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一道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我從門鏡這邊很仔細的看出去,應該是個陌生人,這人低頭站在門外看不清他的五官長相,我只能確定是個男人。
我摒着呼吸想,也不知道吳戈派來保護我的人在哪,是不是已經發覺這人來半夜敲門了。
正想着,門外的陌生男人又擡手按了門鈴,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大,說是擾民都不算過分。
我往後退了兩步看着門不知道怎麼辦時,手機在沙發上也響了一下,也不知道這點響動門外的那位是否能聽到,我連忙過去看手機,是吳戈發來的微信。
——“門外的人我會處理,你不用管,該幹嘛幹嘛。”
我朝門口虛瞅一眼,看來他派的人還挺管用,消息已經傳過去了。我盯着微信聊天的界面想了下,發消息回覆吳戈,問他景象的事情有什麼進展。
吳戈很快回了,“他,聯繫你沒有?”
雖然吳戈問的不明確,可我明白這個“他”是在問井錚,他倒是挺關心這個,我也迅速回了一個字,“沒。”
隔了幾秒,吳戈又說,“早睡早起身體好,晚安。”
我看着屏幕上的這句話,下一秒莫名的笑了起來,哭笑不得的那種,他這人真是套路太多,我摸不着他的規律。
門外,似乎有人說話的動靜,我一邊側耳聽着,一邊朝門口走了回去,趴在門鏡上往外看。
樓道的感應還亮着,可門口的陌生男人已經不見了,我往周圍能看到的地方找了一圈,半個人影都沒有。那個半夜來按門鈴的人,是被吳戈的人弄走了嗎,這事……就算完了,我不確定的繼續盯着門外,心裡反而比那人還在的時候緊張了。
兩三秒後,感應燈一下子滅掉了,樓道恢復一片黑暗。
我又盯着這片黑暗看了會兒才離開門鏡,轉身回到客廳坐下,電視機裡已經開始播午夜場的無聊電視劇,劇情好像進展到一對男女說分手的情節,我心不在焉的看了幾眼,看着提出分手的男人哭得滿臉淚水時,又莫名其妙的笑起來。
笑着笑着,眼淚消無聲息的順着我的臉頰流下來,我擡手抹了把眼淚,拿起手機看了眼,那個陌生號碼還是沒發來任何消息,井錚依舊沒找過我。
電視裡的女人在說臺詞,“先背叛這段感情的人是你,提出分手的人也是你,你憑什麼哭成這樣呀?你剛纔跟我說什麼,讓我分手後等你兩年,你沒事吧?我憑什麼要等你!你以爲自己是誰!”
男人的回答我基本沒聽進去,只是眼神怔楞的盯着電視屏幕,腦子裡重播着我和井錚每次分手的場景。
我得了那個丟失記憶的毛病,沒想到關於分手的記憶卻幾乎全都保住了,尤其是一年多前我和井錚最後一次見面的,每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記得那天井海文也在,他對井錚的態度不冷不熱的讓人看不清,不知道那天之後他們之間怎樣了。
怎麼就想到這些了。
我又擦了下眼淚才發覺,電視劇開始播片尾曲了,這一集結束了。再看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三點鐘,我雖然還不困,但還是強迫自己躺下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我又做夢了,很不愉快的夢,因爲我夢見了那個瘦高個還有那天欺負過我的另外兩個人。他們對我還是做了那件事,只是場景變了,竟然變成了我和井錚曾經的那個新房裡。
他們在我們的新婚牀上……瘦高個的嘴脣親到我臉上時,我啊的大聲叫着驚醒過來。
睜開眼了,我還沒從噩夢的情景裡完全脫離出來,恐懼的四下看過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後,我纔好了點兒。
陽光已經照進屋子裡了,外面陽光很好,可我只覺得渾身冰涼毫無暖意。我知道經歷過那件事之後,心裡那道坎沒那麼容易邁過去的,心頭那道傷口隨時都會揭開傷疤,重新變得鮮血淋漓,我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好起來,不知道。
我拿起手機準備看看幾點了,結果第一眼就看到有未讀短消息的提示,我心裡一急趕緊點開,是另外一個陌生號碼發過來的。
還沒看清短信的內容,我憑着直覺覺得一定是井錚發給我的,他只是又換了一個號碼而已。
短消息的內容是,“不要摻和景象的事情,出門散散心吧,逆風鎮風景不錯適合你。”
雖然依舊沒說明自己身份,對我這邊也沒稱呼,可我知道這就是井錚發過來的,就算沒有那句提到景象食品的話,我也能確定。
看了眼消息發來的時間,就是我從噩夢裡醒過來之前不到十分鐘,我猶豫一下,很快給這個號碼回了一條短訊,“你還好嗎。”
不知道他會不會回覆我,我緊盯着手機屏幕,眼珠好久都不轉,生怕錯過什麼。
很快,那邊就回復了,“我沒事。”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只有這三個字。
我馬上低頭要再給他發消息,可是手機屏幕上突然顯示有來電,我看着那串陌生的號碼,很快反應過來打電話過來的不就是發短訊的這個。
他直接打電話過來了,我趕忙接聽了,開口說話時卻下意識把自己聲音壓得很低,“喂,是你嗎?”
