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好走 我會記得你的所有 記得曾經擁有 一路好走 向着天空飛去 別回頭 愛我別走 這樣自私的話 我說不出口 心痛淚流 看着你微弱的呼吸 到最後 最後 請慢走 想說一生曾擁有你 已經很足夠 百年之後 我們約定在天上 再聚頭……“芳晴,沒有你在這個世界上陪着我,你知道我是多麼地寂寞與孤獨嗎?可是你一句“活在這個世界上太累太孤獨”,讓我只能說“一路好走”。愛我別走,真的只是我的自私。百年之後,相約天上,請讓我來守護你,好嗎?
子濱,當你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我已經離開這個冰冷的世界一週了。也許這一週你有在QQ找過我,也許你以爲我沒空回你。請你不要自責,不要悲傷,我是帶着希望和喜悅離開這個世界的。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和狠心!現在估計知道我離開的人都在罵我脆弱和有神經病吧?但是,我已經不介意。他們從來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是怎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但是,我知道你懂得我離開的含義。
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太累了,我只想睡一個長長的覺。閉上眼,就看不見周圍的黑夜和孤獨。我已經累到沒有力氣再去假裝乖巧、假裝堅強。就算我再怎麼努力,他們也看不到我的努力,只會一味地數落我各個缺點與不足。子濱,你知道嗎?要不是初一那時我們班老師在班裡讀了你的文章,我根本不會與你成爲好朋友,我也不會有動力活到現在。你的文章,字字句句,直至我心底深處,說出了我埋藏在心底許多年的話語,讓我有機會與全校第一名形影不離了兩年。說起來,我們雖然經常在網上聊天,可是也好多年沒見過面了呢!你一直說等你搬來G市校區就要馬上來見我,怎料想清閒的你卻被迫當了班幹。要不,我肯定要請你吃遍G市的小吃,玩遍G市的景點才肯離開這個世界的。
至於他,我們已經分手了。就像你所說的,他一直都只是在玩玩而已。是我太愛他,所以心甘情願被矇騙了兩年。我記得當初他揹着我追你時你氣憤的樣子,也記得你苦口婆心勸我放棄的樣子。只是,愛情這種東西,一直都由不得自己作主。不管是喜歡還是拒絕,向來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卻不能自然而然地結束。其實我很高興,能夠擁有你這麼好的知心朋友,你總是輕而易舉就能讓我很感動。
子濱,我走了,以後你一個人要好好的!你至少還有一羣對你很好的真心朋友,至少你家人還會管你,至少你還有傲人的成績,所以,以後不要學我走這條路。我被留守在家鄉留守了15年,在外一個人流浪流浪了5年,誇張點說,我都忘記我父母和弟弟長什麼樣了。你難過的時候,我總是說看我一個比你可憐的人都活得這麼風風火火,你愁眉苦臉地對得起我這個比你還可憐的人嗎。妹子,以後你難過的時候找個厚實的胸膛靠一下吧!不屬於你的終究是不屬於你的,你還是很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你!
好了,不說了!真的很累了呢!當你看到郵件的時候,記得要去慶祝一下,慶祝我的新生,也要祈禱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幸福快樂!
最愛你的朋友——芳晴
凌晨一點,漫無邊際的黑夜將我緊緊包圍,我含着淚水把這封郵件一個字一個字認認真真地看完了。芳晴,你爲什麼不等我去見你最後一面?開學6周,很多事情都基本搞定了,我下週就可以去看你了。你爲什麼不能再等等我?你叫我不要自責,你這不是存心要我自責嗎?我想你,我想現在就見到你!沒有你在我身邊陪襯,我怎麼有信心活下去?你知道我的苦並不比你的少,可是你卻自私地拋下所有,把你的苦也留給我一個人去承受,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口口聲聲說你是我好朋友,有你這麼當好朋友的嗎?我們說好要一起去對抗生活的不公,要一起去克服困難,以後要一起享受清福……你不在了,我跟誰一起去做這些事?你這個自私鬼!
