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很快就在邵桂芳的哭喊聲裡,看到潘家門口還站着另外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這裡的物業經理,我之前和他打過交道所以認得。
再看那三個警官,其中那個女警正彎腰看着坐在地板上的邵桂芳,問她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叫邵桂芳。
另外兩個警官的注意力,也集中在邵桂芳那兒,我從臥室走出來了,他們才轉而看向我。
雖然對於警察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潘家,我還沒弄清楚,但是憑着直覺,我覺得他們是衝着邵桂芳來的。
來的目的……應該和那個東西有關。
想起剛纔在臥室茶几上看到的那些白色粉末,我下意識扭頭往身後看,看到井錚也跟着我出了臥室,就站在我身後。
他的視線正瞧向圍在邵桂芳周圍的三位警官,覺察到我在回頭看他,他瀲了視線看着我,擡腳走到我身邊,低聲說了句,“這裡交給我處理,你下樓,先去那邊吧。”
我馬上明白他指的那邊是哪裡,井錚是讓我去樓下井海文的家裡,他希望我回避這邊。
我不明白他讓我現在迴避的理由,可看着井錚堅決的目光,我還是決定聽他的。
見我同意了,井錚很快走向那三位警官,還很熟絡的開口打起招呼,我從他們身邊經過往門外走時,居然沒人攔我。
這一切都讓我感覺奇怪,腳下不由得就放緩了速度,甚至還往坐在地上的邵桂芳瞧了瞧,結果連她也像完全看不到我,除了鼻涕眼淚的在那哼唧,根本沒注意我。
我到了門口,物業經理低聲叫了我一聲潘小姐,我這才找回被人關注的感覺,也轉頭和物業經理打了招呼。
“警察怎麼會來我家?”我壓低聲音問物業經理。
物業經理一臉無辜的的瞧着門裡的情況,拿更小的聲音回答我,“對不起啊潘小姐,我們也不想,警察上門我們也不能隨便攔着的,他們要我們物業配合過來敲門,還好我們到了看見你家門開着,不然我還爲難呢……”物業經理說着,轉會視線看着我,“更何況他們說是執行公務,說有人舉報你們家裡,有人在……”
他沒把話說完,但我聯繫自己在臥室裡看到的,還有那個賤人的身體反應,已經懂了。
就在這時,井錚一臉含笑的朝我這邊瞥了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問我,怎麼還不走。
我抿了下嘴脣,和物業經理說了聲我有事出去一下,然後很快朝樓梯間走了過去,準備下樓。
身後,突然傳來邵桂芳格外尖利的一聲喊叫,我馬上停下腳步回頭,不知道潘家發生了什麼。
是警察對那個賤人動手了嗎,她在反抗?
可是樓道里很快就安靜下來,我除了聽到關門的一個悶聲,就再也聽不到什麼動靜了,想來是有人重新關上了潘家的大門。
一片寂靜裡,我突然就覺得很可笑。老爸離開後,看看我們潘家多熱鬧!
我眼神發直的盯着空氣裡虛空的某一點上,我想知道人死了之後是不是真的會變成鬼魂,還能看到活人的世界。
如果能的話,那老爸老媽在那邊有沒有看到潘家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們會最何感想呢。
會託夢跟我說說嘛……我忽然好想他們,想和爸媽說說話。
想問問他們,我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我這麼楞在樓道里多久,等我平靜下來又去聽動靜時,還是很安靜。我決定不想潘家的事了,井錚說了讓他處理,那我就看看他如何處理吧,反正被收拾的是邵桂芳那個賤人,我也沒想幫她。
我走到井海文的房門外時,腦子裡又出現一個念頭。
樓上潘家鬧出不小的動靜,井海文作爲樓下的鄰居,肯定不會毫無覺察沒聽到任何動靜,等下我見到他了,該怎麼解釋?我還沒想過。
這麼一想,我就沒馬上去敲門。
可是剛想好,眼前的房門卻有了動靜,門不用我去敲,自己打開了。
開門的不是井海文,而是他那個新婚不久的妻子,那個在壽宴上拿槍指着井海文的林悅。
我對這女人的印象很深刻,還記得之前最後見她時的情形,她那時很明顯身體精神上的狀態都不怎麼樣,可現在……
我眼前的林悅,不知什麼時候剪了一個很利落的短髮,臉上畫着淡妝,身上穿着一條寬鬆廓形的薑黃色連帽長款毛衫,整個人看上去氣色狀態都不錯。
可以說是和我印象裡那個林悅,判若兩人。
不清楚我和井錚離開懋江這段日子裡,井海文和林悅發生了什麼,從林悅的狀態看來,應該過得還不錯。
我剛要開口跟林悅打招呼,井海文的聲音就從屋裡傳出來,他直接就叫了我的名字,“是潘茴過來了嗎,進來吧。”
林悅也對我粲然一笑,“進來再說吧。”
我暗自咬了下牙,跟着林悅走進了屋裡。
房門關好,林悅一邊給我拿拖鞋,一邊跟我說家裡就只有她和井海文在,問我想喝什麼,她去給我準備。
“謝謝,我喝礦泉水就行。”我回答着林悅,眼光同時往客廳裡張望,可是並沒馬上見到井海文。
林悅已經自己朝餐廳那邊走去,看來是去給我拿喝的。我換了拖鞋,自己往客廳那邊走過去。
剛走了兩步,頭頂的天花板就陡然傳來一個不小的悶響,我站住擡起頭往上看,井海文家的棚頂也就等同於潘家的地面。
樓上到底什麼情況了,我心裡突然就着急起來,後悔自己聽井錚的離開了潘家,我其實是應該留在那兒的。
難道不應該親眼目睹邵桂芳那個賤人被警察收拾嗎,我怎麼就跟沒帶腦子似的,就那麼聽話的離開了呢。
心頭有了這種念頭,我馬上就決定要回樓上去,想着就轉頭往大門口走,擡手準備開門時,去給我拿水的林悅已經走了回來。
看我的動作,她馬上問我怎麼了。
我匆忙看了她一眼,含糊的回答她說是突然想起來一點事要馬上去辦,抱歉得走了。說完,我就把門打開了。
也就是這麼一瞬間,門外樓道里的嘈雜聲猝然入耳,我的心臟也莫名的跟着狠狠一縮,感覺好不舒服。
林悅這會兒也跟着我到了門口,我因爲心臟不舒服還感覺難受時,就聽林悅在我身後說,“潘茴你手機響了吧?”
