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舒暢,一夜好夢。沈春曉在晨光中踏進公司大堂的時候,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小時,連前臺小姐都還沒到,只有一個清潔工在打掃衛生。
乘電梯上樓,進辦公室。外面的大辦公室還空蕩蕩的,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沈春曉關上門,繼續處理昨天沒處理完的事。這些天她都不想加班,她寧願提前上班。
外面陸續有人來到,先是小楊用神秘兮兮卻滿辦公室都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們猜,我昨天看見誰了?”
俞涵雅笑着調侃:“不是看到你偶像李宇春了吧?”
小楊道:“纔不是呢,我看到咱們經理了!”
“切,哪天不看見?至於這麼神秘嗎?”
“我當什麼大事呢!”
“譁衆取寵!”
……
被圍攻的小楊爭辯:“可是,我看見一個男人來接她下班,經理挽着他的胳膊一起離去,兩人親密極了。”
“真的?你確定?”
“昨天下班?我們怎麼沒看見?”馬上有人質疑。
“絕對真實,我昨天不是提前下班嘛。”小楊的聲音透着擁有獨家消息的那種興奮,“那男人捧着大束玫瑰,經理高興得很呢,不信你可以去問盧經理,當時他也在。”
於是,驚叫一聲,男男女女都開始八卦。
“是呀,難怪經理昨天會提前下班!”安妮的聲音。
“經理戀愛了,真好!哎,那男人帥不帥?”
“嗡嗡嗡嗡……”聲音小了下去,像蜜蜂在扇動翅膀。
沈春曉在門裡聽得好笑,早來一會兒,居然可以聽到以自己爲主角的辦公室八卦,這幫傢伙原來對自己的個人問題這麼關注。
讓他們去尋幽探秘吧,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和章方佑的關係,早一天公開晚一天公開並沒有多大差別。
過了一會兒,透過關得並不嚴實的百頁窗,她看見盧浩翔進來,進自己辦公室去了。他的腳步有些匆忙,對這邊大辦公室裡的談論似乎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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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曉站起來,走過去拉開門,提高聲音道:“安妮!”
剛剛還興致盎然一臉八卦的人們頓時噤聲,滿臉恐怖之色。經理居然在她的辦公室出現,她、她、她提前上班了。再遲鈍的人也想到,剛纔的談論無疑全被她聽了去。
看着大家一臉像見鬼了似的表情,沈春曉心裡好笑,臉色卻很平靜,對安妮道:“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說完,不再理會大家的臉色,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妮帶着一臉被抓了現形的怯懦走進來,假笑着,忐忑不安地叫道:“經理……”
沈春曉擡眼,挑了挑眉。
她趕緊賠笑着試探地解釋:“經理,你別聽大家亂嚼舌根,其實他們也就是閒得發慌……”
沈春曉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道:“你們閒聊的話題不必告訴我,我找你不是問你這些,昨天叫你準備的月報表和週報表呢?”
“啊呀!”安妮意外又吃驚,表情變幻,一迭聲道,“我這就去拿來,我這就去拿來!”說着,快步出了辦公室。
沈春曉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搖搖頭,把她當滅絕師太了?她有這麼恐怖麼?
安妮這次相當有效率,兩分鐘不到,已經捧着她要的報表,笑臉殷勤地進來。沈春曉看着她一臉狗腿的樣子,忍不住笑:“安妮,戲太過了啊,以前沒見你這麼討好我。”
安妮嘿嘿一笑,眼珠子轉動着,笑得非常誇張:“是經理常說工作要有效率,所以,我這叫效率,嘿嘿,效率!”
沈春曉瞥她一眼,道:“行了,報表放下,你可以該幹嗎幹嗎去了。”
安妮放下報表,仍然狗腿地道:“經理,我去幫你倒點喝的吧,咖啡還是茶?”
“茶,謝謝!”沈春曉把報表拿到手中翻看。
安妮答應一聲,又屁顛屁顛地去了。
五分鐘後,茶到,泡的是鐵觀音。
沈春曉饒有興趣地道:“安妮,你要是每天都這麼快速主動有效率,我會很高興的!”
“經理是對我以前的工作進行批評嗎?”安妮可憐兮兮地問。
沈春曉笑罵:“少在我面前裝可憐了,我可不吃這一套。”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點頭道,“嗯,你的茶泡得越來越好喝了。”
安妮笑嘻嘻地道:“經理,一早上你已經三次誇我了。看來,大家說的是真的哦!”
