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眼坐在章靜身邊的百里山河,他看到我的眼神,轉頭問章靜,她是什麼時候聽到這些的。
章靜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百里山河身上,似乎很希望他和自己說話,她又喝了口可樂,“就是我出來之前五六天那樣吧,我不是表現好嘛,那時候正好幫管教在辦公室那邊收拾衛生,就那時候聽到的。”
百里山河很認真的聽完,看了我一眼,“她三天前剛出獄,如果真是他的話,時間點倒是能對得上。”
我茫然的點點頭,我沒辦法馬上確認一下井錚是不是已經進去了,只能按着石剛之前和我說的大概時間推測。
看我不出聲,章靜擡手搭在百里山河肩膀上,低聲湊近了跟他說,“哥,你們說的這個……井錚,是潘姐的男人啊?”
“是,”百里山河應了一聲,然後拿出兩百塊錢給了章靜,“你去下面超市逛逛吧,一個小時後回來找我們。”
我明白百里山河是要支開章靜單獨和我說話,也就沒說話,等章靜拿着錢離開了,才緊張的問百里山河,“你也覺得就是他,對不對。”
百里山河看着我面前的一杯果汁,“你喝口水。”
我聽話的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明明之前喝時很甜的果汁,現在入口卻覺得味道怪怪的,我皺眉放下杯子,幾個月來一直繃着的表象,開始出現裂隙。
百里山河看着我,“你彆着急別亂想,我想辦法去打聽一下,如果章靜真的沒聽錯,那說明他進去這事也不是完全封鎖消息查不到,總有辦法的。”
我聽他這麼說,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目光無神的看着百里山河,可轉瞬就想到我認識的這位平素是個什麼樣的,頓時又泄了氣。
“你別安慰我了,你有什麼辦法去查這種事。”我沮喪的看着百里山河,我想他可能並不完全清楚井錚這件事的嚴重程度。
百里山河也沒反駁我,他低頭拿起手機,往後靠着椅背擺弄起來,沒一會兒就把手機擱在了耳朵邊上,他在打電話。
“喂,有事找你。”電話打通了,百里山河語氣一點不客氣,我也不知道他是打給誰,可是直覺告訴我這個電話應該和井錚的事情有關。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我看到百里山河嘴角一勾,“不是她的事,方便說話嗎?……那我說了,想找你幫我差一個人,他叫井錚,男的……”
他對手機那頭簡略的說了井錚的事,末了還追了一句要儘快給他答覆,很着急。
我感激的看着他,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幫到我,看來以後要對這個朋友刮目相看了。
認識百里山河這麼久,我一直以爲他是那種除了工作領域之外,沒什麼其他社會關係的人。
電話講完,百里山河放下手機也不着急跟我說話,他慢悠悠的喝了兩口水後纔看着我,淡淡一笑,“剛纔通話你也聽到了,今天應該聽不到什麼消息,稍安勿躁,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
“謝謝,謝謝。”我除了說這個,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能對他講點什麼。
百里山河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嘴角的笑容突然就收了回去,恢復到他平日裡寡淡的那副樣子上,他看着我問,“如果他真的在那裡,你打算怎麼辦。”
這問題讓我裝不出淡然的模樣了,我避開百里山河的注視,視線放低看着桌上的各種食物,想了下才回答他,“要是他真的就在那兒,我會去爭取探視的機會,雖然我知道他可能不會見我,按着監獄的規定我的身份也不符合探視,可是我會一直去的,一直去……”
我是在回答百里山河的問題,可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給自己打氣,給自己勇氣。
說完了,我擡眼看着百里山河,猝不及防被他眼裡的一絲冷光驚到,我臉色一怔,聽到百里山河跟我說,“潘茴,你真的要一直等着他。”
我沒有半秒猶豫,聽完就回答他,“對,我會一直等他,這是我們的約定,也是我……欠他的。”
百里山河的眼神重新變回平日那樣,他雖然沒再說什麼,可我總覺得他是有話要跟我說的,只是不知道因爲什麼沒講出來。
我挺不喜歡這種感覺,想了下還是直接開口跟他說,是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被我這麼一問,百里山河眼裡閃過笑意,“也沒什麼,就是想說,我很期待將來你介紹那位井錚給我認識的時候。”
我被他這話說得臉上一熱,居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可是任何情緒都很快就被焦慮感淹沒掉,我心裡說不出來的煩躁,恨不得百里山河拜託的那個朋友,下一秒就能有消息。
可這是妄想,怎麼可能。
百里山河在我沉默內心糾結時也不打擾我,我覺察到自己好久沒跟他說話時,馬上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我心裡太亂了,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