我本來是想直接問是井錚嗎,記過出口的那一瞬,不知道因爲什麼就改成了剛纔的問法。大概我潛意識裡知道,井錚可能在做很危險又不能表明身份的事,所以纔沒直接叫他名字。
手機那頭,卻只傳來微微發顫的呼吸聲,是屬於男人的,帶着熟悉感的呼吸聲,我仔細聽着,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井錚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他聲音也是壓着的,低沉急促的對我說:“你別說話,聽我說……時間有限,三天後你要是能來逆風鎮,記着一定要住到那家叫霧裡看花的客棧。記着,帶上我交給你的那個紙包。”
我全神貫注聽完他的話,剛開口要問,井錚又在那頭說,“聽明白了嗎?”
我下意識點着頭回答,“聽懂了,可是爲什麼要我去那個地方,我……”心裡那股對他想遠離又放不下的糾結感,一下子被他的話給激發起來,我狠狠心接着對他說,“我不是你的什麼人,你大概忘了。”
“……沒忘,如果你不想來,那就算了。不過記住我的話,別插手景象的事。”井錚回答得很快,語氣平淡的讓我無法從他的話裡辨別出他的真實情緒。
我再次要開口說話時,電話已經被他掛斷了。
我忍住再給他打過去的念頭,只發了一條短消息過去,問他景象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會被警方盯上。
結果如同石沉大海,那頭沒有任何反應。我等了半個小時後,終於等不下去,回撥了那個陌生號碼,結果聽到了已關機的提示音。
我眼神暗下去。
拿手機查了井錚提到的那個逆風鎮,才知道那地方地處西南邊陲,是個很有歷史的古鎮,不過那裡不像姻緣山那樣被開發成成熟的旅遊景區,知名度不算很高。只不過,我搜索到的相關消息裡有這麼一條,一個旅遊論壇上有人說,逆風鎮那地方是近幾年某種東西境內外流轉的新集散地。
某種東西,指的就是毒~品。
他竟然要我去那種地方……我擡眼茫然的盯着窗外的一片明媚,心頭狠狠一怔,想起了一直在我心底徘徊的那個念頭。
他讓我去那個地方,他應該人也就在那邊吧,他怎麼扔下未婚妻,扔下大把的生意不管去了那種地方,是我一直猜想的那個原因嗎?
我想不下去,卻又控制不住要想……真是要瘋了,他到底在做什麼。
還來不及冷靜的理清各種訊息和想法,手機上收到了一條吳戈的微信,我看到是他的就打開看了,結果看到的內容也讓我挺意外的。
吳戈在微信裡跟我說,明早他派來保護我的人就要撤了,是他吩咐不需要這麼做了,讓我自己小心點出入,要是出遠門離開凜安,最好跟他打個招呼。
話裡話外,透着某種不能明說的意思。
我倒是無所謂,很快回復說知道了,然後重新翻看搜索到的有關那個逆風真的各種消息,心裡反覆回憶着井錚電話裡說的原話,生怕自己聽錯了什麼意思,一再確定着。
又一遍確認後,我突然眼神一滯停了下來。我在心裡問自己,潘茴你沒毛病吧,幹嘛這麼在乎他跟你說的話,忘了他害你遭遇什麼事了嗎,雖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可難道不是因爲他的糾纏才導致後面那些嗎。
我幹嘛還要查什麼逆風鎮的資料,難道我要聽他的,帶着他要的東西過去那麼複雜遙遠的地方嗎……我這不就是犯賤嗎。
越想眉頭皺的越深。
吳戈的微信這時候又過來一條,“昨晚那人是走錯了,小插曲,可以忘掉了。”
我沒再回復他,心裡被井錚的那些話弄得一團糟,想不出任何頭緒時,他的那段話又自動在我腦海裡重複了一遍。
對啊,他說讓我帶着他交給我的那個紙包,那裡面到底裝着什麼我還不知道呢,我起身去拿了那個紙包在手上,準備打開看個究竟。
可是動手的那一刻,我又猶豫了。
他是說過我可以打開紙包看,可是我總覺得看了還不如不看,所以拿到手這些天裡始終沒看過。
想了好久,我咬咬嘴脣下了決定,不論等着我的是什麼局面,我都決定按他說的走一趟了。
我要去那個逆風鎮。
兩天後,我把百里山河家的鑰匙放回到門墊底下,也沒通知吳戈,兜裡裝着那個紙包,一個人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