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棋路走同步
大家坐上去?
坐到哪裡去?
棋盤上似乎並無安坐之處。
衆人看向廉谷主,只見他曲起食指,將手邊案几上水晶盤“叮噹”一敲。
那隻水晶盤立時騰空而起,團團飛上半空,方圓十數丈許,透明若無物。
見那廉谷主率先飛起,衆人不須提示,亦隨之飛上半空,在水晶盤上盤膝坐下,自然分作了兩方。
自水晶盤下瞰,棋格歷歷,盡收眼底,幼蕖與鄺沅帶着樹葉形的眼罩,正靜待指令,俱是氣度從容,不見絲毫忐忑。
“大宗弟子,果然不同凡響,”廉谷主讚了聲,他端坐中央,左右看看,“兩位誰執先手?”
胡嶠濃眉一挑,此時可不是謙讓的時候,只怕魔門要搶先手,他得強硬一點,至少,也要猜枚碰運氣,讓老天決定誰先誰後。
豈料張文可笑容可掬地將手一攤,示意道:
“祈兄,你先請!”
魔門的人該不會這麼好心,但先走不吃虧,胡嶠閉上了正要張開的口,祈寧之便也不推讓,垂眼看着棋局,略一思索,道:
“前行三步。”
聽到指令的幼蕖依言前行三步。
張文可不慌不忙地也開了口:
“前行三步。”
棋盤之中,鄺沅亦是前行三步,軌跡與幼蕖完全相同。
棋局左右對稱,佈局路線俱是相同,兩枚棋子走出了一模一樣的第一步,便如鏡像映照一般。
祈寧之皺眉看向張文可,他就說!怎麼剛剛這廝讓他先走,哪來的好心?
胡嶠等人亦心生納悶,魔門的人卻個個眉開眼笑。
張文可呵呵一笑:“巧合,巧合!”
他轉而去問廉谷主:
“走同樣的路數,不違規罷?”
廉谷主笑得一團和氣:
“不違規,不違規!怎麼下都行,只要不私下提點,都沒問題。”
張文可一派斯文,伸手示意:“祈兄,該你了!”
祈寧之不能在此時對這廝的無賴之舉動氣,只能專心凝視棋局,幼蕖面前有數方巨石,石上有蠍羣盤踞,前路尚長得很,他該如何減少此時幼蕖靈力的消耗?
“左行三丈,復前行五尺。”
祈寧之慎重地下了第二步棋。
他有預感,對面張文可笑得不懷好意,只怕這第二步這廝還有花樣。
果然,祈寧之剛剛說完,對面緊跟着——
“左行三丈,復前行五尺。”
張文可又慢條斯理地將同樣的棋路複述了一遍。
下方,鄺沅自然亦是與幼蕖行了同樣的方向與步數,路過與斬滅的怪獸棋子亦是相同。
這樣一來,魔門的用意就很明顯了。
“張文可!”
不待祈寧之質問,盧瀟瀟先發火了:“你們魔門這是何意?”
“何意?”張文可一攤手,“無意啊!祈兄想的,正好與鄙人想到一塊去了,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正如是!可喜可賀!來來來,我張文可敬祈兄一杯!”
說着,舉杯示意,不等祈寧之接話,他仰首飲盡杯中酒,還將空杯有意亮了亮。
他身邊的同伴徐建清趕緊跟着附和:
“是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同坐對弈,動什麼火嘛?噯,我們還讓你們先走一步了,不然,不就是這位祁師兄跟着我方亦步亦趨麼?該是我們要來問貴方是何居心吶!”
“嘿,可不是!你們下你們的棋,還能管我們想怎麼走哇!”邢老三也插了進來,揪着自己的小山羊鬍,笑得甚是猥瑣。
“都說道門寬柔大量,怎麼如今這風格,還要管我們怎麼下棋?倒比我們魔門還要霸道呢!”曹遠跟着嘲笑。
“喲,八大派的氣度呢?胸襟呢?”
幾個魔修相互擠眉弄眼一番,“哈哈”大笑起來。
剛剛面臨棋局要出力時,這幾人避讓不及,此時擠兌道門敵手,他們卻是顯出前所未有的齊心合力。
“簡直無恥!”
