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地震發生後沒多久,羅宇翔就已經心急火燎的給我來過電話了,現在信息傳播的太快,他遠在大都市裡也很快就知道了,着急的想知道我安不安全。
那會我就在電話裡跟他說了我和護工小夥還有我的客棧都沒事,不知道他現在又找護工小夥幹嘛。
眼瞅着護工小夥皺眉聽着電話,很快就把目光投向我,“老闆,羅哥找你,你接。”說着,把手機遞給我。
“找我?那直接給我打啊,搞什麼呢。”我伸手接手機,身體突然在車裡顛了一下,差點沒接住手機。
井錚半舊的越野車是一起出發的一位老司機開的,我開車的水平根本駕馭不了這邊複雜的山區地形,剛纔車子就是經過一處被地震破壞的路段,才顛的這麼厲害。
等車子重新穩了,我纔對着手機那頭說話,那邊羅宇翔扯着嗓子問我,怎麼手機又關機了,不知道這時候失聯了多嚇人。
我拿出自己手機一看,還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機了,出發前我明明充滿電的,難道手機出毛病了。
“手機可能又要下崗了,你找我什麼事?”我剛問完,車子又晃了一下,護工小夥和司機開始說路況,羅宇翔問我幹嘛呢,怎麼聽着這麼亂。
我跟他說了要去震區做志願者送物資的事情,羅宇翔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跟我說,懋江這邊的幾個企業都已經捐款捐物派人準備過去呢,他們家和我們家的福象食品也都參與了。
“對了,懋光已經最先過去了,你知道是誰領隊的嗎,你一定猜不到……對了,那個井大少爺,是不是也去前線了啊?”羅宇翔說到最後,提起了井錚。
我往車窗外茫然的望着,“我們家是做食品的,這時候來正好,懋光捐錢不就得了,還派什麼人過來啊……他出事之後馬上就過去了,快七十個小時沒動靜了。”
聽完我的回答,羅宇翔壓低了聲音,車子開得噪音很大,我差點都沒聽清楚他的話。
羅宇翔說,懋光派過來趕去震區的代表,就是跟他老爸在一起的那個懋光養女。而我們家派過來的,是我爸身邊的一個老人,打從創業的時候就跟着我爸。
我想起來這個老人,我管他一直叫程叔,小時候我的身份還沒曝光時,他就經常代替我爸來照顧我和我媽,算是我爸的心腹之一。
只是我爸出事離開後,他馬上就站在了我大姐潘薇那邊,對我不理不睬完全變了副面孔,我想起他來心裡覺着挺不舒服。
雖然明白人走茶涼世態炎涼的現實殘酷,可想着從小就覺得挺親的人變臉這麼快,我還是覺得唏噓,也更加厭倦排斥回到我那個所謂的家裡。
但願到了震區那邊,別遇上這位程叔。
“說了半天,我還沒說正題呢……潘茴,我是想跟你說,你能不能在我回德國之前,趕回來看看我啊,看完你再回姻緣山守着你的消防員大少爺,不耽誤多少工夫的……”
原來羅宇翔來電話,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
“你又不是馬上就回去了,至於這麼着急找我嗎,找不到我還找到別人那去了,小題大做的。”我有些埋怨的回答着,眼神往車窗外繼續沒有目標的瞧着。
一輛救護車,突然從後面追了上來,很快就開到和我們的車並行了,我有些敏感的看着救護車,腦子裡馬上想起來醫院裡那個女醫生。
震區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兩種人,一個是救援的部隊戰士和消防員,另一類就是醫生護士了吧。
難道,那個女醫生也去了震區……我眯縫起眼睛,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
救護車裡有人把車窗搖下來,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這算不算冤家路窄……我一眼就認出來車窗裡露出來的那張臉,正是那個女醫生。
對方也一臉冷冽的看着我,目光清澈專注。
羅宇翔還在手機裡跟我說話,我打斷他,說回頭再打給他就掛斷了,把手機還給護工小夥。
救護車這時已經超過我們的車,開到了前頭。
護工小夥看着車牌號,唸叨着這是我們姻緣山的醫療隊,老司機也說看來震區那邊人手還是不夠啊,聽說受傷的不少都沒轉運出來呢。
正說着,車子突然就停下了。不光是我們的,前面的車也都原地不動了,護工小夥下車去看完回來說,前面突然出現新的塌方,車子都堵住了。
這種情況我們倒是不意外,地震剛結束這種情況肯定會有,只是不知道我們要堵在路上等多久了。
我正和護工小夥還有老司機說話,就看見前面那輛救護車車門打開,好幾個白大褂從車裡下來,站在了路上往前眺望情況。
其中有一個女醫生,看了幾眼後,轉頭朝我們的車走過來。
就是她。
我們的車門這會兒也是敞開的,我坐在後座上看着走近過來的女醫生,心想看來終於要正面接觸了啊,只是沒想到會是在趕往震區的路上。
