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藍偷偷打量着石氏,石氏的卻是正大光明的打量着她。
冷不防和她的眼光撞上,採藍嚇得趕緊低了頭,站在那兒越發手足無措了。可石氏不開口,她就只能站在那兒,什麼也做不了。可低垂着臻首,那粉白雪膩的一戴脖頸卻恰好露了出來,令人垂憐。
石氏心中暗歎,好個俊俏的丫頭,也真是難爲房家捨得下這樣的本錢。剛纔在採藍進來之際,她就已經把這丫頭的樣貌看個八九不離十了,原本還想挑她個錯處,可走近了細瞧,卻只覺容光更勝。
那眉眼口鼻,杏臉桃腮,無一處不嫵媚,典型是男人最喜歡的模樣。只不過這丫頭年紀還小,才十四五歲,若是再大幾歲,添些風情,那還了得?
在石氏見過的那麼多女人當中,唯有一個能與之相提並論的,那就是錢玢的白姨娘。不過白姨娘已老,那眉梢眼角的風情已經刻入年齡,帶着一份世故,但這個丫頭卻因仍在稚齡,顯得一份單純的嫵媚,便如處子懷春,越發的撩動人心。
相比之下,石氏就是再偏袒錢靈犀,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在姿色上確實遠勝於她。
但石氏卻也注意到一些微妙的細節,這採藍雖是嫵媚動人,但眉鎖頸直,腰細背挺,分明仍是處子之相,難道房亮沒碰過她?
石氏淡淡一笑,終於施捨般的開口了,“你,是小房大人的丫頭?”
“是。”採藍低低應了,卻被石氏強大的氣場仍是壓得動彈不得。
石氏又問,“只是他的丫頭,還是……”
這話雖然含蓄,但採藍聽懂是什麼意思了,俏臉飛紅,卻大着膽子飛快的瞟了石氏一眼。吞吞吐吐的答,“奴婢是……是家裡老爺賜給公子的。”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石氏端着茶杯,半晌,直等採藍手心都捏出汗來才微微一笑,“你要幾個花樣子是吧?桐香,你去問大姑娘,從她們平常的描花樣子挑幾個出來。借這丫頭摹一個。”
“夫……夫人,”採藍有些急了,“我們公子是讓我來向二姑娘請教的,能不能,呃……能不能……”
在石氏的目光下,她越說聲音越小,以至於說不下去了。
石氏卻笑了,“這可怎麼辦?我們二姑娘正好不在家呢。若是你們公子一定要向她請教,就只好請他親自來跑一趟了。桐香,送這位姑娘出去吧。”
採藍大窘。早知道她還不如先就答應下來,現在兩手空空的回去。要怎麼跟房亮回覆?
這個石氏可不管,把她趕出了家門,才稍稍出了一口氣。
小丫頭片子!還沒掙上個正經身份就知道拿腔作勢了,要是再給她點好臉色,豈不要飛天?
“娘,那丫頭好漂亮呢。”躲在側屋看了半天熱鬧的錢敏君鬼頭鬼腦的鑽了出來,“她就是房亮的通房?”
“眼下還不是。”石氏難得的沒有罵女兒略帶孩子氣的舉動。卻是問她,“若是你到了代王府,瞧見姑爺身邊也有這麼個漂亮的通房。或者還不止一個,你該怎麼辦?若是這丫頭還不是通房,卻成天惦記着當通房,你又該怎麼辦?”
這又是要考她?錢敏君傻眼了,早知道她就不出來了。心中暗自埋怨錢靈犀,她倒是躲了清靜,自己這可受折磨了。
可錢靈犀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她在這裡受折磨,錢靈犀也在軍部衙門裡受折磨。
王越親自點名要自家的小菜,別說是有,就算是沒有石氏也會想辦法立即炮製出來。這可是檢驗一個合格主母的重要一環,當天晚上就帶着兩個女兒給王越準備了八樣小菜,包紮得漂漂亮亮的,一早就讓錢靈犀帶着,隨錢文仲一起去衙門了。
把錢靈犀送到王越那裡,眼見他似有話單獨想跟侄女談,錢文仲很有眼力勁兒的去忙他的公務了。
留下錢靈犀莫名其妙坐在那兒聽王越雲山霧罩的扯淡,甚至請教她蘇魯面的各種做法,還讓她寫下來,說要寄回家去給母親試試。
在繞了一圈又一圈的彎子之後,錢靈犀才漸漸發覺王越話裡有話。
他來來去去其實還是關注着幾個重點,蘇魯是錢家最早發現藥用價值的,這是他們家的功勞;鄧家的邊糖廠最早也是錢家做起來的,他們也是功不可沒。
“……老夫在這九原可幹不長啦,有時想想也怪捨不得的,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人前來接任,到時能不能把咱們一起做下的這些事情發揚光大,唉,真是愁人。”
拜石氏悉心教導所致,錢靈犀現在不會怪人家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反而細細琢磨着其中的含義。
他方纔提到了自己要走,可錢文仲任期滿了之後不也要走麼?他爲什麼好象一副要交待事情的樣子?難道說,乾爹走不了?
