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來人顏如花
凌砄與當世的其他身爲師父者有些不同。
本來他帶弟子出來就是見識散心,順便借些自然造化之力潛移默化,薰陶一二。若實在愚鈍,便當是單純出來看一看奇觀美景也好。
若是都帶着功課任務出來,看完了一定要交待出個感想,那不得累死人!
悟沒悟到很不打緊,看沒看過卻很重要!
有固可喜,無亦欣然。
有人看到劍,有人思及道,有人想要吃,有人賞了景,各得其所,都很好!
青雲障上各有入眼,青雲障下三千里海域早已是風起潮涌,惡浪滔天,全不復幾刻鐘前墨冰如鏡的安寧。
大大小小的冰塊亂紛紛從主冰層上崩離,互相擠壓、碰撞、堆疊。冰層之下被禁錮了一冬的海水終於釋放出積聚了許久的能量,奔騰洶涌,嘶吼囂叫。
解封了的歸雲海,以它那不可抗拒的力量破開越來越多的堅冰,風起潮涌,排空而來的浪潮吞天沃日,拍碎了大片冰面,也將無數的大小冰塊捲起,堆壓出新的冰山。
黑沉沉的海水與亮晶晶的巨冰彼此撞擊、纏鬥,猛然一個滔天巨浪下來,雷霆萬鈞,摧枯拉朽,浪下冰塊俱被拍成泡沫。
大風將青雲障上每個人的衣襟拉扯得“呼呼”作響,也掀起了每人心中的逸興壯思。
翻滾不休的春潮終於完全把堅冰擊潰,“轟”一下,似乎是戰勝的狂號,天地間只見百丈驚濤擎雲舉日、拱天接地,聲若萬鼓齊撾、勢如挾雷裹電!
潮頭處猶如萬羣銀鬃黑色天馬齊頭並進、奮蹄疾馳,又如十萬蛟龍騰躍怒起、翻滾飛騰,後面緊隨着黑壓壓的無盡玄甲軍隊,桀驁殺氣,勢不可擋,令人毛髮皆豎,心膽生寒。
黑冰潮之威,竟至於斯!
前浪洶洶,後浪轟轟,浪浪相拍,層層競涌。滔滔黑水白浪裹挾着無數黑晶墨玉般的碎冰,浩浩蕩蕩,以一往無前的恢弘氣勢,往孤崖海方向洶涌奔流而去,漫天卷地皆是茫茫水汽。
不過一個時辰,三千里冰鏡盡化冰潮滾滾東逝,逐漸平靜下來的海面上只餘少許碎冰隨着海水微微起伏,再無方纔風雲激盪之景。
“呼——”守玄長嘆了一口氣,“我似是做了個驚天奇夢!”難得的深沉感慨。
對老八這種三句話不離“做夢”的話風,豈止小九老七,便是大哥他們也都很熟悉了。
遠處,幾道靈光飛入天際不見,那些黑冰潮的觀客各自散去。
唯有一道白光倏忽飛來,原來是一葉白玉飛舟。
舟上一名紅裙美婦人,花信年紀,容顏清豔,巧笑嫣然,身邊攜着一雙玉雪可愛的女童。
這對女童不過七八歲年紀,雖然一身珠光,因佩飾精雅得當,兼之人才出衆,一絲兒不顯浮華,倒襯得滿身貴氣。倆人俱着粉色滿繡衣衫,只是腰間所束一爲金縷帶一爲銀縷帶。
咦?這兩個女童怎麼看起來好生面熟?守玄疑惑地看看對面,再看看小九。因爲他和小九總是在一起,他若覺得見過,肯定小九也見過。
果然!小九也盯着對面那對小仙女似的女童,若有所思。
“原來是白石真人,幸會!”那少年美婦人掩口輕笑,“我就說呢,除了青雲障,這世上哪還有這般神妙的飛行法寶。”
其吐音如珠,嚦嚦嬌軟,聽着就令人欣然生悅。
“花顏夫人,幸會!”
凌砄含笑拱了拱手,回身對弟子們介紹道:“這是廣平州綺色谷的花顏夫人,堪稱廣平州神通無雙。”
“綺色谷啊……”弟子們恍然,俱是十分好奇。
綺色谷谷主他們雖然是第一次得見,這地名卻很熟悉。
少清山與綺色谷有些往來,每過一兩年便有綺色谷弟子——俱是清雅俊秀、玲瓏剔透的少男少女——來奉上綺色谷谷主問候,還有五花八門的禮物,多是些難得的奇花異草及各州特產,貴重未必,難得是稀奇博雜,還多有療傷之效,十分實用。
凌砄對綺色谷來人亦很照顧,不僅多有回饋,還每次會親自發一封飛劍傳書去向谷主報個平安並致謝。雖說是禮尚往來,但是,要凌砄親自回覆並挑選禮物到人並不多。可見,凌砄與這位綺色谷谷主交情不錯。
而且,少清山時常有各方的飛劍傳書,其中往往便有一支鈐着鳳尾的飛劍。
大師兄洗硯說過各派的標記,這鳳尾便是琦色谷的特有標誌了。少清山獨處東南,偏居一隅,卻對青空全局明晰知解,實是有賴於這往來不絕的飛劍傳書。
故而弟子們對綺色谷很有好感。
凌砄給弟子也介紹過天下聞名的重地,廣平州的綺色谷自然在其中。
天下十三州,廣平州適處中央之地,本是一通衢要地,卻遍是高山險阻、百折巖巒。而綺色谷乃是廣平州羣峰中間一處“十”字形巨大峽谷,幾乎將廣平州一分爲四,南來北往、東去西來皆要自此谷路過,故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歷任谷主自然也都是玲瓏八面、手眼通天的厲害人物。
綺色谷中有內外兩位谷主,歷來都是女子,以“夫人”相稱。
想不到這樣人比花嬌的少年美婦人便是綺色谷這一任的內谷主花顏夫人,想來自是非常人物。
越是年輕美貌,越要有在世上立足的真本領,越要有足以威懾住他人的硬手段,這是萬千年來不成文的真理。
“凌真人你說客套話也還是這般無趣!”花顏夫人嬌嗔一聲,丟過來一個不滿的眼色,“聽道‘神通無雙’還當是誇我呢,偏又只說廣平州!廣平州外,能勝過我的可也沒多少!”
雖是嬌嗔,卻說得利落明快,語調甜而不嗲,令人不覺輕浮做作,倒顯天真靈動。
幼蕖瞅了兩眼花顏夫人身邊的一雙女童,確定了心中所想,注意力又被這花顏夫人所吸引了。
她和師兄們跟着凌砄身邊見過的歸雲海大小島主與一些宗派之主,或爲蠻漢,或爲儒士,或陰沉,或霸氣,個個深沉精明,都帶了些高高的氣派與矜持,哪見過這樣宜笑宜嗔、嬌軟可人,偏又直率得可愛、不知假假謙虛的夫人谷主?只覺得這花顏夫人,真真是人如其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