“什麼真的假的?”
安妮逮住機會,立刻雙眼冒光地道:“看來經理真的戀愛了哦,所以,你容光煥發,臉色好,心情好,脾氣也好,又溫柔又親切!”
沈春曉被這明顯討好的話噁心得差點吐了,笑嗔道:“我以前不溫柔不親切麼?”
“當然不是,是現在更溫柔更親切!”安妮嬉皮笑臉。
“少拍馬屁。”
“我可不是拍馬屁,是真的!”爲表示自己說的是實話,安妮一臉認真。見沈春曉笑着把目光投向報表,知道她要開始工作了,挺識趣地道,“經理,我先出去做事了,有什麼吩咐你再叫我。”
沈春曉輕嗯一聲。
賈樂山的小手段雖然被盧浩翔在第一時間發現,但還是有影響,報表上那些數據是最清楚不過的。她不敢想象,如果盧浩翔沒有發現,或者盧浩翔不對她伸出援手,事情的發展會怎麼樣?那隻怕就不僅僅只是業績下滑的事了。
可是她想不明白,當初那樣阻撓她升爲市場部主任,和她一向不對盤、關係緊張的盧浩翔,爲什麼會幫她?
她皺眉凝思一會兒,決定向盧浩翔求證一些事。
盧浩翔就在辦公室,他站在窗前,看着藍天白雲,背影很挺拔,很堅毅。也許他在構思着下一款服裝,也許他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沈春曉輕輕敲門。
盧浩翔道:“請進!”回過頭來,看見是她,眼裡立刻閃過疑問,“你有事?”
沈春曉關了門,昨夜閒庭說過,做慣了壞事的人做一件好事,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做好事的。所以,做了好事的盧浩翔一臉戒備地看着她,她願意理解爲,他在爲自己的仗義援手覺得不好意思。因此,她讓臉上綻放一縷微笑,說道:“昨天只知道你幫了我,今天才知道,你幫了我怎樣大的一個忙!”
“你不用謝我,”盧浩翔回到自己座位坐下,傲慢地道,“我只是幫我自己,不想我的智慧結晶毀在你手裡。”
沈春曉在他對面坐下,她是打定主意今天絕不會生氣,仍然笑道:“不管你是直接幫我也好,間接幫我也好,總之,謝謝你!”
“謝謝?”盧浩翔玩味着這兩個字,眼神鋒利地道,“原來你也會說這句話啊?”
“當然,我這個人是非分明。”沈春曉身子略略靠後,讓自己坐得舒服些,道,“盧浩翔,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問不問是你的自由,答不答是我的權利。”盧浩翔愛理不理地道。
沈春曉不以爲忤,很平靜地道:“盧浩翔,你現在肯出手幫我,當初爲什麼又會動手腳害我差點不能升職?”
盧浩翔看她,眼睛慢慢眯縫起來,好像把所有的精光都聚集在這個小縫裡,目光灼灼,灼然中卻又帶着一股森冷,一股薄怒,像有股火在燃燒。沈春曉以爲他要發脾氣了,結果他卻只是冷冷地道:“你出去吧,我不想跟智商低的人講話,污辱我的智慧。”
沈春曉撲哧笑了,她笑盈盈地道:“盧浩翔,你真夠自負的,既然不是你,解釋一下你會死啊?”
盧浩翔冷笑:“不是我還能是誰?”
沈春曉這會兒脾氣好得不得了,她笑顏如花地道:“本來我也是這樣想呢,你又不解釋,不過,從這次的事件中我知道,也許我真是錯怪你了。你是個小人,但是個真小人,真小人不會暗箭傷人,僞君子纔會做這種事!何況現在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她一直覺得盧浩翔最有機會動手腳,卻忘了賈樂山也不是不能。只因爲她以爲賈樂山身爲兩個部門的頭兒,不至於會做這種事。但現在看來,他不但會做,而且可能做得很順手。他的本意也許是想着壓制自己,提升他的心腹,只是那時,作爲市場部業績第一人,她的鋒芒壓也壓不住,只有讓她犯錯,纔有可能阻撓她升職。何況,既然阻撓不成,於他也沒有壞處。當她和盧浩翔爲了這點子誤會劍拔弩張,互相挑刺的過程中,一是不能懈怠於自己本身的工作,二是絞盡腦汁琢磨如何打擊對方。全副注意力都被轉移,誰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
這算是褒還是貶呢?盧浩翔被她這話說得哭笑不得,還只有她給他這樣的評價,真小人,見鬼的真小人。不過,她能想到不是自己動手腳,也還不算太笨。
沈春曉道:“我不想和你一直誤會下去,所以,我這次除了道謝,還要解釋一下誤會。”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一直以爲安珠是因爲我的原因才離開,現在你已經知道不是。那麼,咱們是不是可以不用這麼仇視?”
