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樹葉隨着秋風偏偏起舞,我的心裡好像被這麼脆黃的一片樹葉激起了漣漪。好像許久未想起他了,兒女都很孝順,這個秋天還給我帶來了一個暖呼呼地小糰子。
嬰兒的啼哭聲適時想起,我回神把那個臉還皺巴巴的小奶娃抱起來安撫,好像這樣的日子在日復一日中慢慢的侵入我的心裡,心裡的影子逐漸消散。丈夫也從書房過來,結果我手中吐泡泡的小奶孩兒,對視一眼,好像這就是我的一生。
我認識劉先生是在毛**說知青下鄉,那個時候城裡的知識分子都被號召到鄉下來,劉先生就是那個時期過來,過來的也不止他一個。同行的很多聽說都是他在學校的同學,李小姐也是。
那個時候的讀書人也不全是有錢人,一些農民的孩子爲了自己和家庭的未來都在走出了那片黃土,我們這個小村莊沒有學堂,讀書得到隔壁鄰鎮去,雖然是鄰鎮,卻隔了一座大山。
久而久之,我們村子翻山越嶺去讀書的就少了。
劉先生他們到我們村子的時候,我和一衆孩子正在田裡嬉戲打鬧,渾濁的污水在身上沾滿,父母親的叫罵和我們的笑聲混合在一起,我想大概是吵鬧的,不然旁邊的李小姐爲什麼要皺眉捂住自己的耳朵。
至於我爲什麼只注意到劉先生:洗的發白的衣服和周圍鮮豔亮麗的衣服對比明顯,發亮的黑色圓框眼鏡,手上還拿着許多從城裡帶過來的東西。即便一看就知道是個貧窮書生,但是整潔的衣着讓人印象深刻。
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後來我的目光就移到了穿着白色碎花裙的李小姐身上,她好像不屬於這裡,就像是落入凡塵的公主一樣,被我們沾染上了塵埃,旁邊的村長對她好像態度不一樣。
等來村子裡的青年安頓好後,晚上的村長熱鬧了起來,幾家大人湊在一起議論紛紛。我不像往常一樣和那些髒兮兮的孩子玩耍,穿着乾淨的衣服坐在大人們身邊,努力的想聽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
聽大人們說:劉先生和李小姐是頂配的,兩個人都斯斯文文的,滿身的書卷氣;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那就像古代傳說裡的公子與小姐情投意合的甜蜜。村子裡的大人都是這樣說的,我有點兒半信半疑。
剛到村子裡的知識分子們好像都不太適應農民的粗魯,就算是把手擦拭的再幹淨好像在他們看來都有細菌,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幸好,劉先生沒有嫌棄,他笑臉盈盈的和我們打招呼,他旁邊的李小姐也同樣笑臉盈盈。
我有些詫異,還是說我的觀察有問題?我以爲自己已經看穿了她的把戲,但是好像自己確實沒有長大,看不透徹,看不見水汪汪的井底,我疑惑了,卻沒有人解答。
劉先生了解了整個村子的情況後,就向村長說建一個學堂,自己在學堂教書,讓孩子識字。我很開心,這樣我就能和劉先生在某個地方呆上很久了,當然也有李小姐。
說是建一個學堂,也只是把村南邊的那個壞掉的祠堂修修補補,搬進去幾張課桌和椅子,這就是我們這個村的學堂了,雖然看上去很簡陋,但是這是一個很溫馨的地方,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教課的不是隻有劉先生,還有同行的其他知識分子,但是隻有在他的課上我纔會積極的去回答問題,積極地給在上面的劉先生留下體格好印象。下課的時候我也很積極的找他問一些問題,和上課一樣,我也不問別人。旁邊的李小姐每次都帶着笑容看着我麼討論問題。
都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就做了一件後悔莫及的事,就是這件事導致我在往後的十年內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幾個孩子扯着一款白色的布,鮮豔的很亮麗,在太陽底下也很刺眼。我眯眯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些刺痛,不知道是因爲什麼。那條白色的布沾滿了泥垢,只剩零星點點沒有被污染,我心裡既害怕有高興。
最終那塊布在幾個小孩手中成了幾塊破布,我有些緊張了,因爲我清楚的看見劉先生正在往這個方向走來。我想逃,但是雙腿好像被灌了鉛一樣沉重,我還是沒有挪動自己的腳,硬生生的看着那道身影越來越大。
李小姐從屋裡出來,看見洗淨掛在杆子上的白裙不見蹤影,再看幾個孩子手中沾滿髒污的白布,自然就明白那是什麼。她的眼眶好像紅了,我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但是心裡卻莫名的有些高興,這一刻我相信自己的心裡是黑暗的。
劉先生過來後把紅了眼眶的李小姐抱緊自己的懷中,無聲的安慰她,我在旁邊看着紅了眼眶,心裡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所以就只好憋住自己酸酸的鼻子,偷偷的安慰自己,只是暫時的。
劉先生好像沒有打算過多的處理這件事情,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就讓我們回家去了,我不知道這件事會導致他們的離開,如果我知道後果我肯定不會做出這種傻事的,但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後來我長久的不出門,只是呆在家裡渾渾噩噩,父母親好像知道這件事了,回家沒有責罵,只是無聲的嘆息。我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不敢吭聲,只是低着頭默默流淚,爲自己做的事後悔。
後來我就病倒了,來的醫生說是冷着了才感冒的,炎炎夏日被冷着有點兒可笑,但是事實的確如此。
生病前一天晚上,我偷摸着跑出家門來到了劉先生的門前,這麼晚了他的房間還亮着,我以爲他是備功課呢,剛推門想進去就聽見了一個女生的聲音,毫無意外這是李小姐的聲音,我悄悄地趴在窗邊聽着他們說話。
等到天邊有白肚皮,我立馬回家蓋上被子縮在被窩裡戰戰兢兢,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劃過鼻樑最後到另一個眼角。枕頭被打溼,哭累的我沉沉睡去,好想這一切隨着自己醒來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的病來的快也去的快,那天我剛起牀穿好衣服就打算給劉先生說白,但是好像來不及了。
“爹爹,今天不用去田地了嗎?”