看她眼神攸地一亮,王越心中暗暗點頭,知道錢靈犀已經猜到了。據王越分析,錢文仲多半會在九原留任,很有可能還會升官。這種好消息,他爲什麼不能提前泄漏給人家?
王越眯眼看着錢靈犀,繼續扯,“要說你這丫頭,一句戲言還當真給老夫出了個大難題。眼下九原要收割了,牛馬牲口不夠,鐮刀扁擔什麼都不夠。正趕上秋收的時候,到處農具都緊張。若是全添新的,那成本就太高了,不知多少年才收得回來,咱們不能給朝廷增添負擔,只能去租。可租的話也夠嗆,瞧把你幹爹累得,最近他成天不着家吧?你們不知道,其實外頭還有不少人在專門跑這個事的更累。噯,丫頭,你有辦法沒有?”
錢靈犀要有辦法不早告訴錢文仲,讓他再立一功了?她又不可能把現代化的自動收割機、脫麥機那些東西搬來,能有什麼辦法?
不過還是假意認真想了想,給出一個建議,“若是時候不等人,那也沒辦法了。只好用笨辦法,只要有刀的全拿着上。在我們鄉下遇到農忙的時候,還有拿着菜刀收割的。”
王越聽着噗哧笑了,“這也算是一個法子,我先記下。要是真到那時候,別說士兵們還有佩刀,就是沒有佩刀的也得徒手給我上!活人總不能給尿憋死的對不?”
他打了個趣,囉哩囉嗦扯了一大圈子閒話,似乎是準備結束話題送錢靈犀離開了,卻又問道,“噯,聽說你這丫頭挺會談生意的,那能不能出個主意?眼下咱們因要農具要得急,許多人就坐地起價,比平時高了許多。哼,別以爲我不知道,有些官員還暗中和姦商勾結,想趁機大撈一票呢!”
錢靈犀心中一緊,王越跟她說這個話就有些過了。他是三軍統帥,邊關最高長官,他的話可不能隨便聽聽。錢文仲是絕對沒幹過這種勾當的,但王越此時故意把話說給她聽,那是什麼意思?
王越斜睨着她微一挑眉,“小丫頭,敢不敢接個事兒?”
錢靈犀暗叫不妙,這老狐狸可能要拖她下水了。可還沒等她想好說詞拒絕,王越就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讓人在外頭留心着些,哪有不法奸商囤積商品,售賣高價的,把證據都收集好,總有能用得上的時候。你乾爹公務繁忙,我實在是不忍心再把此事推給他了,纔來拜託你們這些官員家眷,象錢夫人,就着實是個能幹人。日後舉報上來,不也是你們家的功績?”
錢靈犀終於明白了,這老狐狸,不知是想針對誰,可苦於不方便出手,所以想借力打力,利用她們去做壞人。聽他那話裡的意思,並不能給予她們任何有效的支持與保障,只拿一個未來可能的大餅誘惑她們,可真夠腹黑的。
還說自己會談生意,要錢靈犀看來,這老頭子纔是當之無愧的一號種子選手。可心裡雖然怨念着,面上還得裝作一副純真無知的樣子點頭答應,表示一定會留心。
不過看這小丫頭眼中稍稍流露出的敷衍神色,王越就知道她還沒完全上心。那他可得再加把柴,“有件事,我心裡一直很不安,想找機會調停卻也無從下手。”
堆上一臉的憂愁,王越遮遮掩掩的道,“高大人似乎和錢大人有點誤會,不過高大人年輕,在這裡的時日還長,你們還是找機會和他說開的好。”
錢靈犀心中咯噔一下,高傑又在暗處給乾爹下絆子了?王越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講,是不是證明那個官商勾結的官員就是高傑?
回了家,顧不得石氏想開口說話,錢靈犀先把與王越的這番談話說給她聽了。
石氏的判斷和錢靈犀一樣,如果王越所說屬實,那麼錢文仲極有可能留任。
錢敏君頓時緊張了,“爹要留下了,那我怎麼辦?”
“瞧你那點子出息!還是吃奶的孩子麼?非得爹孃跟着?”石氏沉下臉,斥責了她幾句又道,“就算是真的,那也得等聖旨下了才作數,咱們沒什麼好操心的,到時隨機應變就是了。倒是你,靈犀,這兒有件事,卻得讓你知道不可。”