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坐在輪椅上,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還不時的抽搐着,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的樣子,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就像是剛剛從棺材裡爬出來似的,不管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恐怖。
即便此時我倆之間的距離很遠,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種陰冷的氣息。
我所驚訝的並不是這個人身體上的殘疾,而是因爲這個人我認識,他正是蘭姐的哥哥,也正是跟夏穎定下娃娃親的那個。
去濱海之前,我曾經在吳永軒家見過他一面,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我卻牢牢記住了他的長相。
他怎麼會和白啓勾結在一起?我着實有點想不明白。
更何況他既然知道車上坐的是我們,自然也該知道蘭姐也在車上了,可是他卻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似乎根本就沒有將這個妹妹放在心上。
吳永軒、吳永昂、白家再加上張雲瀟,四股勢力相互制衡,這才維持了那微妙的平衡,一旦任意兩股勢力聯合起來,那麼b市必定會亂套!
張雲瀟顯然也明白這點,因爲我分明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絲擔憂。
我說瀟哥,咱們該怎麼辦?
張雲瀟說對方既然已經動手了,咱們也就只好接招了,只是這關恐怕不這麼容易過去了!
認識了這麼長時間,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麼喪氣的話,話雖這樣說,但我們都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也就在這個時候,蘭姐等人也從卡車裡下來了。
按理來說,兄妹見面至少也應該打個招呼,可他們兩個就像兩個陌生人一樣,不但沒有說話,甚至看都沒有多看對方一眼,我知道這其中一定有緣由,然而現在並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正想着,那些人已經緩緩的向我們靠攏了過來,而白啓早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眼前足有近百人,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了,堵在這狹窄的馬路上一眼根本望不到頭。
恐怕每人吐口吐沫就足以將我們淹沒了,硬拼是絕對不行的,我們只好且戰且退,我和張雲瀟斷後,其他人則互相攙扶着爬過了隔離網。
隔離網的那邊是一片大山,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的,只要逃進去,就算是一個整編的集團軍都未必能夠找到我們,這也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想逃?談何容易。
我剛剛爬上隔離網,小腿上就被人砍了一刀,而後就硬生生的被拉入了人羣中,幾乎瞬間身上就佈滿了傷痕,一種無力感頓時涌上心頭,我幾乎認爲自己死定了,就在這個時候,張雲瀟一把將我從人羣中拉了出來。
其他人都已經爬了過去,在隔離網的另一端滿臉關心的看着我們。
“有什麼好看的?難道非要親眼看到我們被人大卸八塊你們才安心嗎?”我隨手架開頭頂的一把鋼刀,大聲說道。
我們兩個又不是大羅金仙下凡,被這麼多人包圍着肯定不會有活下去的可能,大家心裡邊都清楚,因此都流下了眼淚。
張雲瀟說有什麼好哭的,你們還不趕緊走,如果能趕回去報信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救我們。
這裡距離市區還有幾十裡的路,而且都是山路,我們被這麼多人團團包圍着,又怎麼能堅持到救兵趕來,但張雲瀟一直都是我們的主心骨,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他的話。
聽了張雲瀟的話,他們就像在黑夜中見到了一絲曙光一樣,互相攙扶、連滾帶爬着離開了。
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我這才鬆了口氣,隨即跟張雲瀟對視一眼,紛紛搖頭苦笑。
“咱哥倆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怕嗎?”張雲瀟說道。
我說怕,我怕咱們兩個到陰間以後走散了,那黃泉路上該有多麼孤單。
張雲瀟哈哈一笑,說道:“好兄弟,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一個,如果咱們能僥倖不死,以後你爸媽就是我爸媽,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說到這裡,他已經被人團團包圍,應接不暇了,只有我在一旁細細的咀嚼着那句話“你爸媽就是我爸媽,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能夠跟張雲瀟同生共死,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一股熱血從我心底滋生,此時我再無顧忌,需要的只是一張痛痛快快的廝殺,也就在這個時候,張雲瀟將一個人踹了過來,正好落在了我身邊,還沒等他站起來,我就將鋼刀刺入了他的胸膛,鮮血瞬間就漸滿了我的臉頰。
那人並沒有斷氣,但也已經離死不遠了,因爲已經有不少人踩着他的身體衝了過來。
我不躲不避,手上的鋼刀護住身上的要害,另一隻手則拿出了手槍,我的槍法的確不行,但這麼多人至少也能打中一個,每一聲槍響都會有一個人再也站不起來了。
人嘛,都是怕死的,見到我拿出手槍,他們的攻勢終究緩了一緩,正好給我們留下了喘氣的機會。
張雲瀟的刀早已經卷刃不能再用了,不知道從哪裡撿起了一根鋼管,舞的虎虎生風,凡是到他身體周圍三步之內的人都會腦漿迸裂。
我也好不到哪裡去,槍裡只剩下三顆子彈,而那把開山刀已經被鮮血泡軟了,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不知道折在了誰的胸膛裡。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遲早會力竭而亡。
張雲瀟說你先跑,我來斷後。
還沒等我回應,他便把我向隔離網的方向推了一把,隨即再次衝入了戰團,他這是想吸引更多的人,給我增加一點生存下來的機會。
我心中感動,卻並不領情,讓我拋下自己的兄弟逃命,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看着我去而復返的身影,張雲瀟也不禁怒罵一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婆婆媽媽的?”
