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請勿轉載桀澤/著
和傅修簽了合同之後,陳淮把鑰匙交給了他。
和林睿斷了聯繫,不過陳淮不好過,游泳館的工作因爲身上的傷請了假,閒在家裡沒什麼事兒做,醫生要求別喝酒,但是陳淮不聽,徐磊每天推門就是一堆啤酒瓶易拉罐兒,地上不知道積了多少菸蒂,徐磊每次來都以爲自己進了垃圾場。
這天他進門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環境並沒有那麼不堪,陳淮這個龜孫子坐在毛毯上抽菸,對着一張銀行卡發呆。
“怕你哪天在家吃泡麪吃嗝屁了,今兒上你家裡來做菜,我男朋友也來了。”
陳淮:“別燒了我家廚房就行。”
“放心吧,這次是慶祝你出院,還能活着回家,爲你做頓好吃的...”
陳淮又盯了手上的銀行卡一會兒,一陣風似的從地面上起來,拿上茶几的車鑰匙,“去外面一趟,吃飯不用等我—”
徐磊剛往廚房裡放好食材,出來陳淮人就不見了,差點跳腳罵街。
陳淮開車到林睿樓下,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這幾天心裡都堵得慌,一到這心情就好了不少。
他手裡攥着張銀行卡,離週五也過去好幾天了,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來找他的麻煩。
他點了支菸,抽了半晌,終於鼓起點勇氣敲門,敲了兩下沒人應,倒是身後。
“陳淮?”
林睿的聲音響了起來,陳淮剛揚起個笑臉,就看到林睿挽着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大概三十來歲,長相普通,倒是腦袋快成了地中海。
陳淮的笑臉僵了,然後慢慢地收起來,頓時連招呼都不想打了,“嗯”了聲,將銀行卡緊緊捏進了手裡,幾乎折斷。
林睿臉上倒是沒什麼異樣,“要進去坐坐嗎?陳淮。”
“不了。”
林睿好似早就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轉頭對那個地中海說道:“這是我的好朋友,陳淮,”然後面對陳淮,“這是我男友,王麟。”
陳淮咬着牙品味着他話裡那句“好朋友”,想着自己是不是還得感謝他在朋友面前加個“好”字,眼裡帶着刺,看向他的那個地中海男友。
“我昨天才買了咖啡,不嚐嚐嗎?”說起來是請,但是林睿的表情卻淡淡的,既不熱情也不好客,“陳淮?”
陳淮看着他這副表情,心裡已經火冒三丈,活生生忍住了上前給地中海一頓胖揍的情緒,將手裡的卡片狠力往前一擲,接着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他步子大,走到樓下的時候林睿才追下來,在陳淮打開車門之前攔住了他。
“不用了,你收回去吧。”林睿將銀行卡塞進他手裡,不過陳淮沒接,卡片直接掉到地上。
“滾。”
“我和你都分手了,你怎麼這麼賤啊陳淮?我說不用就不用,我男朋友已經幫我還了錢了。”
陳淮拉車門的手一頓,開始口不擇言,“你靠□□賺來的錢?那地中海那樣子,虧你也下得去嘴!”
林睿比他冷靜得多:“你可以罵我,人身攻擊別人,算什麼好本事?”
陳淮氣得胸口大幅度起伏,連帶着肋骨處也疼了起來,他隨手摁住,“銀行卡里不多不少,你去把債還了,別跟那個地中海來往了。”
林睿冷眼看他:“用不着你。”
陳淮雖然看起來比林睿硬,脾氣也是火急火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倆吵架的時候,多半是陳淮落下風,嗓門是他大拳頭也是他硬,但他對着林睿就是下不去這個狠心和狠手,沒吵兩下就開始心軟了。
陳淮沒再回話,撥開林睿的手坐進了車裡,開動的時候就着車窗把銀行卡扔了出去。
他沒直接回家,肋骨上的傷還沒好好休養幾天就又開始隱隱作疼,車子剛到游泳館,一個電話就打進來。
陳淮一看號碼就覺得事情不太對:“喂,你好?”
“是陳淮先生嗎?”
“是的。”
“這裡是H市派出所,你的妹妹因涉嫌打架鬥毆被拘留,請過來一趟。”
陳淮一路開的快車,下車都沒來得及喘,就一覺踏進派出所裡。
外面的太陽很大,與派出所內的陰涼截然不同,陳淮的腦門上冒了不少汗,他拉住走廊上一個拿着文件的年輕警察,“我是陳嘉讓的家屬,請問...”
