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興趣!”沈春曉嗤之以鼻,“還是以你自己爲原型吧!”說完,她想起什麼,猛地回過頭,危險地逼視着趙燕茗,“你不要告訴我,這一年來你都是故意拖我下水的,是爲了這本書才這樣利用我?”
趙燕茗趕緊擺手澄清,信誓旦旦地道:“絕對不是,我趙燕茗義薄雲天爲朋友兩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我怎麼會那麼卑鄙無恥利用我最好的朋友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諂媚地笑道,“再說了,一本書才幾個錢,咱倆友情價值多少?根本不可估量,因爲咱倆友情無價!千金難買!!我哪能做這麼虧本的生意呀?我只是突發奇想,覺得咱們的相親經歷就是一本小說,想用文字記錄下來,等以後老了,咱們可以回憶回憶。”
“信你纔怪!”
趙燕茗急了,可憐兮兮又無限委屈地看着她,幽怨地道:“春曉,在你心裡,我就這形象?”
沈春曉被她的樣子逗笑了,瞥她一眼,笑道:“諒你也不敢!”
趙燕茗呼了一口氣,暗暗撫胸壓驚,心想幸好反應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矇混過關,不然,春曉知道實情,還不得跟自己絕交啊。
活動是張向陽組織的,見人到得差不多了,張向陽走到這個臨時露天台中間,春風滿面地道:“各位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大家一起相聚在這裡,就把工作的事全拋開,好好享受這十天的假期吧。這座山上,共有大小十幾個景點,如果要旅遊的,保證大家會覺得不虛此行。不過今天,我不是向大家介紹旅遊景點的,我提議,大家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們首先得相互認識,之後才能發展友誼或者友誼的昇華啥的,大家認爲怎麼樣?”
張向陽天生有一種活躍氣氛的潛質,即使只是平常幾句話,由他聲情並茂地說出來,大家也覺得挺有喜劇效果。
張向陽提議,光這樣自我介紹沒什麼意思,要工作人員給每人發了一支玫瑰,自我介紹完,得把玫瑰送給在場的一位異性。到時候,看誰手裡的玫瑰最多,評出最受歡迎的一對男女。
這無疑是個好提議,讓場面氣氛更加熱烈了。
自我介紹是先從男士開始的,有的介紹簡單,只說姓名及從事的職業;有的介紹得特別詳細,就差把七大姑八大姨的生辰八字都報上、搬來族譜驗明正身了。
章方佑介紹完,走到沈春曉面前,微微彎下腰,深情地凝視着她,把玫瑰遞給她。
沈春曉手中已經拿了兩支玫瑰,很淡定地微笑:“謝謝!”
等章方佑回到男士羣中,趙燕茗湊近聞了聞她手中的玫瑰,笑道:“春曉,我早跟你說過,向前一步海闊天空,你看,只要你肯接受,多少男人前赴後繼呀?可你偏偏把自己給耽誤了,少了很多選擇的機會。”
“不用排比,改用誇張了?”沈春曉不當真地取笑。這些話,她已經聽過夠多,早已經刺激不了她的耳膜了。
“春曉,說實話,這次是張向陽千挑萬選的人選,個個條件都不錯,只要看見對眼的,你該出手時就出手吧。比如剛纔這個章方佑,人家很明白地表示了對你有意思,你對他似乎也有意思。這次可別再退縮了,再退下去,我都不答應。”
“行了,我知道了。”沈春曉笑瞪她一眼,“你比我老媽還煩呢!”
不用趙燕茗說,她已經想通了,準備好好談一場戀愛。雖然再過兩個月,她就二十九歲了,但十位數上,不還是2嗎?完全可以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不讓青春年華虛度,如果現在還算青春年華的話!
總共二十一人,介紹共用了一小時。用趙燕茗的話說,又是在一幫荷爾蒙過剩的男女當中,色眼和白眼齊飛,殷勤和醋意一色了。
沈春曉是心不在焉的,她的確是對章方佑有那麼一些感覺,所以,目光不會滿場亂飛,到處打量。也許她坐在那裡比較安靜比較恬淡比較隨意比較自然,給人一種宜室宜家的感覺,九個男人就有五個男人的玫瑰花送給了她。
她當仁不讓成爲人氣最高的女士,章方佑雖然沒能成爲人氣最高的男士,卻非常開心,因爲沈春曉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把手中的玫瑰送給了他。
在沈春曉心裡想的是,玫瑰反正是要送出去的,給誰都一樣。別的人她不認識,只認識一個章方佑,不給他還給誰?可在章方佑心裡就不這麼想了,他覺得玫瑰代表一種暗示,尤其是當他把自己的玫瑰送給她,她又回贈他的時候,多像古代私訂終身的男女互相交換信物呀。
連信物都交換了,接下來的交往肯定毫無阻礙。所以,他興奮得雙眼發光,一個勁向沈春曉冒紅心。趙燕茗無意中看到,膩味得不得了,嗤笑道:“春曉,我怎麼感覺你像一堆花蜜呢,你們這樣眉目傳情法,故意寒磣我呢!”