我也不說話,只是跟他背靠背站在了一起,且戰且退。
這裡是進入b市的唯一一條道路,有不少車途經這裡,看到眼前的一切後都被嚇呆了,還沒來得及掉頭,就被後邊的車撞到了,數輛車連環相撞,汽車的殘骸到處都是,這時候他們也顧不上自己的車了,紛紛開始逃命。
爆炸聲、哭喊聲別提有多熱鬧了,有不少車失去了控制,帶着火花向這裡衝了過來,那百十來好人根本避無可避,有十幾個人都不知道被撞到哪裡去了。
這樣一來,我們壓力頓減。
張雲瀟向我使了一個眼色,隨即開始向那些車輛移動。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我們倆卻走了十分鐘,腳下的地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黃的白的到處都是,四周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是靠意志支撐了,我幾乎都感覺不到胳膊的存在了。
好不容易來到了那些汽車的殘骸面前,只見這裡遍地都是汽油,恐怕只要有一點火花濺到這裡,都會引起一場規模龐大的爆炸。
在其他人看來,我們此舉無疑是自尋死路,但在我看來確是求之不得,我寧可被炸死,也不想被人活活砍死,這樣起碼會少受點痛苦。
沒有人不怕死,白啓那些手下也不例外,見到我們來到這裡,誰也不敢上前,反而還退後了好幾步,似乎是怕被殃及到。
我的心裡也是惴惴不安,我們此舉就跟老鼠抱着貓咪睡覺一樣,天知道這裡什麼時候會發生爆炸。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張雲瀟小聲叫道:“還發什麼呆?還不快啦搭把手?”
我向他的方向看去,只見張雲瀟打開了一輛車的車門,正試圖將司機往外拽。
我當然不相信此時此刻他還有心思救人了,但也沒有多想,便連忙上去幫忙。
那名司機早已斷氣多時,兩條腿都被卡在了座椅和儀表盤之間,根本無法動彈,我一咬牙,隨即揮起開山刀,將他的雙腿齊膝砍斷,這纔將他弄了出來。
即便人死之後已經沒有知覺了,但我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做完一切後,張雲瀟直接就招呼我上車。
我說前邊有鐵釘攔路,後邊交通也被堵塞了,咱們就算有車也開不出去啊?
張雲瀟說誰告訴你我要逃走了?
一邊說着,他猛踩油門,向白啓的那些手下撞了過去,即便是我見多識廣,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也不禁猛咽口水。
車子前邊的玻璃早已經破碎了,有些人直接被撞到了車裡,這時候我就會毫不留情的補上一刀。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能感覺到,原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幾個來回,有不少人都倒在了車輪下,剩下的彼此互望一眼,誰也不敢上前了,畢竟沒有人不把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兒,傻子纔會上來送死呢。
“跟我玩命,你們還沒那資格。”
張雲瀟冷哼一聲,隨即將車子停在了隔離網前邊,我們兩個就當着衆人的面,踩着車子翻了過去。
似乎是被張雲瀟的冷血嚇到了,剩下的幾十個人再也不敢追來了。
直到確定再無追兵,我們這才鬆了口氣,彼此互望一眼,我們都不禁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