眼淚肆無忌憚地流,卻總是聽不見哭聲,連嗚咽聲也沒有。舍友已經熟睡,我一個人在在黑暗中將悲傷和孤獨吞噬,心的最後一角在搖搖欲墜,扯得我整個胸口生生作疼,全身顫抖不已。右手的指甲深深陷入左手手背,微微滲出的血紅遍了我眼前的整個世界。如果做父母的不能給孩子最起碼的關心與照顧,爲什麼還要把她帶來這個世界,讓她在這個世界受盡苦楚?既然她已經生存在這個世界,爲何不能把重男輕女的行爲稍稍隱蔽,至少不要讓她如此絕望?
眼淚劃過臉頰,太冰涼;一夜無眠,難逃憔悴。早上7點,趁舍友沒起牀,留了張紙條說出去玩玩便匆匆往外走。週末的校園,早上總是靜寂,溫和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透着涼意。在靜寂無人的足球場坐了很久很久,胡思亂想的腦袋轟轟作響,疼痛不已,開始想找個人來陪。我也很累了,需要有個人來轉移我的注意力,給予我力量。很多事情都穩定下來了,我想爭取多點時間跟朋友相處,把一些時間留給家人和朋友。
“喂,古婧!有空嗎?”我開始在電話聯繫人上找人。
“我在等待幹部培訓呢!培訓完找你!”古婧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
“喂,家俊,在哪呀?”
“我在公交車上呢!這裡太吵了,我待會給你電話!”
“喂!”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楊梓龍。跟他擡一下槓,也許心情會好一點吧!
“大姐,我現在沒空哈!”
“好!”這次不等他掛機,我立刻掛了電話,然後關機,躺在足球場的草地上看看這漫無邊際的天空。當自己沒空的時候,你會怪自己沒有騰出時間來陪陪身邊的人;可是當你主動想陪他們的時候,卻發覺他們忙得不需要自己陪。算了吧!
蔚藍的天空,雪白的雲,芳晴,你在上面一定很享受吧?我突然想上去陪你了,怎麼辦?開學6周了,可是我卻一點也找不回那種奮鬥的感覺。退了部門的工作,藉口說想清閒,其實只是找不到奮鬥的動力。我每天都帶着一副軀殼去上課、去工作、去跟別人交往,我卻一點熱情和激情也沒有。想想當初,至少說要把自己變得更漂亮、更有能力,要超越林庭天和伍城,要讓拒絕我的人對我刮目相看。可是現在,我要證明給誰看?在乎別人眼光的時候總希望自己學會不在乎,活得輕鬆一點;當自己真的不在乎了,才發覺自己已經死了。芳晴,說實話,我現在對什麼都沒有了期待和希望,我要靠什麼來活下去?親情、友情、愛情,我似乎沒有一樣是完全擁有的,我奮鬥的目的和動力開始不明瞭。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此地孤獨無助,如履薄冰。像你這樣,一了百了,多好!
自從芳晴走後,我腦子裡無時無刻都在放映着死亡的場面。我表面安靜得出奇,兄弟說我突然變溫柔了很多,舍友說我脾氣好,我微微一笑,默不作聲。我每天晚上都一個人在幽靜的校道上散步,多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每天都把跟芳晴之前的聊天記錄看一遍,看到想哭了就睡覺。表面如此堅強的人也會選擇不歸路,生與死,不過一念之間。芳晴,你走了,還有我爲你傷心落淚。你說,要是我走了,會有誰爲我傷心難過?又會有誰爲我落一滴淚?他們肯定只會責罵我的脆弱和不負責任吧!
