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是舒婉婉,舒醫生。
見到是我,舒婉婉的眼神明顯呆了一瞬,隨後要笑不笑的盯住我,“怎麼這麼巧。”看來她好像並不知道今晚的飯局會見到我。
我衝她擡擡下巴,意識到自己是個不速之客後,心裡居然一下子鬆快不少,甚至還覺得有那麼一點……痛快。
舒婉婉轉頭去和顧明輝打招呼,看上去她和大顧並不陌生,應該早就認識。
我聽着他們兩個的對話,眼神朝舒婉婉身後飄過去。
沒看見其他人出現。
大顧叫了我一聲,喊我一起進包間,我應着擡腳跟着他一起往裡走,舒婉婉走在最前頭還在繼續和大顧說着話。
準備坐下時,我的手機忽然就響了,是公司小文打來的。我接聽了才知道,小文之前給我整理的拿來和鼎文這邊看的平板電腦居然拿錯了,我因爲之前去鼎文的突發狀況也沒打開看過,小文臨下班發現了就趕緊聯繫我。
我聽完問他在哪,小文說他就在我們吃飯的餐廳樓下,我現在下樓去拿就行,他等我。
“那好,你等我一下。”我和小文說完,起身和大顧說我出去一下,因爲涉及公司的事我就沒在外人面前多做解釋,畢竟這種疏忽會給人留下不夠專業的印象。
臨走,我又和舒婉婉禮貌的說了聲抱歉,她微笑看着我什麼都沒問。
我出門去等電梯,摁完電梯鍵等了一會兒,“叮”地一聲,電梯到了。
門打開,我朝裡面看了眼,一下就忘了要邁腳進電梯……怎麼他在裡面。
井錚獨自一人站在電梯裡,身姿挺拔,臉色乍看之下也完全沒了以前的病氣,氣色很不錯。
我看着他愣住時,他也擡起眼眸,目光深沉的看過來,一眼直接看進我眼底。
說實話我有點嚇到了,完全沒想到會這樣和他再次遇見。
正想着該怎麼先開口顯得自己很淡定時,井錚卻先開了口,他一副訝異的口吻,“這麼巧,你怎麼在這兒。”
“……”他得口氣格外真摯呢。
我眼神戒備起來,他不是知道今晚會見到我嗎,幹嘛還擺出這副模樣?
井錚的目光輕掃我一眼,見我不回答就又臉不解狀,“你,和大顧一起?”
我穩穩心情,“我在大顧公司做設計師,鼎文的設計方案就是我負責的。”
井錚擺出“哦”的口型,無聲的對着我點點頭,“還需要我替你擋着電梯門多久。”
我這才注意到電梯門一直被井錚伸手虛攔着,他不出,我也沒進,隔着一道電梯門已經說了好多話。
“不好意思。”我匆忙說着,快步走進電梯裡,人儘量靠邊站着,給井錚讓開出電梯的路。
可是電梯門開始關上了,井錚也沒出去,我轉頭去看他,就看到井錚一臉淡然的目視前方,輕聲說了句,“突然想起來沒鎖車門,我也下去。”
我緊緊抿着下嘴脣,對他這個說法完全不信。可轉念又覺得自己這分明是自作多情,難道還以爲他是爲了我才這麼說。
怎麼會。
電梯到了一樓,我默聲先走出去,井錚隨在我身後。
我邊走邊打電話給小文,按着他說的位置找過去。出了餐廳大門就看到站在門外的小文,我朝他走過去時,眼光掃了眼離我不遠的井錚,只看到他的背影。
他真的是往停車場那邊走。
我從小文那兒拿了平板電腦,簡單說了幾句,小文還是平日在公司那樣跟我開着玩笑,邊說話邊哈哈笑着,聲音不小。
小文走了,我轉頭回到餐廳裡,又去等電梯,心頭浮浮飄飄的不安穩,電梯也格外的慢,等了許久都沒下來。
我皺眉正盯着電梯門出神,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是井錚。不用看我就能確定,還以爲分開這麼久我對他的感應會遲鈍不靈,結果似乎沒多大變化。
我沒吭聲,目光專注的盯着看電梯數字,還是沒變化。
身邊這會又多了幾個等待的客人,他們輕聲交談着,我感覺鬆快不少,擡頭時目光卻還是下意識瞥向了井錚。
和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撞上。
井錚目光大方的落在我臉上,然後他略微垂頭,看着我的手,我也跟着低頭看,這才發覺我的手緊緊攥着。
我頓時有種被窺破心事的囧感,手指用力鬆開,還把一隻手舉起來整理頭髮,掩蓋自己的尷尬。
眼角餘光裡,似乎看到有人在笑。
電梯終於來了,五六個人先後走進電梯裡,我進去的最早,儘量往後站好纔想起忘了去摁樓層。
