對,許暉還真就是表面上那麼簡單,而且還要簡單相當一段時間。
“沒有啊,我以前就在對面的十九中上學,時間長了,也就混了這麼幾個熟人。”許暉含含糊糊,輕描淡寫,不願意往細裡說,也沒必要。
戴強不信,李緒和陳耀東倆人可不管那麼多,已經開始上手玩兒的不亦樂乎,只有兩臺機子,許暉只好和戴強出去抽菸閒聊。
“哎,剛纔那哥們喊你‘老七’,應該都是過命的兄弟吧?”戴強沒話找話,但這回算是猜對了。
“那就是外個號,叫習慣了。”許暉含糊應付,突然有點後悔帶這幫傢伙來這裡,自家兄弟沒什麼可炫耀的,他也不想再有第二個付建平。
可戴強卻依然不相信,因爲許暉剛纔回話的時候稍有猶豫,雖不言不由衷,既然不願意說,他也不再細問,反正相處的日子長着呢。
“你說歐陽那倆傢伙不會因爲昨天的事兒就不來上課了吧?”
“不知道,反正昨天下午加今天,已經一天半了,如果真不來了,那倒是很搞的一件事兒。”
“這倆傻蛋有意思,居然能找幾個社會大哥過來,不過毛用沒有啊,在學校裡還是慫,說到底沒幾根斤兩,硬要惹人,既然惹了,你倒是接着幹呀,靠,半路上陽痿了,尼瑪一對草包。”
那倒未必,許暉還真不認爲歐陽華會就此罷休,能找來北川街的人,能量不小,甭管他是從哪個渠道託的人,林海能來,就代表着北川街插手,劉文亮混的再好,人再野,也別想着跟職業混混鬥,人家弄你一個學生,手段太多了,這裡面的事兒,許暉瞭解,但戴強他們未見得明白。
當然,劉文亮如果有本事找來其他的更牛的混混,那就兩說了。不過許暉認爲這種可能性不大,北川街的人雖然好勇鬥狠,但也是有腦子的,能跑來插手,就表明查過劉永亮的底,瞭解對方,五一俱樂部雖然亂,但成不了氣候,沒法跟這種團伙化的混混抗衡。
“腦子不好倒是這真的,但我覺得張凱還是很講義氣,人不可貌相。”許暉所答非所問,雖然跟張凱衝突過,現在對他並不討厭。
“嗯,沒錯,胖子表現沒得說。”戴強也有同感,“根本不管他的事兒,可這個樣子了,還能和歐陽在一起,夠意思。”
“袁翔怎麼個情況,你不說他挺狠的嘛?”
“沒接觸過,別人都這麼說,反正劉永亮跟他的關係不是一般的鐵,否則也不會當這杆槍。”
許暉點點頭,對這個話題沒啥興趣了,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我去前面找個熟人,你進去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