每天的日子渾渾噩噩,身體在動着,心卻從未參與過日常的言行。堂堂一名班長,卻不想管理班級的事,連自己的作業也沒有力氣動腦去完成。每天,我都在思考着生與死的問題;每天我走過高高的教學樓和宿舍樓,我就在想從最高一層飛下來會不會很興奮;每次我看到剪刀或水果刀,我就在想刀要落在手腕的哪個位置才能讓我一刀喪命;每當我經過校醫室,我就想我要怎樣纔可以輕鬆地拿到足夠的安眠藥。之前一直想不通他們爲什麼會輕生,如今我終於懂得這種感覺。不是痛苦,不是悲傷,也不是脆弱,只是生無可戀罷了。當你對這個世界再沒有期待,沒有留戀,你會發現生與死之間,不過只差一副能活動的皮囊,撒手而去也是一種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以爲我會死掉,就這樣安靜地離開這個沒有任何期待的世界。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哪一天我得了不治之症或者離開這個世界了,有誰會爲我傷心落淚,又有誰,多年之後還會想起我。這樣行屍走肉的生活持續了一個多月,我在睡夢中死亡過無數次,在現實生活中無數次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幸好,人求生的慾望和求死的慾望都超乎自己的想象,這一秒想閉眼不負責任地撒手離去,下一秒也很可能會雄心勃勃地想活着闖出一片天地。我是不幸中的萬幸,愛情沒有讓我死去,卻讓我重新活了過來。準確地說,是那可憐的自尊心拯救了我,跟誰也沒關。
12月,《最美的時光》開始播出,引起無數網友的關注與歡呼。偶然在微博上看到簡介時我就開始着迷,因爲青春的記憶彷彿又被喚醒。我心裡藏着一個宋翊,我也曾爲了他天天跑籃球場,爲了他拼命學習,爲了他柔腸百轉冷如霜。不同的是,我沒有考上他那所名牌大學,我也沒有遇上一個陸勵成,所以,最後,我只能抱着想念和活該一個人在塵世間過。
咳嗽聲一聲高過一聲,震得胸口隱隱作痛。自從在中秋節晚會上扯着嗓子主持了一晚過後便一直咳,從未停過,咳到後來開始咳出血絲,現在是以每秒2次的頻率在向這個世界宣告着我的存在。晚上10點,遠在蘭州的佳清打電話過來,一聽到我這要命的咳嗽聲便噼裡啪啦地教訓我一頓,說我總不好好照顧自己;晚上11點,在走路中無聊的楊梓龍打電話過來,不停地重複着那句“子濱,你還好吧?”我很想說死不了,可是這咳嗽的頻率根本容不得我說半句話。我突然感悟出一句話:不管是家人、朋友,還是戀人之間,有時她不說,你不打電話,你根本不會知道她生病了,病得多嚴重。
蘇蔓與宋翊之間的故事,重新點燃了我心中對林庭天的感情,也點燃了我對生活的期待。我跟他之間的較量,始終沒停過。如今他學業有成,美人在懷,朋友在旁,依舊如此陽光帥氣,我不想以後在M市偶遇時我還是隻能像個灰姑娘一樣仰望他。既然得不到他,那我只能把自己變得更好,讓自己活得更好,至少不會讓他看不起我。爲了離他近一點,我奮鬥了四年,越挫越勇。當我開始對他死心,我也開始墮落,才發覺,原來死心比癡心更恐怖。
第二天,我突然發覺自己全身充滿力量,一個人去看病,一個人默默地吃藥,然後一個人去自習室看書。向來最愛辛夷塢的作品,如今開始感激桐華的大作。辛夷塢和桐華的小說都細膩虐人,但辛夷塢的作品容易讓人感到絕望,而桐華的作品卻會給人希望。自從《最美的時光》開播,我每晚必看,看完就拼命地去看書、去運動、去交朋友、去學習女神的生活方式。可是,死心難,讓心重新活過來更難。隱藏了太久的心碰上我這雄心大志也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句輕輕的話語或者一點小小的事情,都能讓我陷入無休止的深深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想像以前那樣熱情地去與很多打交道,卻發覺連笑都笑不出來,千言萬語也變成了沉默,所謂的雄心壯志也輸給了低落的情緒。
我嘗試用很多種方法去找回以前的自己,熱情、開朗、樂觀、青春活力和無所畏懼,我一樣也不能少。努力了一個星期,卻是又陷入新一輪的死亡想象中,這身不由己的失落甚至讓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刀,對準自己的心臟。我想,也許是一個人的力量不夠,我會害怕孤軍奮戰,所以纔會這麼輕而易舉就被打敗。於是我找朋友,希望靠他們的力量幫我走出這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讓我完完全全重生。
可是:
“喂,古婧,有空嗎?”