“我剛到,劉先生就來了,他給了我一本書讓我帶給你,我怕下農田弄髒了就先回來拿給你。劉先生還說,他走了,不介意之前做的事,希望你好好學習。妮子,俺們村兒能不能出一個大學生就看你了。”
爹放下書就走了,我拿起書看了看,熟悉的筆跡讓我的眼淚瞬間決堤。他還是走了,毫無留戀,只留下一本帶有他字跡的書和他在我腦海中的身影。
後來的後來,我認真地學習,意料之中的離開了那個我小時候的地方。城市大的讓人無法想象,大的讓我看不見他的蹤影;大的讓我逐漸迷失自己。
我安安穩穩的度過大學四年,然後去了據說的劉先生的城市----成都。聽說是個吃辣的地方,但是不知道有沒有我們那地方的菜辣。哦,我是江西的。
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他在的城市。我每天都在下班後到處亂晃,就希望在茫茫人海中看見他的身影,雖然機會渺茫,但是總有一絲希望,不是嗎?
工作後得到的第一份工資我先給爸媽寄了一點兒過去,然後給自己買了一條白色碎花裙,挺合身的,就是好像沒有李小姐那樣靚麗,我好像就是有點兒的自卑的心理。
後來,我真的看見了劉先生,但是還有他旁邊的李小姐,看起來好像有了身孕,行動很不方便,我看見他們的時候,劉先生正扶着她休息,那天碰見他們,李小姐穿的也是白色碎花裙。
我勉強的撐起自己的笑容,深呼吸,走上前去。我到的時候他們正在低頭交談,竊竊私語,談到高興的地方時不時的還有清脆的笑聲,我臉上的笑容好像有點兒掛不住了。
我給他們打了一聲招呼,他們擡頭看我,一臉的疑惑。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這都在情理之中,十年過去了誰的記憶不模糊啊,只有劉先生的身影在我的心裡依舊清晰無比。
我給他們做了一個自我介紹,他們才反應過來,然後站起身似乎要仔細的看看我。我稍微的有些緊張,這股情緒持續到他們觀察完畢,我鬆了一口氣。
湊上前,我把自己的頭埋在李小姐的肚子上面,那裡有一個新的生命正在茁壯成長,七八個月的小生命,時不時的在媽媽的溫暖的肚子裡動彈,感受着耳邊些許的水聲,他好像在和我打招呼。
劉先生說他們結婚晚,所以這個孩子是他們第一個孩子,不過應該也是最後一個,最近這些年,計劃生育嚴厲的,聽說生二孩還會被罰款。我只有羨慕了,李小姐說的想晚一點兒生孩子,劉先生沒有勉強,只是做了。
我們聊了一會兒天我就找藉口離開了。我說我還有工作,再下去就該遲到了,等哪天有時間再約一下。可是我知道這次看見他們純粹就是運氣,我裝作很急的樣子匆匆忙忙離開,沒有留下聯繫方式。
到了工作的地方我就給老闆請假,還好最近不忙,老闆很容易的就批准了我的假條,我回到自己在這個異鄉租的房子,小小的五臟俱全,很溫馨卻沒有人氣。
那條白色碎花裙被我洗淨掛在顯眼的地方,爲的就是能有機會在劉先生的面前展現最好的自己,但是我後來一次也未穿過,我把它壓在箱底,後來買的裙子再也沒有白色碎花的,我說不清楚自己的情緒。
那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後我就靠在牀沿看着那條裙子痛哭,淚眼婆娑的看着那條裙子在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朦朧中好像看到穿着白色碎花裙的李小姐站在那裡盈盈的笑着,姿態萬千。
後來我辭職離開了這個地方,去了沿海一帶,在哪裡我碰見了我現在的良人。初見的時候他帶着黑色圓框眼鏡,那時候,這種款式算是比較老舊的了,人羣中我一下就記住了他。
我們在一個地方工作,租的住處也挺近的。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後來就有剛開始的一幕,我們的生活是平平淡淡的,幸福安逸,我該享受的我的晚年了。
嬰兒咯咯咯的笑聲愉悅了我的心情,老伴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逗着他,我在旁邊看着也笑,我應該是放下了。不然怎麼沒有影子了呢?
我們很幸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