沈春曉還沒發現,聽趙燕茗這麼一說,看過去,剛好接收到章方佑的大紅心,她略低下頭,抿着嘴笑了笑。
趙燕茗碰碰她,心急道:“春曉,你怎麼想的嘛?”
沈春曉把玫瑰湊在鼻前輕輕一嗅,擡眼看她,莊重地道:“我決定了,聽你的,我要好好談一場戀愛!”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透着一種叫希冀和甜蜜的東西。
正想着怎麼說服她的趙燕茗心裡一鬆,長長呼出一口氣,熱淚盈眶地說道:“春曉,我終於可以瞑目九泉了!”
沈春曉被雷得外焦裡嫩,對趙燕茗的口不擇言直接無視,不過她也沒有在自己的甜蜜裡沉浸多久,一個電話就把她從憧憬里拉回現實。
她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盧浩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趙燕茗一看不對,湊過去一看,笑道:“哦,安珠前男友,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你,真會挑!”
沈春曉哼了一聲,直接掛掉。她和他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上班時間說公事那是沒辦法,下班時間她連他的背影也不想見到,何況現在她在休假!
趙燕茗笑道:“不也是一帥哥嗎?你反應太大了。”
“別站着說話不腰疼,等你遇上這種人,你就知道了。”沈春曉沒好氣。
話音還沒落,電話又響起,還是盧浩翔,沈春曉火了,站起來要走到一邊接電話,趙燕茗急了:“春曉,你現在接什麼電話,一會兒就要跳舞呢!”
張向陽已經帶着助手把音響佈置好了,大家一起動手,都是年輕人,嘻嘻哈哈的非常開心。音樂聲已經響起,正在調試,一會兒纔是今天活動的重頭戲。
沈春曉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不會多久的。”
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沈春曉用提醒的語氣道:“盧浩翔,市場部的經理休假這回事,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吧?即使我沒有休假,現在也不是上班時間,你可不可以有點社會公德心,別佔用我工作之外的時間?”
盧浩翔沉默了一下,說道:“那好,我等你工作時間再找你-如果華宇服裝專櫃的事能拖那麼久的話。”
“喂,你說清楚,專櫃怎麼了……喂……喂……渾蛋!”說掛就掛,什麼人嘛!
握着已被掛斷的手機,沈春曉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成內傷。他說什麼?華宇的專櫃?專櫃出什麼問題了?能有什麼問題呢?簽約兩年,華宇不可能毀約。是她忽略了哪些細節,還是有突發事件?
這渾蛋,明知道她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故意拋下這句話,就把電話掛掉,知道她再氣再恨,還是得乖乖地再找他。真陰險。
她憋屈得不行,來回踱了兩圈,終是不放心,又委屈又無奈,氣急敗壞地撥回去。對面在電話響了十秒鐘才接起,盧浩翔慢悠悠地道:“嗯?”
“盧浩翔,你把話說清楚了,華宇的專櫃出了什麼事?”
“那是你的事,我好像沒有這個義務一定要提醒你吧?”盧浩翔似乎在吃着什麼,吐字有點含糊不清,但殺傷力一樣不打折扣。
“那你給我打什麼電話呀?”沈春曉氣結。
“我本來是一片好心,既然被人當成驢肝肺,我就決定不要做好人了,因爲好人從來沒好報。”盧浩翔繼續吃東西,慢條斯理地嚼,慢條斯理地說話。
沈春曉被噎得直翻白眼,她真想把電話給摔了,但是想想這很不妥,首先,這是她的電話,摔了對盧浩翔一點損失也沒有,說不定,他還偷笑呢,再生氣也不能做讓自己痛心仇人痛快的事情;另外,她得知道華宇專櫃到底有什麼事,她不能輕重不分。
她忍着氣,深呼吸,再深呼吸,等到那股翻江倒海的怒火被壓制下去,然後用已經聽不出本來情緒的聲音,溫柔地道:“盧經理,我這人脾氣不好,你別放在心上。你一大男人,也沒必要跟我這個小女子一般見識,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好嗎?”