盧浩翔擡眼,審視地看了她一眼,淡漠地道:“沈春曉,你這是在和我議和嗎?”
“就算是吧!”沈春曉毫不戀戰,笑容滿面地道,“以前不瞭解你,又有很多誤會,所以纔會相處得不愉快。但既然誤會已經不是誤會,爲什麼我們不讓自己過得輕鬆一點?”
盧浩翔瞟了她一眼,含意不明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做朋友,不應該做敵人?”
“我們本來就不是敵人,爲什麼要讓自己這麼累?”
沈春曉笑意盈盈,看向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像清晨的露珠。盧浩翔與她目光相接,立刻被這樣清亮的一雙眼吸引,有片刻的失神。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避開她的目光,掩飾地輕咳一聲,道:“很不錯的提議。不過,這需要時間。”
“我懂,我懂的,”沈春曉立刻笑顏如花,她現在的心就像浸在蜜罐子裡,愛情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可以淡化怨恨與敵對,讓人覺得世間一切都如此美好。她笑道,“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攜手合作,互相幫助。嗯,對了,這次我欠你一個大人情,有空我請你吃飯。”
她璨然的笑臉像一朵花兒款款開放,美不勝收,盧浩翔看着她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睛,章方佑,他對她的改變這樣大嗎?
和盧浩翔的“談判”順利完成,沈春曉心情好極了,她需要盧浩翔的合作,如果盧浩翔不能和她一起合作,怎麼去應對賈樂山的陷害?賈樂山連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手段都使了出來,她必須要自保。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沈春曉的生活過得愜意極了,上班工作順利,下班愛情美滿。
她本來精明利落,有她在,賈樂山即使想對付她,也不敢做得那麼明顯,何況,她和盧浩翔日漸改善的關係,使兩個部門真正能做到通力合作,報表上不斷攀升的可喜數字根本就不是神話。
下班時,章方佑每天來接,一束玫瑰,鮮豔嬌嫩,加上款款細語,脈脈溫情,哪個女人可以抵擋得了這樣的溫柔攻勢?
每天和章方佑一起吃晚飯,有時候是去西餐廳享受浪漫的燭光晚餐,有時候隨便找家經濟實惠的餐館,飯後便是手牽手去看電影,或者在廣場漫步,說不盡的私語和情話。
章方佑是個很知情知趣的人,他會適時送上一枝玫瑰,或者在恰到好處的時間,說出讓沈春曉心甜如蜜的誓言。
日子流水一般過去一個月,沈春曉的心也一天一天如水一樣柔軟,不過,接下來的逐漸親密中,沈春曉開始不安起來。
雖然戀愛中的女人大多時候智商都等於零,但她是個被愛情傷害過的人,在甜蜜中總是有一份不確定,安全感太薄弱。她常反省,他們似乎發展得太快了,才兩個月不到,已經這樣親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存在骨子裡的傳統使沈春曉嚮往那種傳統的愛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那樣傳統的愛情和現在閃電般的速度,無法在她心中融合統一。章方佑很有耐心,他的體貼和體諒,讓沈春曉心中充滿感激。
已是華燈璀璨,兩個人看完一場電影后,章方佑送沈春曉回家。夜色已濃,路過的小區的窗口都亮着溫暖的燈光,每一盞燈光下,都是一個溫馨的家庭,看過去一片和諧。沈春曉看着那些燈光,突然就感動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不是不想找個人好好談一場戀愛,走進溫暖的婚姻,就像那些燈光彰顯的幸福一樣,給自己一份溫暖和溫馨。然而她那麼膽怯,那麼害怕,一次次止步不前。如果她早點走出來,或者某一方燈光下,也有屬於她的幸福。