“我剛來到自習室。有事嗎?”古婧小聲地說。
“沒事呀。只是突然很想你了,想找你一起出來散散步。”
“那我待會跟你一起吃晚飯,再去逛逛校園,好不好?”
“嗯,好!拜拜~~”
看着手機上的電話簿,對着幾個名字發呆了一下,還是返回了功能表。登錄QQ,想找人聊天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因爲自身問題太久沒上Q聊過天。QQ好友列表上的好友已被自己刪得差不多,可是剩下來的有99%已經忘記要怎麼開始聊天,1%因太忙而沒空上Q,所以他們都像一羣死屍一樣躺在我的好友列表上,千年不言。我終於又放棄了朋友這條路。我越來越發覺自己的恐怖,控制不住的死亡想象,像一條藤蔓一樣爬滿我全身。想超越林庭天的慾望,讓我鼓起勇氣,一個人搭上通往醫院的車。
“根據你所說的情況,你幾年前得的是嚴重抑鬱症。你是我見過的意志最堅強的人了,可以自己克服困難,走到了現在。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現在只是中度抑鬱症,比之前的好很多了。現在的你也一樣,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和努力去克服它。相信你自己,好嗎?”
“柯醫生,我現在每時每刻都在想着自殺的事,我真的怕我一不小心就殺了我自己。”
“醫生知道你現在有多痛苦,有多無奈。要是一般的病人,阿姨早就讓她吃藥,靠藥物減緩她的病情了。可是,治療抑鬱症的藥物對身體的副作用有點大,你試過靠自己去戰勝重度抑鬱症,現在區區一箇中度抑鬱症,你也可以克服的。我們靠意志和堅強來消滅這個病,好嗎?”
“好!我會按照醫生所說的,回去好好調理,按時來複診。”
從此,我所喜歡的東西開始慢慢地變掉:儘量不聽或少聽傷感的帶有回憶性的歌曲,逐漸愛上搖滾和DJ;不輕易看讓人掉眼淚的視頻,卻保持一有空就看喜劇或搞笑的綜藝節目的好習慣;終於,我也不再看言情小說,不再想起跟過去有關的人和事物。我快變成了一個快速失憶者,很快地就忘記上這一秒之前發生的事。
2014年1月17號,寒假開始,離開學校前最後一次去醫院複診。
“調理得不錯。以後記得不要輕易悲傷,不要輕易去思考像人生這種大事,更不要輕易去觸碰過去。如果可以,遠離過去讓你或者將來會讓你傷心難過的人。抑鬱症一旦患上就很容易復發,況且以你目前的環境和情況,復發的可能性非常大。你的身體經受不住你再來一次重度抑鬱症了。你考慮一下跟你家人和朋友說一下你的情況,讓他們注意一點。小朋友,過去的已經過去,不要再回頭;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別想太多!有時候,人太在意旁人的感受,只會苦了自己。”
“柯醫生,我覺得你很有親切感,比我身邊很多朝夕相處的朋友都懂我。”
“因爲我有個很好的朋友跟你的經歷有點相似。看着你,我就覺得她就在面前。不管怎樣,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一個人懂得你、關心你、想你幸福的。我們不是聖人,不能普渡衆生,但至少要讓很在乎自己的人不要傷心、不要絕望。”
有沒有人很在乎我?我是不是要像萬人寵一樣幸福地活着?
芳晴,對不起,我也要把你遺忘了。你在另一個世界一定要好好的!那些血肉模糊的過去,請你放過我,至少讓我可以假裝不痛、假裝幸福地活下去。
2014年1月31日,農曆新年,連續不斷的鞭炮聲比往年弱了很多,可是仍然阻擋不了一個新的開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以一種新的面貌和新的心態重新開始生活,活出一個新的自己,包括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