胡玉氣得臉兒通紅,可她罵人詞彙有限,這四個字已經是盡她所能了。
胡嶠輕輕按住她,他知道妹子沒有急智,話鋒上是爭不過對面的,而且徒勞口舌而已,魔門已經如此行事,他們若沉不住氣,反而會趁了對方的心意。
“祁師弟,你只管走棋。”胡嶠遞了一個冷靜的眼神給祈寧之。
祈寧之閉目片刻,靜下心來,垂眼去看下方的棋盤。
幼蕖雖然蒙着眼罩,但耳聽八方,神識掃過周圍一片,立時明瞭己身處境。
“刷刷”劍出如風,將周身防得風雨不透,不長眼的蠍羣受挫後迅速散開,沒入巨石之下躲了起來。
另一邊,鄺沅亦擊退了蠍羣。
張文可心內得意,這一招用對了!
這棋局他雖懂幾分,但不如對面那個祈寧之。姓祁的那小子一看就是個貴公子哥兒,想來從小家學淵源,這些都是精通的。
棋局雖難,規則卻簡單,自己走自己的就行了,而不是常見的雙方直接廝殺。只要安然走完六路,最後手一長,先拔下那面偃星旗即可獲勝。
至於厚着臉皮跟在祈寧之後面出棋,又有什麼丟人的呢?無恥是無恥了點,但是聖門的人還在乎這個麼?能贏纔是要緊的。
姓李的那小丫頭先走一遭,就當是爲鄺沅趟路。走過去無恙,鄺沅就跟着;走進了陷阱,鄺沅就改道。
反正後走一步的人不會吃什麼虧。
越想越得意,張文可的頭都晃動了起來,給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祈寧之看幼蕖走完了這一步,思索着該如何安排接下來的棋路。
幼蕖此時前方有兩種走法,一條路上蹲據着兩隻黑莽虎,另一條路上盤旋着一羣少見的獅鷲。
世人只曉得獅鷲性情躁裂,爪可裂石,又喜好羣攻,但祈寧之託少清山浮香居里那些雜書的福,更知曉這些鷹首獅身的怪獸對火系靈力尤爲敏感排斥。
祈寧之瞅着那鄺沅所持靈劍透着火系靈力,料她應是身具火系靈根,足夠引起那羣獅鷲的圍毆,實在是有心走這一步。
若將鄺沅引去獅鷲那條路,這些獅鷲定然不會令他失望,定會讓鄺沅好生吃點苦頭。誰讓那厚顏無恥的張文可每一步都與祈寧之部署得一模一樣?定然是入棋局之前就商量好了這樣的無賴走法。
但是,也正因爲如此,幼蕖也會與這些獅鷲遭遇,雖然獅鷲對她未必有對上鄺沅時的暴烈,但鄺沅畢竟是築基後期,靈力充沛,小九的修爲積累還是少了些,此條路線會耗費她不少靈力。
兩相權衡,祈寧之雖然想坑鄺沅,卻不能冒着將小九拖入苦戰的風險。
無奈,只得放棄這條路線。
祈寧之磨了磨牙,捏緊了拳頭又鬆開,不甘心地指向了黑莽虎的那條路。
張文可心思靈敏多竅,一下就聽出來祈寧之語氣的憤懣,“哈哈”一笑,果然給鄺沅也指了同樣的路線。
眼看着幼蕖與鄺沅先後皆與兩隻棋子黑莽虎搏殺起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心情甚好,不知從哪裡掏出把摺扇,在手上輕輕一敲,十足的風流倜儻。
看得人拳頭髮硬。
真海低低誦了一聲:“渡也如何渡,無明火且住。”
祈寧之忽地一清,覺察到自己心氣浮躁,他下視棋盤全局,定了定心,亦低聲誦了幾句:
“一念之正,百邪隱退;一念之差,萬劫俱來。”
他的話語是可傳到幼蕖耳中的,幼蕖剛剛揮劍斬斷一隻黑莽虎的腰,聽到祈寧之的低誦,便知是他這執棋者心緒經歷了不穩至醒悟的歷程,衝着上方微微一笑。
雖然她的上方只有天空,但是她知道祈寧之能看到。
雖不知祁大哥經歷了什麼,多半是魔門挑釁甚至使壞,但她相信祁大哥能,而且已經剋制。
他橫任他橫,我自巋然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