女醫生走過來微笑着打招呼,眼神很快落在我身上,“你好,還記得我嗎,我們在醫院裡見過。”
我在後座沒動,看着女醫生也笑了一下,“記得,你好,我叫潘茴。”
“我叫舒婉婉,方便下車聊幾句嗎?”女醫生也報出自己名字。
我起身下車,跟着她一起朝路邊走過去,前前後後都是堵在路上的各種車輛,我們走出一段才找到一處離車龍遠點的地方。
舒婉婉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迎着陽光看我,她的皮膚好白,在陽光下也幾乎挑不出絲毫瑕疵,看得讓人嫉妒。
“其實早就想跟你聊聊,一直沒機會,沒想到今天就這麼遇上了,也算是緣分吧。”舒婉婉說話的聲音很軟很好聽,帶着這邊女子特有的語調。
我也嘴角掛着笑,“緣分這玩意,也分孽緣和良緣……”我沒把話繼續往下說,看着舒婉婉露出更濃的笑容來。
舒醫生臉上也是風波不動,眼裡閃着極淡的笑意,“剛纔和井錚通了會兒電話,他昨天忙了一個通宵,震區人手還是不夠用,他就只能休息一個小時,然後還得繼續上一線。”
我平靜的移開目光去瞅路邊的一大片三角梅,可心裡卻是千萬草泥馬奔騰而過。
“我妹妹找你那件事,對不起啊,我當時不知道,知道的話一定會攔着她的,她跟你說的那些話,並不是我的意思。”舒婉婉換了話題,提起了那個幫她出頭的女消防。
“沒什麼,我都忘了那事了,是誰的意思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沒打算理那些廢話。”我回答的不算客氣,說完目光朝井錚的越野車望過去。
舒婉婉也跟我一起看,“那是井錚的車吧。”
“嗯。”
一陣尷尬的沉默。
風,突然打着旋兒吹過來,在我們腳邊捲起路邊一些碎葉和雜草,我看到舒婉婉跳起腳躲開,臉上一副厭惡的表情。
我就靜靜地看着她,根本沒理落在我鞋上的那些草屑。我在想,井錚在那通電話裡究竟都跟這女醫生說了什麼。
他們滾過牀單了嗎?
他曾經跟我做過的那些事,又跟她重複做過了嗎?
我低頭使勁瞪着眼睛,感覺眼底裡在冒火,可是在聽到舒婉婉和我說話後,還是壓好了那些小火苗後擡起臉,對着她保持微笑。
“我妹妹說,你跟她說你是井錚的前女友。”舒婉婉從兜裡拿出來一張紙巾,在自己手上邊擦邊問我。
我嗯了一聲,等着她的下文。
“我問過他了,他沒承認,還讓我離你遠些……”
我抿了抿嘴脣,在心裡暗罵一句,井錚你混蛋!
“不承認不是正常嗎,追着問男人前女友的事,挺招人煩的,舒醫生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能當醫生的,智商都不會低啊……”
我說着,故意漫不經心的四下看看,不去看舒婉婉的臉色。
舒婉婉擡手理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她剛叫了一句潘小姐,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就被車流裡同事的大聲呼喊給攔住了。
能繼續往前走了,她的醫生同事在喊她回車上。
護工小夥也給我來了電話,告訴我可以繼續了,我們兩個沉默着再沒說話,一前一後朝各自的車走回去。
我先走到了井錚的越野車旁,舒婉婉低頭快步向前,被我喊住了。
“舒醫生,加個微信唄,以後沒事多聊聊。”我拿起手機,微笑衝着舒婉婉晃了晃,車裡面的老司機和護工小夥目光齊刷刷的看着她。
有人大聲喊,舒醫生就等你了。
舒婉婉迅速朝我報了一個手機號,然後趕緊朝前面的救護車跑過去。
車子緩慢的繼續上路。
我的手機又詭異的能開機了。
在微信上敲出舒婉婉留給我的那串數字,搜索到一個微信號,暱稱是他從火光裡來。,頭像很模糊的一個背影。
我點開大圖看,應該是井錚的背影,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手機啪的被我摔在了身邊的座位上,開車的老司機從後視鏡裡瞧瞧我,突然開口問我,“小老闆,你和那個舒醫生認識的嗎,剛纔喊你去講話的那個。”
我看了老司機一眼,“剛認識的,以前不認識,師傅你認識她啊。”
老司機隔了兩秒纔回答我,“我認識人家,人家可不知道我哪個!我們本地人,沒幾個不知道她舒家人的。”
我聽着老司機的話,擡手捅了下一邊不出聲的護工小夥,“你也早就認識她,知道她是誰?”
護工小夥衝着我咧嘴笑笑,“知道,老闆你沒問我,我就沒說。”
“她家在這邊很有名嗎?家裡做什麼買賣的?”我問老司機,心裡想着看來回頭又得找那位幫我查查這個舒醫生了。
老司機用不大流利的普通話回答我,“當然有名!”
可他沒回答我舒婉婉家裡是做哪行的,我剛要追着問,就聽護工小夥指着前面喊起來,“老闆你看!我們馬上就到震區了!”
我忙跟着往車頭前面看,車子緩緩向前,路邊一輛罩滿灰塵的消防車映入我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