井錚跟我去的是同一層,他會摁的,我這麼一想就低頭沒再管。
電梯上行。
第一次停下時,前面的客人陸續下去,然後電梯繼續,我也始終低頭想事情,不知道等一下回到包間裡,該怎麼應對那個場面。
電梯再次停下時,我聽到井錚說了句,“到了。”
我哦了一下擡頭,電梯門打開,可門外的樣子……跟我之前看到的不一樣,樓層停錯了吧。
我扭頭去看一邊的井錚,看到他抿着脣,已經擡腳走出電梯了。我頓了一秒,跟上去。
果然不是之前的樓層,我站在電梯門口往走廊深處看,感覺這裡像是客房而不是我們吃飯的餐廳。
“餐廳只有三層,再上面就是酒店,我們在九層。”井錚和我解釋一下。
我不解的看着他,又聽他跟我說,“下去吃那頓飯之前,我想和你單獨聊幾句,這層的盡頭是咖啡廳。”
說的很是雲淡風輕。
“……”我暗自腹誹,我們需要單獨聊什麼。本來想直接拒絕掉,轉頭會電梯裡,可是一想到大顧說起他和舒婉婉訂婚時自己的感覺,就偷偷深呼吸一下,對着他也淡然的點點頭,同意了。
我跟着井錚一路走到走廊的一側盡頭,挺安靜的咖啡廳裡沒幾個客人,井錚挑了靠窗的座位。
窗外似乎是一條小巷,夜色之下沒什麼燈光,只感覺出建築模糊的輪廓,很有民國風格。
早就聽說凜安這附近保存一片民國時期的老建築,只是一直沒時間過來轉轉,我因此多往窗外看了幾眼。再收回目光時,又和井錚的目光對上,原來他坐下後就一直看着我。
眼神有力,直貫人心的那種注視。
我驀地想起在姻緣山和他重逢那時,他在救火,他看向火光的眼神就是這樣。那時他是消防員,我是被他救的遊客。
那時候……多好,可惜回不去的。
我眨眨眼,問他:“有什麼要說的。”
井錚還是繼續看着我,“最近過得好嗎?”問的語氣,就像是舊友重逢的開場白,平淡不見太多情緒。
“挺好的。”我也儘量不帶情緒的回答,說完低頭攪着自己那杯咖啡。
井錚也低頭喝着自己的那杯。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喝咖啡,就重新擡起頭去看井錚,心頭忽然一陣煩亂,嘴裡脫口而出就說,“恭喜你。”
井錚有些納悶的看着我,“爲什麼?”
我吸了口氣,“聽大顧說的……之前在包間,見到你未婚妻了,所以恭喜你。”
我剛說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就從我們座位旁歡快的跑過去,小孩子帶起一陣風,我剛留長的頭髮竟然被這麼一小股風撩起,有一綹撫上臉頰,我趕緊伸手去撥開,動作之下卻看到井錚看我的神情微變,他的眼神追着我的手勢在看。
然後,我們的目光交纏在一起。
我迅速把髮絲別到耳後,低頭端起咖啡,只喝了一小口,就感覺整個人都開始發熱。
不知道是因爲咖啡帶來的熱量,還是因爲其他原因,反正就感覺自己的耳朵陣陣發燙。
“還是一個人嗎。”井錚突然問我。
我放下咖啡杯,雖然覺得回答是的有些失落,可還是如實回答,“對,一個人。”本來還想說一句我沒那麼快在接受另一個人,可最後忍了回去。
何必呢,人家又不會在乎。
井錚開始沉默,差不多兩三分鐘他都不講話。
我等了等,皺眉問他,“不是要和我說話,抓緊時間吧,別讓未婚妻等太久。”說完,我轉頭又去看窗外的夜色。
井錚隔了兩三秒後,平靜看我,“婉婉的父親身體不太好,一直在凜安修養,我們在這邊買了房子,準備請人設計裝修。”
我聽得一怔,沒想到他要跟我說的是這種事,我還以爲……我快速閉了下眼,告誡自己別總想太多。
“是三層別墅,也算是我們的新房……如果我說想請你來給我們設計,你不會介意吧。”
我心裡下意識堤防起來,看着井錚沒馬上作答。
井錚喝了口咖啡,擡眸朝着我,似乎很有耐心等待我的回覆。咖啡廳柔和的燈光映在他清黑的眼瞳裡,卻分外銳利篤定。
我看了他一眼就別開臉,不明白他剛纔說的話,真正的意思究竟是什麼,他難道不覺得剛纔的提議,會讓我們都尷尬嗎。
“放心,我已經對你沒感情了,單純只是喜歡你的設計風格,婉婉也是,你不用想太多。”
我心口很彆扭的絞了一下,他對我沒感情了,這話原來可以這麼輕鬆的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