夠隱忍了吧?夠低聲下氣了吧?沈春曉差點把自己噁心死,心裡恨得咬牙切齒的。
盧浩翔在那邊哈哈一笑,說道:“沈經理,瞧您這客氣的。您的事情不都有助理處理嗎?難道我發現的問題,你的助理沒發現嗎?”
安妮只是個小丫頭,按她的吩咐不打折扣就謝天謝地了,哪裡可能那麼高瞻遠矚見微知著?明顯故意擠對。
沈春曉繼續裝低聲下氣,婉轉極了:“盧經理,瞧您說的,我那助理就一黃毛丫頭,哪能像您這麼老奸巨猾老謀深算啊。華宇專櫃的這個品牌,可都是您的設計呀,如果到時候有什麼問題,那不是屈了您這設計嗎?我怎麼想着也覺得萬分不安,是我考慮不周到,當時走的時候沒親自和您進行工作上的交代部門間的交流。這不,您老人家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才過了兩天,立刻就看出問題來了。您要能告訴我,讓我把問題扼殺在搖籃之中,那於您的設計,不也是一件好事兒嗎?”
盧浩翔哈哈一笑,說道:“沈春曉,你每次都拿我的設計說事,你不能換點新詞嗎?”
沈春曉在這邊翻白眼,聲音卻非常溫順:“可那確實是你的設計,你通過趕工,完成第一批設計,讓我們可以借模特展會把這個品牌打響,我想,你對這個設計是傾注了感情的,你也不想它們沒有好下場吧?”
盧浩翔哼了一聲,不知道是被雷到了還是被氣到了,不接她的腔,只問道:“你想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就派你那花癡助理借工作之名一天十三次來我辦公室?你這是監視呢還是刺探呢?”
“十……十三次?”沈春曉有點口吃了,安妮在搞什麼鬼?
安妮做事有些粗心,偶爾犯犯花癡,她都知道。沒想到自己不在公司,她居然去招惹盧浩翔,真是不怕死。那人長得雖然人模狗樣,可卻是個魔鬼,憑她安妮,哪裡能吃得下,這不是自不量力自討苦吃嗎?
“總之,我一擡眼就看到她,這嚴重擾亂我的正常生活。沈經理,你說我身邊連只蚊子也沒飛過,你是消遣我,所以放只蚊子過來呢?”盧浩翔揶揄。
“你纔是蚊子呢,”沈春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耐煩地道,“說正事吧,投訴的話我回來再說,現在我還休假呢!”
“是嗎?”盧浩翔聲音陰險地問。
沈春曉意識到現在還有求於人呢,立馬換了笑臉,趕緊找補道:“呃,我的意思是說,事情有輕重緩急……盧經理你長得這麼油頭粉面招蜂引蝶的,也不怪人家小女孩子偶爾把持不住嘛!這個,這個是小事情嘛,這說明盧經理你有魅力,你應該高興纔是啊!那個……嗯……咱們是不是可以說正事了?”
盧浩翔又重重哼了一聲,油頭粉面招蜂引蝶,這算是誇獎嗎?
沈春曉知道他又被氣到說不出話來了,心裡涌上一些快意,哼,平時趾高氣揚慣了,知道什麼叫能屈能伸,什麼叫笑裡藏刀麼,本姑娘讓你長長見識。不過想歸想,語氣卻更加溫順:“咱們兩個部門應該精誠合作,才能讓這個品牌打敗所有對手,穩居銷售榜首啊。我雖然在休假,但解決問題那也是我職責所在,盧經理,你能發現問題,那說明你眼光敏銳見微知著,我對你佩服得很,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會借個小小的問題讓我提心吊膽的吧?”
這時,趙燕茗見她接個電話遲遲不回,走過去叫道:“春曉,好了沒有?都開始跳舞了,你這個人氣最佳女士不上場,不是掃大家的興嗎?”
“你先去吧,別管我,我這兒有點事。”沈春曉趕緊捂手機,邊捂邊叫趙燕茗回去,可沒捂住,聲音還是透過電話傳到了對面。
盧浩翔揶揄道:“還提心吊膽?沈經理,你這會兒不正玩得開心玩得盡興嗎?還人氣最佳女士呢?我說沈春曉,連你也能成人氣最佳女士?那些男性是不是一千八百度近視啊?”