百里山河理解的笑笑,“我明白,你已經算是很淡定了,換成我的話……”他說着,眼神忽然迷惘起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後面的話再沒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看他這樣,腦子裡裡突然就冒出來一件事,我看看百里山河,“咱們認識這麼久了,總是我跟你說自己的各種事情,可是很少聽你說自己的。”
聽我這麼問,百里山河眼神寂定的看着我,“要是八卦我能讓你開心一點,我願意犧牲一下。”
我被他逗笑了,跟他聊天說話就是讓我很舒服,總能不刻意的令我放鬆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們單位的同事都是怎麼說你的?”我問百里山河。
他搖搖頭,等我給答案。
我也沒想他回答我,笑了下自己接着說,“上次和你們修復室的人一起在食堂吃飯,他們聊起你,都說跟你同事了好幾年,可是對你除了工作之外的情況,一點都不瞭解。他們覺得,你挺神秘的。”
百里山河安靜的看着我,“覺得我和你那位,有些地方很像是嗎?”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可是心念一轉,他說的還挺對,他和井錚的確有些相同類似的地方。
“其實我沒什麼神秘的,我只是不那麼愛跟別人說自己的事情,給人的感覺就成這樣了。”百里山河說着,看了眼手機,轉頭朝餐廳的入口看了眼,“章靜應該快回來了。”
我這纔想起還有那個章靜,我跟着往門口那邊看了看,突然好奇起來他和章靜的關係,就問他怎麼認識的。
百里山河目光沉靜如水望着我,“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她的。”
我想了下,“可我看她比你小很多吧,你們可不像是大學同學。”
“我們不是大學同學……”百里山河說着,眼神忽然變得虛空起來,看樣子像在回憶什麼往事,人一下子就陷入到某種情緒裡去了。
他這個反應,讓我更加好奇了。
過了會兒,他才說,“十年前,我念大一時,請假去外地參加我姐姐的婚禮,姐姐那會兒租的房子,就是章靜家的。”
我聽着,原來他們是這麼認識的,已經認識十年這麼久了。
“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我姐姐死在了章靜家裡,被人殺死的……後來警方鎖定了殺人兇手,是章靜的大哥。”
我聽得心裡咯噔一下,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他和那個章靜之間竟然會是這種關聯。
百里山河見我表情這麼震驚,脣角一勾笑起來,“可是我不相信章靜大哥是兇手,但是當年警方最後還是這麼定了案子,她大哥很快就被執行死刑,章靜成了孤兒,書也沒念下去,輟學去了大城市打工,後來了吸~毒的男朋友,三年前因爲盜竊被判刑進了監獄……幾天前刑滿釋放,是我去接她出來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信息量一下子實在是太大了,我需要緩緩。真沒想到平日這麼安然安靜的一個人,背後居然有着這樣的往事。
我緩了下,看着百里山河,“抱歉啊,提起你的傷心事,我沒想到你和她之間,還有這麼多事情。”
百里山河無所謂的搖搖頭,“過了這麼多年沒什麼了……你看,其實每個人背後可能都有一段痛苦的過去,揹負着痛苦繼續生活下去,是很多人的常態。”
他的話剛說到這兒,章靜的身影就出現在餐廳門口,她拎着滿滿一大袋子東西朝我們走過來,臉上掛着笑。
百里山河沒再說下去,可他沒說完我也猜得到他想和我說什麼,剛纔那句說了一半的話,他想表達的意思,我心裡有數。
只是知道了那些往事,我再看章靜這個女孩,不禁覺得挺唏噓的。還有,看她對百里山河那個態度,我憑着女人的直覺,感覺這女孩一定很喜歡百里山河,只是不知道當事人是不是也感覺到了。
我們三個離開餐廳時,百里山河讓我回家該幹嘛幹嘛,他有了消息就通知我,我明白他的心思,感激的答應了。
我做好一時半會等不到消息的準備,回到家裡就像百里山河說的,該幹嘛幹嘛,躺在牀上居然沒像平日那樣半天睡不着,今天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手機上收到一條加微信的提示,是章靜發給我的,我其實有點意外,因爲我沒給她我的號碼,百里山河很清楚我的性格,應該也不會問都沒問就把我的號碼告訴別人。
可是看着這條提示,我還是點了通過,和章靜成了微信好友。我剛弄完放下手機,章靜那邊就先發了條消息過來,“潘姐,早上好呀!”
我看着手機屏幕有些無奈,可還是簡單回了一句,“早上好。”
回完我就去了浴室,等我洗漱完出來時再看手機,沒想到章靜給我發了好多條微信過來,我看了眼提示就把手機放下了,心裡莫名就不太想搭理這個女孩。
我去化妝換衣服,等出門上班的所有事情都準備完,拿了手機往外走時,百里山河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看着來電顯示,呼吸跟着一頓,是有井錚的消息了嗎。
“喂……”我抖着聲音接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