“哦,打架鬥毆是吧,那裡去領。”
年輕警察指了下房間,陳淮謝過之後趕緊進去。
陳淮從小父母離世早,只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陳嘉讓,跟陳淮差了五歲,十幾歲的時候陳嘉讓就被陳淮送出了國,以前陳淮沒錢,陳嘉讓在國外吃穿用度沒有一個不花錢,但從來不讓這個妹妹過得苦,一路熬也熬下來了,前幾天還和陳嘉讓打了越洋電話,以爲這小姑娘乖乖地待在學校學習,沒想到現在竟然在派出所見到她,直接讓陳淮氣了個頭昏。
陳淮進去的時候陳嘉讓正坐在一個警察的辦公桌邊,低着頭挨訓,臉色淡漠,顴骨帶着傷口,身上穿的衣服快讓陳淮認不出來了。
牆邊也轉
扎着一頭髒辮,嘴脣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了個脣釘,鼻翼兩邊上了兩個鼻環,濃妝黑脣,眼睛邊的妝花了,要不是確認了,估計她走大街上陳淮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陳嘉讓看到了他,擡起一眼又馬上低了頭下去。
陳淮猛吸了口氣,從旁邊辦公桌拉了個椅子,拉到陳嘉讓身邊坐下,“怎麼回事兒?”
旁邊的警察注意到他:“是陳嘉讓的哥哥吧?”
“是。”
“你妹妹跟人打架,在酒吧跟人結夥鬥毆,幸虧雙方是沒什麼傷,罰款兩千,家屬在這裡籤個字。”
陳淮並沒有當即發火,而是冷靜了幾秒,一路上趕得急,他擦掉了額頭上幾滴汗水,看着陳嘉讓,耐着性子問:“怎麼回事?”
陳嘉讓看着自己的雙手,低着脖子,半晌悶出了一句:“沒什麼。”
陳淮的父母死得很早,陳嘉讓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但是他從來沒把陳嘉讓當作外人,更因爲年幼時對陳嘉讓的虧欠,所以陳淮從來不會讓她受什麼委屈,有什麼都是自己扛着,就算自己脾氣暴、易衝動,也從來不會把脾氣對着陳嘉讓。
“什麼時候從國外回來的?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和人打架?”
陳淮一連三個問句,陳嘉讓不僅一個都沒答,甚至轉身對警察說:“你拘留我吧,讓他走。”
陳淮壓着火,咬着牙關:“陳嘉讓。”
警察一看兩人之間的硝煙,趕緊打圓場,“對方家長馬上就到了,到時候希望你們能好好協商,警察局,可不能再吵架打架了。”
說着,警察局就進來一個人,又高又壯的身形讓辦公室顯得有些逼仄,傅修。
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質大衣,腰間繫着皮帶,倒三角的窄背一覽無遺,朝他打了個招呼,“李警官。”
陳淮頓了一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身旁的警察打招呼。
李警官笑着迎上去,手握成拳捶了捶傅修的胳膊,“見外,叫什麼警官。”
傅修邊摘皮手套,邊問:“發生什麼事兒了?”
“酒吧打架鬥毆,不過好在都沒什麼事兒。”李警官往牆邊指了指,陳淮順着他的手在牆邊看到一個女孩,很眼熟,應該就是第一次遇到傅修見到的那位。
“斯迪一直說不要讓我聯繫你,怕你發火,剛纔還哭了,估計是知道事情的嚴重了。”
陳淮的注意力一直在傅修的身上,估計是察覺到陳淮的視線,傅修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這麼巧?”兩人見着了,陳淮覺得不說話也不好,畢竟人還幫過自己,便打了個招呼。
傅修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滑倒陳嘉讓身上,“你妹妹?”
傅修說話的時候,陳嘉讓倏地擡起了眼睛,然後失神了兩秒,接着又低下了頭。
陳淮點了頭,“打架。”
“沒受什麼傷吧?”
陳嘉讓比陳淮反應更快,搖了搖頭,“沒。”
傅修點頭,然後側身,對着牆的那邊,“傅斯迪,過來。”
陳淮估計傅修是個嚴厲的家長,和她妹妹說話的時候聲音直接低了兩度,本來牆邊的女孩坐着靠牆,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直接震了震,然後慢慢地回頭,撅着嘴可憐兮兮地叫了聲,“哥。”
陳淮看了傅斯迪一眼,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陳嘉讓,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哥哥做得挺失敗的。
傅修就這麼看了傅斯迪一眼,傅斯迪就灰溜溜地自己過來了,但在看到陳淮的時候女孩眼睛亮了一下,指着他,非常興奮,“你,我認識你!”