“盧浩翔!”沈春曉憋不住了,惡狠狠地道,“士可殺不可辱!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要我怎麼樣?你別閒得沒事來消遣我,休假前一天,我工作就交代好了,不可能出現什麼嚴重問題,你別想把我當傻瓜!”
見她生氣,盧浩翔倒不生氣了,笑道:“你說得不錯,大問題沒有,你回來也儘可以補救。不過,與其花更多時間補救,做好開頭不是更好?”
“你說不說,不說我掛了!”
“那你掛吧!”盧浩翔慢條斯理。
沈春曉氣得胸膛起伏,咬咬牙,聲音平板地道:“盧經理,咱們前世有怨今生有仇啊?連休假你都不讓我好過?”
“你錯了,不過是專櫃的導購員換人,數據有點問題,這些事,你完全可以當沒發生,照樣過好休假的每一天。”盧浩翔不緊不慢地說。
沈春曉怔了一下,專櫃換人?數據有問題?她離開公司才兩天,走之前也沒交代,專櫃爲什麼要換人?華宇商場專櫃的營銷員是她親自培訓親自挑選的精英,能應付各種狀況,爲什麼要換人?而且,兩天的數據就出現了問題,如果等到她休假十天回去,那將會是怎樣一份爛賬?
盧浩翔這個人敏銳,她一向知道,其實他不但懂設計,對市場部這塊的工作也很有想法,上次討論的時候,他只閒閒說了幾句,就讓沈春曉得到靈感。
他雖然嘴毒心不善,但不會無中生有。
沈春曉在心裡迅速權衡了一下,說道:“我明天回來。”
盧浩翔在那邊懶洋洋地道:“這倒不用了,好不容易有十天可以不用和你鬥嘴,讓我安靜安靜。這事兒我已經幫你解決了……嗯……剛剛解決完,所以順便在電話裡告訴你這件事。只是,你的反應未免太激烈了。”
“解……解決了?”這落差也太大了吧,他電話裡直接說解決了不就得了,偏要拐彎抹角不涉正題地扯一大通。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真是沒解決的問題,他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分輕重的人,不會一直只磨嘴皮子不說正事。
應該是解決了事情後閒得無聊,也叫自己擔心着急一下,再得意洋洋地炫耀一番,叫她知道,她欠了他一份人情。
“你是怎麼解決的?”他爲什麼要幫自己?
“細節問題我不耐煩一一跟你報備,總之,這是我的新設計,你放心,我雖然不用看你的面子,可我得看我設計成果的面子。”
沈春曉被噎住,他的奚落字字如刀,真不中聽,她沒好氣地哼道:“你直接告訴我解決了不就行了嗎,還叫我給你打回來,我這是漫遊,你以爲便宜呀?”
“不管便宜還是貴,那花的不都是你的錢嗎?”盧浩翔不關痛癢地淡淡道,“再說,你接電話就不花錢了?能爲我省點,我爲什麼不省?”
“小氣,摳門!”既然已經解決了,何必一定要現在告訴自己知道,他就是故意要自己着急,然後看笑話的。
“我覺得,我幫你解決問題,你應該對我說別的話,而不是這樣的評價。”
“你想聽什麼?”明知故問。
“你知道我想聽什麼。”好整以暇。
“對不起,我又不是天橋算命的,你喜歡聽的我說不來!”知道事情解決了,沈春曉像吃了鈣中鈣,氣壯了,腰桿也挺直了,聲音也高揚了,“盧浩翔,你說過,你那也是爲了你的設計成果,想叫我說謝謝,門兒也沒有!”
“好人就沒什麼好報,我早有心理準備。你沈大經理心眼兒就這麼大,那兩個字蹦不出來的。”
“是啊是啊,我心眼小,你心眼大,你心眼大得就剩下心眼兒了。”沒有了後顧之憂,嘴上的戰鬥力一下子上升到另一個高度。
“多謝太后誇獎!”
“呸,你才太后呢,你慈禧太后!”
“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太厚,不是太后,我不是說你是慈禧太后,我是說你臉皮太厚!”盧浩翔嘲笑地一字一句解釋。
“盧浩翔,你別太過分啊!”沈春曉怒氣勃發,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