我有些遲鈍的扭頭看看林悅,好幾秒後纔想起拿手機看,還真是我的手機在響,是井錚打來的電話。
我趕緊接了,井錚直接了當就跟我說,“潘茴,邵桂芳剛纔從家裡跳樓了……”
我狠狠吸了口氣,卻什麼話都講不出來,直到井錚又在手機裡叫我,我才緩過勁,問他怎麼會這樣,說着擡腳快步往樓上走。
一路回到潘家門口,我都沒覺察自己身後還跟着兩個人,井海文和林悅就在我身後。
潘家的房門已經再次敞開,屋子裡傳出來好多人的說話聲,門口還站了一個穿着警服的警官,就是之前那三位的其中之一。
他看見我出現,面色嚴肅的對我說,不能進去。
我沒管,冷着臉就往門裡走,同時還大聲衝着門裡喊了井錚的名字。
這個警官過來攔住我,我就瞪着他,跟他說這是我家,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要進去看看。
警官還沒開口說話,井錚就已經出現在潘家門口。
幾乎同時,跟着我一起下樓的井海文和林悅,也到了我身邊,井海文很客氣的和攔住我的警官打了招呼。
這位警官似乎也認識井海文,他的注意力從你我身上轉移到井海文那邊,我聽他叫了一句井總。
我本想趁着這個時機繼續往家裡走,可迎着我走出來的井錚,也把我攔住了。
我着急的問他,“怎麼會跳樓,到底怎麼了!”
井錚匆忙朝井海文那頭看了眼,隨後拉住我到了一邊,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幾秒後纔開口,“警方要帶她回去,她說要套件衣服再走,女警就陪她進屋了,沒看住就讓她跳下去了……”
我聽完了,馬上搖搖頭,不知道是要表達不相信還是想說怎麼會這樣,反正我心裡亂極了,亂到足夠我忽略掉自己對邵桂芳那份深深的恨意。
“有我在,你什麼都別做,去樓下等着好嗎?”井錚見我不說話,等了幾秒後把我往他懷裡一摟,輕聲和我說着。
我還是什麼都沒說,只覺得腦子太亂,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井錚在我頭頂繼續說道,“已經叫了120,我還要處理很多事,你聽話好嗎?”
我聽着他的話,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從他懷裡掙了幾下,仰頭看着他,“我得通知潘薇,告訴她,她媽媽出事了……”
我說着就伸手到衣兜裡想拿出手機,可是手很快就被井錚按住。
“還不知她死活,等一下再打好嗎?”井錚的口氣,突然¥變得冷淡許多,沒了之前的溫聲細語。
我看着他,沒再堅持,他說的對。
井錚轉頭去和井海文還有那位警官說話時,林悅悄無聲息的走到了我身邊。
“我陪你去我家吧。”林悅語氣平靜的跟我說。
我站着沒動,眼神死死盯着潘家門口,那裡曾經是我經常進出的地方,可如今我卻能進去了。
心裡的滋味實在是百味雜陳。
林悅又在我耳邊低聲說,“要不,我陪你下樓,去看看?”
我聽了一怔,林悅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
我忽然想起老媽去世時,我看到邵桂芳冷漠的對着我媽的遺照冷笑的醜臉,心裡的複雜感覺頓時就淡了下去。
那份恨意,重新在我內心裡佔據上風。
我看着林悅略帶笑意的眼睛,對她點點頭。
……
沒過多久,電梯門在一樓大堂“叮”的一聲打開,我和林悅從裡面走出去,直奔樓門口。
沒費什麼勁,我們就找到了樓下邵桂芳墜樓的地方,那裡已經圍了好多人,還有警察和物業的人在那兒維持秩序,讓圍觀的人不要靠近。
我和林悅什麼話都沒說,很默契的一起朝人羣圍觀的地方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