陳淮:“?”
“原來她是你妹妹啊。”
傅斯迪衝他豎了豎大拇指,“勇士。”看到傅修,乖乖地站在旁邊,低着頭將雙手放在身後,“哥。”
傅修用下巴點了點她,面色並沒有好轉,臉上像鑄了一塊寒冰,“爲什麼打架?”
傅斯迪縮了縮腦袋,沒吭聲。
李警官趕緊勸話:“話呢,我已經替你訓過了,你也別太生氣,畢竟還是個小女孩...”
傅斯迪撅着嘴,淚眼汪汪地看着李警官,撒着嬌,“還是李哥對我好,嗚嗚。”
“站直,不許哭。”傅修嚴厲地說道,看到傅斯迪乖乖照做之後,纔將視線移到陳淮身上,命令傅斯迪,“把來龍去脈說清楚。”
傅斯迪經不住她哥哥嚇,一五一十就給交代了。
當時傅斯迪朋友要去酒店捉姦,傅斯迪也去了,但是當時她們認錯了人,把陳嘉讓認成了小三,還好雙方都沒實質性地動手,不過現場有人報了警,傅斯迪還沒來得及溜,就被拘留了。
傅斯迪跟陳嘉讓道了聲歉,陳淮下意識地看了眼陳嘉讓,不過陳嘉讓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既然誤會都解開了,兩位家長在這兒籤個字,簽完字人就可以領走了。”
四個人出了警察局,正要分道揚鑣的時候,傅修看往陳淮:“聽你的話,你妹妹剛從國外回來,既然這樣,那就正好讓傅斯迪請你們吃頓飯,也算是表達一下對她的歉意。”
傅斯迪很會察言觀色,馬上接着:“對呀,陳淮哥哥,都是我混蛋,這頓飯我請客,就給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好不好?”
陳淮沒這個心思,想着拒絕,但是傅修好像已經看透了他的意思,“傅斯迪,帶嘉讓上我的車,我有事和陳淮聊聊。”
兩人走後,傅修從懷裡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支出來,遞給陳淮,“抽嗎?”
陳淮深吸一口氣,本來不抽菸,但是心裡燥燥的,就沒拒絕,“謝謝。”
接了過來,塞進嘴裡,順手摸了摸身上,才意識到自己平時是不帶打火機的。
傅修:“我有。”
他的打火機很漂亮,機身上繡着暗紋,是枚黑色的,“汀”的一聲,火舌從打火機裡竄起,傅修的身體靠過來,皮衣擋住了風,寬大的手掌將火微微攏住,火舌跳了了兩下,點燃了菸頭。
陳淮的鼻尖被傅修身上的味道環繞,很淺很淡的一種味道,帶着濃烈的男人的侵佔感。
香菸點燃之後,陳淮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謝了。”
陳淮微微吸了口,白色的煙從鼻子裡冒出來,看着遠處陳嘉讓的身影,心裡的鬱結更加濃重。
陳嘉讓好像總和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說實話,他倒是很羨慕傅修和傅斯迪之間的關係,傅斯迪看起來雖然傅修,但是兩個人之間那種親情的感覺非常濃烈,不像自己,連多問一句都好像是越了界。
他微微嘆了口氣,擡起眼睛看着傅修,風大,他眯起眼睛,“你妹妹和你關係很好。”
傅修:“嗯,不過她太調皮,管起來很頭疼。”
陳淮笑着搖了搖頭:“這還不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傅修:“怎麼?你們關係不好?”
陳淮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小時候,做了件對不起她的事兒,一直在想辦法彌補她。”
傅修:“如果你想說,我可以當個垃圾桶。”
陳淮抽了口煙,然後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眉頭緊擰。
一雙手將他手上的煙抽走摁滅扔進垃圾桶。
“怎麼樣?”
咳了好幾聲,稍微感覺好些的時候傅修靠得離他很近,手放在他的背上,臉上有種淡淡的關切。
陳淮嗤了聲,不自在地從他的手脫離出來,“沒事兒了,就是岔氣了,那既然要吃飯,煙抽完了,走吧。”
餐廳是陳嘉讓選的,車子緩緩駛進停車區,剛一進去,就見到了熟人。
林睿和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男人一起從車上下來,而林睿則穿着一件白色襯衫,不過衣領有些奇怪,釦子也少扣了兩顆,臉色有些潮紅,笑着關了車門之後,又去挽那個人的胳膊。
因爲坐在副駕的陳淮一動不動地着窗外,所以傅修注意到了林睿。
他看見陳淮的拳頭緊緊捏着拳頭,手背上露出幾條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