車載音樂曲韻悠揚,章方佑一直溫柔含情地從後視鏡裡看沈春曉,她偶然看過去,正與他目光相對,她看得懂他目光中的意思,心裡一暖,本想回個微笑,只是心裡卻怦怦跳起來。
都是成年男女,又交往這麼久,關係更進一步是很自然的。可是沈春曉卻心虛得沒道理,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境,她也憧憬浪漫美好,不反對男歡女愛,骨子裡雖然傳統,也沒傳統到認爲婚前就該克己守禮。
然而,面對如此謙謙君子般的章方佑眼中傳遞的的愛意和明顯的暗示,她心跳如鼓,卻說不清是害怕是緊張還是從心底裡生出的膽怯。
好在章方佑大半心思放在開車上,而且,音樂的聲音恰到好處地緩解着她的緊張。她爲這時生出的不安感覺慚愧,章方佑對她這樣好,她要還是執著於以前受到的傷害,這於章方佑是不公平的。既然交往,她也需要同樣的坦誠和投入。
過了一會兒,章方佑輕輕伸出手握住她的,沈春曉任由自己的手被這雙溫暖的手握住,剛開始是緊張的,連背脊也有點僵硬。章方佑手緊了緊,後視鏡裡看過來的目光滿是微笑,他的手心很溫暖,沈春曉在這份溫暖的觸感裡,緊張慢慢消逝。她也微笑着迎視着他的目光。
章方佑在她的目光裡受到鼓舞,他突然轉了方向盤,在路邊停下車來。沈春曉回過神來,愕然的感覺剛剛升起,就見到章方佑在面前放大的臉。
他啞聲道:“春曉,你的笑容真美。我實在控制不住,爲了不因爲分神而出車禍,我想,我們等會兒再走……”他湊過來,呼吸輕輕噴在她的臉上,溫熱的,癢癢的,他要吻她。
他們不是沒有接吻過,兩個月來的天天相處,從牽手到接吻,本來是很自然的事,但是章方佑這樣的失控,在路邊停下車來就吻她,卻是從來沒有。沈春曉在一種全新的感覺裡閉上眼睛。
他的脣壓上了她的,那個吻也由剛開始的輕柔慢慢變得狂熱。沈春曉覺得自己的腦子不能思想了,那麼真切的觸感,那麼溫熱的氣息,呼吸相接,脣與齒的碰觸,舌與舌的纏綿,讓沈春曉在這樣狂熱的深吻中迷失了自己,不自禁地意亂情迷。
章方佑的呼吸急促起來,眼睛裡是一片迷亂,他的手已經顫抖着去解她的衣。
正陷在迷茫中被動地接受狂吻的沈春曉終於回過神來,她趕緊抓住他的手,掙扎地、哀懇地道:“別……別,我還沒準備好……給我點時間……”
章方佑看着她似迷濛着一層霧氣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害怕和瑟縮那麼明顯,掙扎和拒絕那麼真切,他知道,她的的確確是沒有準備好。動作停滯了三秒,他輕輕吻她,歉意地道:“對不起,我,我實在情不自禁。”然後坐正身子。
沈春曉鬆了口氣,她掩起已經被他解開一半的衣,只覺臉上熱如火燒,剛剛這樣的激吻,差一點就燒掉了她的理智。可是,就是這樣的激吻,這樣的意亂情迷之下,爲什麼她還會這麼理智?
沈春曉無法探查內心,是對面前這個人一種本能的堅守,還是她自己本身,真的還沒辦法完全放開?
車子又發動了,沈春曉帶着歉意偷看了章方佑一眼,卻見他臉上仍然是一片溫和,她悄悄鬆了口氣。
她無奈於自己的身體遲遲不肯“解禁”,幸好章方佑能夠理解她,能夠真的給她時間讓她來適應,讓她來接受。從這點上,她對章方佑的體貼是非常非常感激的。
自那天在車上被沈春曉拒絕後,章方佑似乎更加尊重沈春曉,兩人即使熱吻得難捨難分,只要沈春曉眼裡有勉強,他就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而工作中也一切順利,盧浩翔上下班都行色匆匆,也許是趕着回家陪老媽,工作中接觸時,他也不像以前那樣言辭尖刻。只是偶爾看到沈春曉不自禁露出的幸福微笑,和在見到章方佑時從眼底漾出的溫情,他若有所思。
沈春曉已經完全忽略他了,她似乎忘了他曾經是她的死對頭,忘了兩人以前是怎麼地不對盤,即使見面,她也能微笑以對。戀愛對她的改變很大,對誰她都笑容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